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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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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指宽的银匕用火灼过,以烈酒拭净,乐意捧着银匕战战兢兢,李澜干脆利落地接过来,向着挽起衣袖的左臂比了比,问:“要哪里的血?”

黎平目不转睛地看着蜷缩在龙床上的李言,轻轻哼了声道:“心头血效用是最好的,不过么……”

他话未说完,李澜已经抬手要扯开衣襟,胡开吓得赶忙按住了他的手:“殿下且慢,殿下容禀,脏腑脆弱,人心更是要害之处,不可轻损,十指连心,从指尖割血便好。”

李澜将信将疑,眨了眨眼问:“可会影响效用么?”

可怜胡太医惊魂未定,按着他的手都不敢放,连声道:“一样的,确实是一样的。”

李澜这才点了点头,待参汤端上来,他看了李言一眼,伸出左手食指来便用银匕一划,眼也不眨地将血滴入参汤里。

那血珠初滴落的时候仿佛南国红豆一般,在参汤里晕开了,又似泪晕胭脂。胡开在那里数了七八滴便道够了,赶忙上前为他止血;黎平则一直都紧紧地盯着躲在床角的李言,清楚地瞧见在李澜割血的那一瞬间,皇帝漆黑的双瞳骤然一缩。

连日来为皇帝的病况愁肠百结的太医院掌院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来,松了松攥紧的拳头,将掌心湿淋淋的汗水信手抹在了衣袖上,上前去接胡开的手为李澜包扎伤口。胡开则端着那盏参汤,口中喃喃地念出长串的咒诀,踏着罡步双手捧给皇帝。

李言当然不肯接的,瞪大了眼睛惊骇地看着那盏被血染红的参茶,李澜瞥见了皱了皱眉头,例行凶巴巴地道:“你还想不想见你的澜儿了?”

他哄他爹吃了旬月的药,这一句的效用是屡试不爽的好,李言眼里顿时蒙了一层雾气,迟疑片刻便战战兢兢地接过来捧着。李澜前些日子给他灌药也灌出了经验,知道此时还欠些东风,便越发故作凶神恶煞地道:“快喝了,不然把你的澜儿吊起来打。”

李言看着他手指上包着的,透出血痕来的白丝巾,看了一会儿,眼里倏忽落下一颗泪来,正好落进带血的参汤里。他轻声说了句:“你不要、不要伤澜儿……”怔了片刻,便低下头,捧着那参汤小口啜饮起来。

李澜捂着手指极眷恋地看着他,眼神极尽温柔深挚,叫让不慎望见的黎平忍不住嘶了一口气,在心里多念了十八遍真是作孽。

但再作孽也是那两父子的事情,他管不着也不想管,只如今看李言的确实为李澜割血所触动,他就能结结实实地松一口气。

李言见了李澜割血还是会有反应的。这便印证了黎平和胡开先前的的猜度:皇帝之所以气疯了就是因为他对这个小儿子全身心的信重,一夕觉得自己被处心积虑别有所图地欺瞒了,便天塌地陷难以承受起来,宁可在脑海中虚构出一个罪魁祸首,也要把那种种不堪的罪名同爱子分开。最后自己骗自己,硬把李澜认作李沦。于是弑兄杀弟的恶事都是逆子李沦所为,他最心爱的傻澜儿被逆子李沦软禁用来胁迫他,仍旧是那天真干净的无邪赤子。

与其说皇帝是认不出儿子了,不如说他是不肯认,死钻进了牛角尖里,自己把自己都骗了过去,旁人看来自然就是失心疯一样。何况皇帝早年因为兄弟争位落下了心疾,本就不是能受刺激的,是以并有神智蒙昧,颠倒混沌之症。

但既然不是认不得,只是不肯认,也就说明了皇帝对这个小儿子委实是在意非常,如此便更要对症下药,每日让小傻子对着皇帝割血,让他眼看着最心疼在意,一根头发都不肯损伤的心肝儿日日为他自伤,早晚叫他没法再一意孤行地骗自己。

等到那时候,皇帝肯真正地“睁开眼睛”了,这失心疯和认不得人自然就会不药而愈。什么参汤祝由,都不过是借口而已。

不过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他和胡开拟定这样的计策还是冒了风险的,倘若皇帝对李澜割血也视若无睹,若说大了,便是蓄意谋害储君的天大干系。幸而方才李澜割血的时候,黎平一直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帝,把皇帝那一瞬反常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此时自然心神大定。

他伸手拍了拍李澜的肩膀,叫他:“好了六哥儿,你父皇能好的,少则……一月,多则三月,他肯定能认出你来。你现在这么看着他也没用,只能吓着他,等他好了你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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