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到巴黎(六)(2/2)
林海倒吸了一口气凉气:“也就是说,如果这个秘密落到了恶人手中,那世界岂不是很危险了?”
“也许是的吧。”
“那么你们家旅算不算……”
本来他要说“恶人”两字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要说什么?盗贼世家?生活在阴暗森林里的幽灵家族?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或者世界本来就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
“不——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得手,如果这个秘密落到他们手里,恐怕会造成非常危险的后果吧?”
“那你想怎么办?我们现在又出不去,等到我们出去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回到法国,藏到某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林海在房间里踱着步说:“我们可以想办法逃出去的。”
“我们又没长翅膀,怎么逃?”
“温格临走的时候不是说过吗,除非有密码才可以开启这扇门。”
玛格丽特走到自动防盗门后面,看着门上的密码按键说:“可你知道密码吗?”
“我们可以试一试。爷爷留下的银行保险箱,我们不是也不知道密码吗?”
“还是那个《红与黑》里的日期吗?”
“1574年4月30日——玛格丽特抱着拉莫尔的头颅下葬的日子。”林海闭上眼睛想了想说,“但愿温格设置的是这个密码。”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在密码器上按下了“15740430”。
但密码显示却是错误,根本不是这个数字。
林海的心立刻凉了半截,他回头看看玛格丽特,两人的表情又都恢复了绝望。
他低下头想了片刻,温格到底会设定怎样的密码呢?像温格这样精通历史与文学的人,一定会设置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数字,既然不是那个日期,又会是什么呢?难道是人的名字?
ueritte?
瞬间,林海想到了玛格丽特的名字,可密码器上没有英文字母,必须要用阿拉伯数字按键啊。
这时他又想到了在《地狱的第19层》故事里看到的情节一一用阿拉伯数字代替英文字母设定密码。
对,如果把二十六个字母按顺序排列,a=1,b=2,c=3……依此类推,直到z=26。
那么=7,u=21,e=5,i=9,t=20。
把ueritte连在一起就是13118721518920205。
这是一个长达十七位的数字,完全符合密码没定的原则。
林海深呼吸了一口,在密码器上缓缓按下了这十七位数字。
pass!
谢天谢地,温格设定的就是这个密码,自动防盗门终于打开了。
林海拉着玛格丽特冲出了房间,几乎兴奋地叫起来,感觉就像逃出牢笼的邓蒂斯浮出海面,即将成为基督山伯爵。
这时已是上午10点钟了,他们跑出了这套房子,林海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拉着玛格丽特的手说:“现在必须要给巴黎打电话,让他们拦住温格和维克多。”
好不容易才找到打国际长途的地方,林海立刻拨通了身在巴黎的我的号码。
此时此刻,温格和维克多正坐在飞机上跨越欧亚大陆。
但电波却在瞬间抵达了巴黎……
2005年4月17日巴黎
巴黎伏尔泰大学的凌晨,历史系大楼的屋顶上,幽灵们正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就在顶楼的天花板底下,来自万里之外的电磁波,飞进了我的手机里,将我从睡梦中惊醒了。
我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国内号码,究竟是谁半夜里给我打电话不过按照时差算起来,现在的中国应该是上午吧。
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接起了这个电话,却听到了林海的声音:“你还好吗?”
“还好,刚才有几个幽灵被你吓跑了。”
“我已经找到真正的《玛格丽特》油画了,但真画又被拉莫尔家的人抢走了。”
前一句话立刻让我兴奋了起来,但后一句话却让我摸不着头脑:“等一等,我听不懂你说的意思。”
电话那头的林海非常着急,他只能大致地把情况说了说,他告诉我拉莫尔家两个男人的名字:温格和维克多,他们带着真正的四百年前的《玛格丽特》,以及赝品《玛格丽特》上了飞机,今天下午就要回到巴黎了。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林海,你放心吧,我们还有时间,我会想方设法在机场拦截住他们的。”
挂了电话以后,我已经睡意全消了,走到窗前看着巴黎的夜色,想象那架载着《玛格丽特》的大型客机,正在遥远的云层上穿行。
现在是巴黎时间凌晨3点30分,我紧张地等到了拂晓时分,才给于力打了电话。
于力显然也还在睡梦中,他被我的电话吓了一跳,答应很快就赶过来。
我们约在学校的餐厅碰头,见面后于力反复询问我消息是否确切,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但到这时候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于力立刻找到奥尔良教授商量了一下,教授也非常吃惊,他立刻就向法国警方报案了,举报有人可能走私文物入境,希望警方在戴高乐机场拦截温格和维克多。
原本警方并不太相信这种事,但因为是伏尔泰大学的教授报案,所以立刻安排了警力,把我们几个人送到了机场。
到达机场已经是中午了,我们查看了一下航班信息.果然有一班自上海起飞的班机,要在下午4点降落巴黎。
警方又核对了航空公司提供的乘客名单,发现了温格和维克多的名字,他们的姓氏都是拉莫尔,而且他们确实随机托运了两件大行李。于是,警方通知了入境检验部门,一遇到温格和维克多两人就立即扣留。
我们就等候在机场入境处,于力和奥尔良教授都显得忐忑不安。直到下午4点,机场预告来自上海的航班已经降落。过了大约几十分钟,我看到一大群人走了出来,其中有两个男人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
他们其中一人三十多岁,长得斯斯文文风度翩翩。另一人将近五十岁,脸上镶嵌着一副鹰钩鼻子,一脸凶相。他们在入境处等候了许久,似乎一直都在接受盘问,而年轻的那个始终面带微笑解答着,直到他们都被警察带走。
这时一名警官过来告诉我们,温格和维克多都已经被拘留了,警方检查了他们随机托运的行李,果然发现了两幅油画。
奥尔良教授立刻打起了精神,由警官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那两幅油画都放在墙边,已经被拆下了包装。
我一下子就呆住了,这就是林海所见到的《玛格丽特》——油画里四百年前的法国公主正襟危坐,以忧伤的目光直视着我的眼睛,果然具有震撼人心的美。
在机场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我和于力还有奥尔良教授都屏息静气,呆呆地看着这两幅一模一样的画。虽然其中有一幅是赝品,但在我眼里都是无与伦比的杰作。
于力的嘴唇嚅动着说:“秘密就在眼前了。”
然后教授向警方提出:要把这两幅画带回伏尔泰大学去做鉴定,以确定是否是法定的文物,这样也可以给温格和维克多定罪。
警官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同意了奥尔良教授的请求,但必须要学校出具证明担保。教授马上和学校联系,用最快的速度办理了担保手续,便从警方手里带走了这两幅画。
警车呼啸着护送我们回到了大学,在几名警察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把画搬进了历史系研究室。
等警察们离开以后,于力紧闭起研究室大门,甚至把窗帘都拉了下来,在特殊的灯光下,只有我们三人面对着两幅油画里的玛格丽特。
这两幅画简直太像了,谁都无法分辨,究竟哪一幅是真画,哪一幅是赝品呢?
奥尔良教授拿了放大镜,对着油画的细微部分仔细地看了看,但丝毫看不出端倪来。
忽然,我想起了林海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在林丹青画的那幅赝品下面,曾经有过他的一个签名,但后来被拉莫尔家族的人涂掉了。这是赝品唯一的漏洞。
我立刻把身体伏下来,仔细地看着两幅油画的下端,还是没有什么差别,只有右面那幅油画的左下角,似乎有块小小的阴影。我把教授叫了过来,在于力的帮助下,他仔细地检查了片刻,认为这块阴影确实是后来加上去的,并不是画家在作画时留下的。
这幅画一定是林丹青在1936年画的赝品,那处阴影底下也肯定是林丹青本人的签名,后来被拉莫尔家人涂抹掉了。
那么另一幅画就是真正的《玛格丽特》了!
我们又趴到了另一幅画底下,还是于力眼睛尖,他立刻发现在画的左下端,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似乎有一行细微的文字。
教授用高倍放大镜照了照,缓缓念出了那行字母一一a?archabault。
这是什么意思?于力点了点头说:“在这个位置上,通常是画家的签名。”
对,就和赝品上林丹青的签名一样。
那“a.archabault”就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了,这个人又是谁呢?
但于力摇了摇头说:“真是一个怪异的姓名,法国人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姓氏。”
“如果真是画家的话,那我们只要查一查l6世纪的法国宫廷画家就可以了嘛。”
“好主意。”
于力立刻打开了研究室的电脑,原来这些天他早已经准备了许多资料,其中就有《玛格丽特》可能的作者。
他很快就查到了16世纪末,法国所有的宫廷画家的资料,在众多默默无闻的画家里,果然查到了一个叫“aarchabault”的人。
这个名字如果让我音译成中文,就是“阿兰·阿查巴尔特”。
原来阿查巴尔特是瓦拉几亚人,也就是今天的罗马尼亚,年轻时来到法国定居,后来晋升为宫廷画家,所以他的姓氏在法国人看来极为怪异。
archabault?
奥尔良教授轻声念了一遍,又满脸疑惑地摇摇头,似乎还没有搞明白。
然而,于力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表说:“都已经晚上7点了,我们先下去吃晚饭吧。”
于是我们走出了研究室,临行前奥尔良教授还特地检查了门窗,把大门仔细地锁了起来。
实在没有心情到外面去吃,三个人便在餐厅里吃了顿简单的晚饭,席间教授一直沉默不语,似乎始终都在思考最后那个问题。于力说关于阿兰?阿查巴尔特的资料非常少,除了他是瓦拉几亚人以外,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生平,也没有什么作品流传于世,似乎把这个人作为突破口的意义不大。
但是,既然这幅油画是玛格丽特留给她的孩子的,那么画里就一定隐藏着某种秘密,而这种秘密必然是赝品里所没有的,而真画与假画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处签名,我觉得关键还是在阿查巴尔特这个人身上。
教授没吃多少晚饭,就提前回了研究室,于力说他今晚要研究个通宵了。我们又聊了一会儿,于力说警方还要他去警局一次,因为他们要对温格和维克多提起指控,所以需要有证人去做笔录。
在于力赶去警局后,我独自一人回到历史系顶楼的房间里。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只感到心脏跳得厉害,这让我又紧张地坐了起来,我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难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原来是于力打来的电话:“我正在警局里,刚才我接到奥尔良教授打给我的电话,让我通知你到研究室去一次,他有些东两要给你看.”
放下电话我立刻跑下了楼梯,只见研究室的大门虚掩着,有一道幽暗的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来。
我轻轻地推开了房门,见到墙上依然挂着那两幅画,而奥尔良教授正静静地坐在一张安乐椅上。
研究室里有一股淡淡的气味,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使我的心跳又一次加快了。我悄无声息地走到教授身边,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但教授并没有回答我。
我转到教授的正面,只见他双目紧闭着,表情相当安详,他怎么睡着了?我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但他依然没有反应。
奇怪的是教授手里还抓着一粒小纽扣,我才发现他胸口有团红色的污迹。小心翼翼地用手一摸,发现那竟然是血!
奥尔良教授已经死了,他坐在这张椅子上被人捅死了。
这时研究室的大门缓缓开了,大楼的女管理员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她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嘴巴里发出可怕的尖叫声。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满了奥尔良教授胸口的血迹。
毫无疑问,女管理员已经把我当做杀人凶手了!
瞬间,脑子里掠过许多惊险电影里才有的镜头,没想到我居然成为了这些电影的男主角。
也许是出于下意识,我立刻向研究室门外冲去,一把推开了女管理员,慌不择路地跑下了楼梯。
身后继续传来女管理员的尖叫声,我只感到脑中一片空白,狂奔着跑出了历史系大楼。
黑夜的校园里没有人看到我,我就像一阵风似的穿过小径,浑身颤抖着跑出了伏尔泰大学的后门。
虽然已经跑出了大学,但我还是觉得不安全,因为这里看起来比较偏僻,我一个中国人更容易引起注意。于是我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市中心
我用力地摇下车窗,在巴黎的夜风中大口喘着气,耳边似乎还响着女管理员的尖叫。天哪,奥尔良教授居然死了,他究竟是被谁杀死的呢?谁又会来杀他呢?难道是他无法解决难题而自杀了?
忽然,我想到了于力对我说过的话,许多研究“路易九世之谜”的学者,都在关键时刻神秘死亡,难道奥尔良教授也难逃这一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