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喜马拉雅雪人,现在在哪儿?(2/2)
“什么?嗯?唔。”卓木强巴还在回忆同肖恩在美洲丛林中的日子。
唐敏嘻嘻地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嘛,张立好样的。岳阳,你要加油哦。”
“哼,这有何难?”岳阳心想,早就听说西藏有很多美人族啊、美人谷什么的传说,整个一个寨子里尽出美女,那主要是因为山好水好,养人,这香巴拉虽然怪兽多了些,可要论山水景色,那真是没得说。说不定玛吉的村子,就是一个标准的美人村,而且以她们的视野,说不定用一把手电筒、两颗玻璃弹子什么的就摆平了。
只见玛吉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林子里一棵不高的树走去,恭恭敬敬地说道:“郎嘎大叔,你还好吗?玛吉回来了哦。”说着,伸手摩挲树身。风吹树动,沙沙地响。
张立从地上坐起来,这又是什么?回村前的仪式吗?却见玛吉已经转向自己,又说道:“郎嘎大叔,这是张大哥,他们可是从外面来的人哦,玛吉准备带他们回村子了。”那样子就像在向谁介绍自己似的,可她面对的分明是棵树。接着,玛吉又郑重其事地向张立介绍道:“张大哥,这位是郎嘎大叔,以前大叔很喜欢玛吉的。”
张立听到“喜欢”这个词,顿时觉得玛吉摩挲树干的手,倒像是在摩挲情人的脸,他的头嗡地一下就大了,而且这明明是棵树,难道说……这个仙女一般的玛吉……那个……她的智力……有问题?这时候,其余的人也都从林中荡了出来,纷纷落在空地。玛吉将这位郎嘎大叔向众人一一作了介绍,像是介绍自己很重要的亲人。大家的表情和张立相似,都觉得玛吉是不是某方面有问题,只有亚拉法师很严肃地走了上去,仔细察看那棵不大的树。
这棵树已经有大约三米高了,枝叶分叉伸张出去,树干直径约半米,在树干的底部有几条像是蟒蛇样的凸起,缠绕在树干上。亚拉法师小心地询问道:“这位郎嘎大叔,他是因为什么……被种在这里的?”
玛吉露出淡淡的忧伤,道:“郎嘎大叔没犯任何错,是王国的大迪乌说郎嘎大叔的儿子在打仗时叛国投敌了,所以,他就被种到了这里。郎嘎大叔没有完全树化之前,我天天都给他送食物的。小时候郎嘎大叔对我可好了……”说着,玛吉使劲摇了摇头,似乎要把那些伤心往事甩出回忆,随后道:“好了,村子就在前面了,我带大家去吧,小心陷阱哦。”
张立从地上站起,才发现手臂伤口有些渗血,刚才落地时伤口又裂开了。他没有理会,跟在玛吉身后道:“这个,郎嘎大叔,他……是人?”玛吉一停,点点头,继续带路。
身后,岳阳也在询问亚拉法师:“法师,那棵树,是怎么回事?”
亚拉法师凝望着那棵树道:“传说中的树人啊,没想到是真的。”
岳阳道:“传说中的树人?”
亚拉法师道:“嗯,典籍里有记载,也算是蛊毒的一种吧。据经书记载,在人体内埋入一种植物种子,它会吸收血液中的养分供自己生长,然后逐渐将一个人变成一棵树。虽然我从未见过传说中的树人蛊毒,但当胡杨队长坐断那树藤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
唐敏跟上来,道:“种子在人的体内生长,这怎么可能?”
亚拉法师解释道:“西藏很有名的冬虫夏草,你们听说过吧。”
冬虫夏草大家都不陌生,冬天为虫,受到真菌侵袭,它会埋入地下,到了第二年,在虫的头顶将长出一株小草样的植物,而虫的全身,只是保留了虫的外形,基本已经植物化了。胡杨队长进一步询问道:“可是,那毕竟是真菌类,这……这是一棵大树吧?”
亚拉法师道:“你也可以把这棵树当做巨型真菌。要知道,我们在第一层平台看到的百米高蕨类植物,它们可也是从细微的孢子成长起来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玛吉在前方不住地提醒着张立:“别去左边哦!”“右边那棵树为界,千万不能超出去哦。”“看到树上那个标靶了吧,表示千万不能靠近的!”
张立的回答则更是让玛吉吃惊:“哦,左边是陷坑吧,里面是树桩吧?”“右边树后是藤网?哦,还是挂刀的藤网。”“看到标靶了,呵呵,一靠过去,踩到机关,树上隐藏着的尖桩檑木就会砸下来,对吧?”
每次回答,玛吉都会睁大眼睛:“呀,你怎么知道的?”
张立心中好笑,这些陷阱,只能用来捕野兽,自然一眼就看穿了,不过多亏了教官,也总算没白费这两年的特训。
说着说着,就到了共日拉村,众人口中齐齐发出惊叹之声,大自然的神奇造化,无论看过多少,也是赏之不够。或许是由于火山原因,山体崩裂,巨岩突兀,众人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尊三足大鼎。鼎足约高两三百米,足与足之间相距足有上千米,鼎身略呈圆盘形,那鼎底少说也有十几个足球场大小。一道飞瀑,因是从第三层平台奔流而下,注入鼎盘之中,再顺着鼎足蜿蜒漫下。乍一看上去,就像一个放大无数倍的上海东方明珠塔的下半身,或者说是一个掏空了内部,只剩框架结构的金字塔。据玛吉说,他们村子就在这大石鼎的下方,三足之内。
这个村子的外围防御和工布村大致一样,都是夯土打墙,土层里插满了尖矛。有所不同的是,墙根处和一些空隙间,布了一层有倒刺的铁丝网,看来是为了防止那些小型生物,诸如蟑螂一类使用的。
刚绕过夯土墙,好几人又发出惊叹之声。村子里的宁静美丽,和丛林里的危机四伏,简直有如天堂与地狱间的强烈对比。
整个共日拉村约有土地三百公顷,地势平坦开阔,自村口可望至村尾,一抹绿意尽收眼底,一道小河呈“s”状自上而下,拐了八九道弯,从村中穿行而过。真正令人惊叹的,是村中的屋舍。那些屋舍悄然散布在一片绿野之中,错落有致而又井然有序,与翠绿的原野宛如一体,浑然天成。矮一些的,就像西方童话世界中精灵所居住的住所,有着尖尖的圆顶和笔直的圆柱形屋身;高大些的,就像荷兰草原上的风车磨坊,突兀地拔地而起,背景就是天地一线翠绿,屋前有三两棵大树,屋后有一坪花园,再扩展开去,四周就是一片绿原。更不可思议的是,所有的房屋,都没有一丝人工建造的痕迹,那古朴简约的线条,像是大自然的风,将这些房屋吹拂成这种形状的。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将这种美丽与玛吉联系在了一起,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养育出玛吉这样水灵的可人儿吧。胡杨队长更是失声惊呼起来:“精灵烟囱!是精灵烟囱啊!”
“那是什么?”岳阳好奇道。
胡杨队长道:“是火山地貌的一种,熔岩冷却时,受热不均和外力作用下龟裂成柱,几千万乃至上亿年的风力作用,将它们雕磨成蘑菇形状,根据岩体的坚固程度,有些可以直接在下面凿出石室,成为天然居所。这可以说,是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奇迹之屋。”
进入村口,只见一块石碑,字迹模糊不清,勉强可以辨认辛绕、月耀等字。经过亚拉法师推算,这个村落竟然是大约公元647年左右进入香巴拉隐居的,碑文记载,他们是大鹏国韦达族人的一支。如此推算下来,这族人应该是在象雄被吐蕃战败后,不愿归顺而避世的一族。
玛吉对他们的谈论很是迷惑,等到张立磕磕巴巴地用古藏语解释给她听了之后,她惊讶道:“你们竟然……竟然认识这上面的文字么?天哪,这可是迪乌大人也无法认全的啊!”原来,玛吉村落里的人会说古藏语,但是却没人认识这些古藏文符号了。
巴桑则将注意力集中在村口旁边的一口大鼎,或是有些像大镬一样的金属器上。这尊金属器有两人来高,四足,圆腹,器身就像一口大的砂锅,锅底也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可是煮什么会用这么大一口锅呢?这一锅煮下去,只怕足够整个村落的人吃了。
张立也好奇这么大口锅用来干什么,玛吉说,那是祭祀用的,祭祀之后,里面的食物确实是要分给全村人吃的。说着,玛吉笑眯眯地看着张立道:“不过,它还有别的用途哦。”张立追问时,玛吉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飞起红云,带着大家往村里走去,呢语道:“以后告诉你。”
卓木强巴环顾村落,近处大约有十户人家,每家都有圈养牲畜,有不小的田地,不过,村子里的人……至少卓木强巴能看见的,只有老人和妇孺。
这里的男女都缠着头巾,看那包扎的方式,显然他们常用头顶运货物。上衣是对襟无领无扣的长坎肩,下衣类似小围裙,有的老人穿着防寒小背心,还有的围着宽一米、长两三米的坎肩,在胸前交叉向后披去;小女孩都有穿耳环,像是木质或竹质的,胸前佩银饰,上穿窄腰小花袄,下穿长筒裙;小男孩则在左腰斜插一把小砍刀,砍刀套在木质刀鞘内,刀鞘上密密匝匝缠着彩线。
那些老人和妇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群陌生的来客,透过木制的窗户,从门板后面,从低矮的石墙缝中。
这里的人黑、瘦,人人都有着一种大病初愈的倦。老人的肌肤像干涸的大地,露出的面颊和手臂布满裂纹;小孩们头大身细,躲在成人的身体后,偷偷地看过来,那双黑瞳白仁的大眼,分外扎眼。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些人,卓木强巴等人心中都生出一股凉意,就像在沙漠绿洲中,却遇到一群蛮荒的饥民,显得如此不协调,给原本如画的村庄抹上一种大漠黄昏、残垣古堡的苍凉之感。
而且那些村民的眼神,老人们冷漠、警惕,小孩们无助、哀求。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被如此复杂的眼神盯着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感觉就像自己是怪物一样被人看着,连走路也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也不知是这种被一大群人逼视的感觉太古怪,还是那些看起来像非洲饥童的小孩太可怜,敏敏打算缓和一下这种气氛,从背包里取出一块高能压缩饼干,对着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孩子招手,亲切地笑着用古藏语道:“来……来……”
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孩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不但没有靠近,反而躲到一个老妪身后去了,只露出半张小脸打量着敏敏。
直到玛吉张开双臂,那个孩子才欢快地从老人身后奔出来,一头扎进玛吉怀里。玛吉抱起那个小孩子,告诉卓木强巴他们,因为战争,村子里的壮劳力大多战死了,要不就是充当王国近卫军,目前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老人和孩子。由于下戈巴族也被灭族了,所以不像以往,大饥荒爆发不久,就会有人送来种子。现在,村里的食物常常青黄不接,老人们也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去森林里捕食野兽或采摘果蔬。
亚拉法师问道:“不是十八年前那场战争早停了吗?怎么……”
这时,玛吉怀里那个小男孩刚在玛吉的鼓励下接过敏敏手中的食物,敏敏正在教他如何撕开包装纸。玛吉睁着大眼睛道:“十八年前那场战争是早就停了,可是六年前又和雅加打了一次,一直打了三年才停下啊!”
亚拉法师恍然,那时候工布村日志记载次塔尔闯祸了什么的,正自顾不暇,没有人出村,自然不会有六年前那场战争的记载。
“六年前那场战争,应该就是十八年前那次战争的延续……”似乎想起了伤心往事,玛吉神色黯然下来,看得张立又是一阵揪心的疼。听着玛吉娓娓诉说,卓木强巴等人对十八年前那场战争有了更清晰的认识。那场战争,是在生命之海这端的朗布王国发起的,原因玛吉不清楚,但结果,发起战争的朗布却被打败了,雅加的军队渡过了生命之海,整个朗布国的大片村庄被雅加军队扫荡劫掠,玛吉的父母就是在那场战争中被打死了。
在玛吉诉说的同时,她怀中的小男孩吃到了从未吃过的压缩食品,发出兴奋的欢呼。敏敏也试着和那孩子更进一步接触,她从玛吉手中接过了那个小男孩。其他围观的小孩渐渐消除了警惕,纷纷围拢过来,要求敏敏分发那种好吃的食物。
敏敏一个人被围着脱不开身,孩子们又将目光转向吕竞男。或许女人天性使然,吕竞男开始和敏敏一起为孩子们分发食物。又看到大多数孩子营养不良或有小伤,那些小伤口,若不经消毒处理,恐怕很容易引起感染,她们干脆一边分发食品,一边照看起伤病儿童来。那些小孩拿到吃的,或是伤口经过那些古怪的小瓶子一喷就不疼了,纷纷奔走相告。消息一传开去,吕竞男和敏敏两人很快就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胡杨队长等人本也想帮忙,但村民一看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儿,就不怎么相信。
亚拉法师则希望尽快见到村里的迪乌大人,他们太想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了,有太多的谜团渴望被解开。
554 安吉姆迪乌
安吉姆迪乌的屋子在村中心,屋身粗圆,从窗户看起码分了三层,四角拉有经幡,底层放有许多木雕鬼神像,以亚拉法师的见闻,也说不出来那些是什么像。玛吉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迪乌大人,迪乌大人,我给你找到认识马尔文的人了!”
“呵呵,是小阿米回来啦,声音这么大,又在外面闯祸啦?”
玛吉又羞又急,忙道:“迪乌大人乱说哦,有尊贵的客人呢。”
“噢。”老者这才转过身来,注意到卓木强巴他们:“下戈巴族人?怎么可能?”安吉姆迪乌年岁在六七十岁之间,看上去比亚拉法师还要苍老,一张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头上包着头巾,但显然没有留发,倒是有两缕长髯和下颌的胡须汇集到一起。
玛吉笑道:“迪乌大人也有不灵的时候!他们可不是下戈巴族人,他们是外面来的客人!”当下将卓木强巴等人一一作了介绍,又径直从迪乌大人里屋拖出许多坐垫,让大家坐下。
知道了卓木强巴他们的身份之后,这位迪乌大人开门见山地说道:“说说你们的来意吧,远方的客人。”
亚拉法师道:“我们追寻着光明的帕巴拉足迹,来到了这个地方,我们……”
“啊!”虽然知道这样很不礼貌,这位迪乌大人还是忍不住打断道:“戈巴族,帕巴拉神庙!我明白了。”他站起身来,不安地走了两步,道:“似乎所有从外面来的人,都是为了帕巴拉。那里可不是那么容易去的。”他看了玛吉一眼,叹息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帕巴拉神庙和戈巴族的事,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
老人整了整衣衫,重新坐下来,缓缓道:“我们韦达族人很早很早就已经在这里定居了,只比岩穴人和雪山人来得稍晚。”
“雪山人!”岳阳一听这个发音就惊呼起来。安吉姆迪乌对“雪山人”的发音类似于“沙司玛桑米”,或是“哈斯夸昂矣”,岳阳用“雪山”和“人”的古藏语发音拼接,却发现不是那样的。亚拉法师解释说,“雪山人”的发音应该是象雄语,或是比象雄语更早的古老语言,发音一直保留至今,所以不能用古藏语去拼读。
安吉姆迪乌停下来,岳阳不好意思道:“我……我是说,能跟我们说说你们传说中的雪山人吗?”自从上次亚拉法师提到雪山人之后,岳阳就从方新教授的资料中查找了关于西藏雪人的资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从十九世纪末至今,在喜马拉雅山脉附近寻找雪人的官方明文记载,就多达上千条,各种名义的寻访雪人考察团进山次数,比珠峰科考次数多多了。
而且,他们还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科研学者认为,人类与雪山人有着共同的祖先,两百万年前,古猿从树上下地,开创了一种全新的生存方式,南方巨猿身材高大,其中的一部分向着人的方向进化,而另一部分则分化成纤细种、粗壮种以及鲍氏种。最初南方古猿进化成能人,就是能制造简单石头和工具的人类祖先,开创了人类的旧石器时代。
一百万年前,冰河时期降临,非洲的荒漠沙化进程加速,一支留在非洲的能人又进化成直立人,他们学会了用火,语言更明朗。非洲土地的沙漠化扩张,导致直立人不得不离开非洲,向世界各地迁徙。中国有名的北京人、元谋人、蓝田人都属于直立人;直立人抵达欧洲稍晚一些,它们进化出德国海德堡人,进而又演化出尼安德特人。
约二十五万年前,非洲环境进一步恶化,停留在非洲的一支直立人进化成智人,智人开始了第二次全球迁徙。其余分散到各地的直立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进化,他们与智人共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期。直到六万年前,又一次冰河期到来,全球生存环境恶化,智人在劳动中,智力不断进化,终于诞生了晚期智人,或称新人、现代人,其外形和大脑容量几乎与今天人类相当,并渐渐取代了未能继续进化的直立人。人们将晚期智人分为四个种属:中国、东亚、美洲印第安人属于黄种人,称蒙古人种;欧洲、北非、南亚属白种人,又称欧罗巴人种;此外还有非洲黑种人、澳洲棕种人,自此形成今天的人类格局。
让那些人类学家和藏学家感兴趣的是,很多西藏的远古传说,竟然与人类进化史有着惊人的相似。比如藏族人类起源传说,由猿猴进化成人;还有雪山人与岩居人的战斗传说,几乎就是智人和直立人战斗的翻版;甚至连雪山人,也暗含了大冰河时期的内容。因此,那些人类学家推断,今天仍流传在雪山各地,被许多传说和许多人亲历过的雪山人,极有可能是在智人与直立人更迭交战时,进化成适宜在冰河时期生存的直立人。由于冰河的退去消融,其余大部分生存空间都被智人占据,唯有世界第一屋脊——连绵的雪山高原,保留下一小块适宜雪山人生存的空间。
而且岳阳、张立他们通过研究还发现,整个人类的进化历程,与方新教授所说的智慧狼王产生的过程是何其相似,简直可以称得上一致。也就是说,不管什么种属,都必须经历这相同的过程,才能进化出足够的智慧。生存空间恶化、共同生活劳动、不断的迁徙,等种群数量和对抗环境的能力都达到一定程度时,才开始定居,经过上万年的积累沉淀,才慢慢有了变化。
安吉姆迪乌没有这些科普知识,但他听过传说,从老一辈,一辈一辈传下来的。他道:“雪山人是这里最早的居民之一,所有的传说都这么说。他们的身高起码是我们的两倍,传说中,雪山人有着厚厚的皮毛,在雪山上来去自如,根本不惧怕冰封和严寒;他们徒手就可以打翻野牦牛和雪豹一类;他们也有自己的部落,有自己生产的工具,不过比我们的工具要差些,大部分是石头制品,也有金属制品。但是传说中的内容很少,毕竟我们谁都没有见过,许多传说还是下戈巴族人带给我们的。”
安吉姆迪乌给出的传说内容如此之少,岳阳不由皱了皱眉头,一瞥眼,看见法师在注视自己,让他不要随意打断安吉姆迪乌的话。
安吉姆迪乌见岳阳没了问题,才接着道:“其实,我们的先祖来到这里是为了躲避战乱,到这里来的人似乎都是同样的目的。戈巴族人是最后一批迁来的,但却是最强大的,虽然他们和我们一样,都称为岩穴人的后人,但年代相隔久远,他们早已和我们有了很大差异。他们占据了原本属于雪山人地盘的最上面一层,并在圣域征调人手,修建帕巴拉,没有哪个部族可以反抗。”
“为什么选择最上面?”胡杨队长不禁问道。第二层平台大约在海拔四千米左右,第三层平台就已经到了六千米附近,那可是已经接近雪线,而超过海拔五千米就不适宜人类居住了,这是常识。
迪乌大人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那里的人最少吧。在戈巴族人到来以前,第三层平台上似乎只有雪山人,那里的环境不太适合其他部族生活,但后来戈巴族强占了那里,那些反抗的雪山人被杀的杀,逃的逃。后来才有传说,戈巴族在上面找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地方,因为那里一直被冰风和雪雾包裹着,所以一直也没有被人发现。传说上面有一大片地方,没有多变的天气,没有可怕的白骨森林和凶猛的巨兽,距离神圣的雪山也最近,那里的草永远是青的,那里的水永远是暖的,那里的云永远是白的,一年到头,都是春天。也有传说,是戈巴族人造就了那一切,总之,传说中,戈巴族太强大了,他们有最强大的武器、最强大的巫师、最强大的军团,他们的技艺令人惊叹,他们的智慧更是高绝,他们已经不再使用马尔文,而是另一种文字,还发明了可以书写文字的东西,不再写在树皮上,他们有可以操纵火焰的神通,还能令木头自己行走……”说到这里,安吉姆迪乌停了下来,每每听到这些消息,外来人都是很惊讶的。
不过亚拉法师等人似乎毫不惊讶,而是继续问道:“后来呢?戈巴族占领了第三层平台后呢?”
“后来……”迪乌大人回忆道,“传说在第三层平台修了很多石头城,就连那些被征召的建设者也承认那是奇迹的代表,是天上的神鹰带来的祥瑞,我前面说的传说也都是他们带回来的。但是后来戈巴族人却死死把守着那些城堡,他们把其他人都赶了下来,其他部族的人谁都不许登上第三层平台一步,以后发生了什么,就不是我们所能知道的了。曾有试图登上第三层平台的人,但是据说那些上戈巴族人,会毫不留情地将所有登上第三层平台的人杀掉。”
“啊,为什么这样子?”玛吉忍不住叫出声来。包括亚拉法师在内,所有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说上去的人都被杀死了,那消息是怎么流传下来的呢?”岳阳质疑道。
迪乌大人道:“总是有勇士冒死前往第三层平台,而也有幸运儿逃下来。以前的上戈巴族人和我们大致相似,分布在各个地方,以部落群居为主,部落之间也有争斗,所以只要在上面小心点不碰到他们,还是有机会的。当然,这些消息都是近一两百年才流传开的。根据部族古老的传说,在好几百年前,去第三层平台的人,是绝没有任何机会活着回来的,他们都一去不返了。”
卓木强巴等人面面相觑。不对啊,这种说法和他们已知的完全不吻合。戈巴族就是光军,那是一支完整的部队,怎么可能分成各自不同的部落呢?难道是时间久远,光军也被分散成一个个小团体,为了取得最高统治权而相互争斗起来?而亚拉法师在心底更是肯定,绝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传说错了?或是那些上第三层平台的人,根本没有上去过,不过是瞎编一气?
“他们上去做什么?”岳阳不解。
“做什么?”安吉姆迪乌苦笑道:“为什么你们不远万里,不惧这一路上重重艰险,也要到这里来?为什么你们同伴死伤无数,你们仍不肯回头?别告诉我你们来到这里,没有一个同伴伤亡。你们又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去第三层平台?”岳阳张了张嘴,安吉姆迪乌接着道:“我们,也和你们一样,听说最上面有神迹般的城邦,有吃不完的粮食,没有天敌和野兽侵袭,谁不想去看一看?我们这里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战争、天灾、野兽,我们每天都在生死线上挣扎,每年都会因饥荒和疾病夺去不少人的性命。更何况,这些年像你们一样抵达这里的甲米人越来越多,从他们口中我们听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广袤无垠,用双腿走路,就算走上十年也走不完的世界。那些人有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更是发明创造出我们想都无法想象的东西。你们可知道,生活在这里的人,是多么渴望离开这里,去外面那个世界看一看,看看传说中会飞的大铁鸟;看看带着轮子,不用牛马人力也能向前飞奔的铁甲虫。”
说着说着,迪乌大人的眼眶都湿润了:“可是,戈巴族人在上面筑起了一层不可逾越的屏障,他们让外面的人找不到这里,同时也让这里面的人出不去。更多的时候,普通的百姓可能会认为,那些上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的勇士,大概是找到了出路,离开这里了吧。虽然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还是忍不住这样去想。况且,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有不得不上去的原因。”
安吉姆迪乌又换了语气,悠然叹息道:“如你们所见,这第二层平台天气多变,有时一场天灾,就可以让一个部落失去收成,比如这次北方的那几个部落,遭遇大水涝,粮食颗粒无收。而下戈巴族人,也不是每一年都会出现的,有时好几十年才出现一次。为了让部落能继续生存下去,雅加的勇士们必须冒死去第三层盗取种子,而我们朗布的勇士则要穿过白骨森林去下戈巴族人那里。戈巴族人的粮食永远充裕,如果幸运的话,总是会有勇士带着种子回来的。不过,现在雅加可能连盗取种子都做不到了,希望雅加的部落还能坚持下去。”
“为什么?”
“三年前,末血忍的勇士前去盗粮,结果全军覆没,还剩下一只手和一条腿的贡布爬回了棍巴脱,他带回一个消息,戈巴族人有了自己的王。”
看着不是很明白的外来者,安吉姆迪乌解释道:“戈巴族原本和我们第二层平台上这些部落一样,他们分散在各个区域,成为一个个部落,在部落与部落之间有空隙,似乎也不怎么和睦。可是,一旦有了自己的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意味着,第三层平台上的全部戈巴族人,都已被统一起来。现在只希望,他们不会将我们这些部落全部消灭掉呢。”
亚拉法师问道:“那么,下戈巴族呢?下戈巴族是怎么回事?”
迪乌大人点点头,道:“事实上,在先辈留下的传说中,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知道有下戈巴族的存在。大约在上戈巴族人出现一百余年后,我们才知道下戈巴族的存在,据他们自己说,他们是和上戈巴族人一起来到这个地方的,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留在了下面。”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被灭族了呢?”卓木强巴道。
迪乌大人苦笑道:“我怎么知道呢?不过多半是和上戈巴族有关,在最近的一两百年间,被灭族的村落,大多和上戈巴族有关。在雅加那边被灭族的村落更多,有时候盗取种子被发现了,就要有被灭族的心理准备。”
卓木强巴惊呼道:“怎么会这样啊!”很显然,那些种子估计就是胡杨队长所说的黄金粮食。难道是因为土质还是别的原因,致使种在第二层平台上的黄金粮食产了几代之后,产量就会下降?就算是这样,那上戈巴族人的粮食多到吃不完,分一些给第二层平台上的居民又会如何?还要禁止人家去盗取,一旦发现,就灭人全族,这算什么道理?而下戈巴族又怎么惊动了上戈巴族呢?他们田地里的黄金粮食,根本就不缺啊?
亚拉法师制止了卓木强巴的惊讶,继续问道:“那大约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
迪乌大人道:“嗯,差不多四年前吧,那时棍巴脱村和姐队共日村都被惊动了,因为大队的上戈巴族人从他们村子附近经过,他们还以为自己的村落将被屠村呢。”
“四年前,也就是那时候,戈巴族的疯子逃离了这个地方,如果说是这样,那么时间已经连接起来了。原来下面的村子是被上戈巴族人屠掉的,那天梯和水轮通道也是上戈巴族人破坏掉的,可是,根据我们勘测的尸体,并不是人类武器造成的伤口,这又怎么解释呢?对了,守护灵!一定是这样!”岳阳已经将整条线索在脑子里捋了一遍。
说到这里,安吉姆迪乌已经站了起来,对这群来客道:“好了,我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了,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如果你们还想知道更多,不如去雀母找我们朗布王国的大迪乌次杰大人吧,他知道很多隐秘,而且,许多传说我也是从他那里听说的。”
看着迪乌大人微微欠身,卓木强巴等人赶紧起身道:“能从迪乌大人这里听到这样多的消息,实在是很感激。打扰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那我们,就告辞了。”
玛吉在一旁邀请道:“到我家里去吧,我家就在前面……”
迪乌大人道:“没有关系,刚才听说下戈巴族人在分发食物,还治疗了我们村里的人,是我应该感谢你们才对。哎,等等……强巴拉!”
此时的卓木强巴刚刚走到门口,香巴拉的光照在他身上。转过身来,迪乌大人奇怪地打量着卓木强巴,询问道:“我可以看看你的眼睛吗?强巴拉。”
卓木强巴点头同意了。迪乌大人伸出那双干涸的手,扒拉下卓木强巴的眼皮,只见眼球下方及左右,布着一根根不意察觉的青色血丝,有的已经发黑,看上去就像一条黑色小虫顺着眼球一直延伸到颅内。
安吉姆迪乌退了一步,吸气道:“竟然是它。”
卓木强巴等人似乎也知道了迪乌大人说的是什么,亚拉法师惊讶道:“迪乌大人认识?”
迪乌大人道:“嗯,地狱八大蛊中的大青莲,原来你们也知道,有多长时间了?”
卓木强巴无法压抑心中的喜悦,没想到竟然不用到帕巴拉神庙,才在香巴拉看见第一个有人的村子,就有人认识这种蛊毒,叫他如何不喜出望外。卓木强巴有些着急道:“我,我还剩三个月时间,迪乌大人,我,我还能治吗?”
亚拉法师在一旁补充道:“这也是我们寻找帕巴拉的一个目的。”
安吉姆迪乌疑惑地看了亚拉法师一眼,似乎很难相信帕巴拉会有治疗蛊毒的方法,他捻须,微微摇头道:“嗯,大青莲,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看见它一次。我没有办法,还是那句话,去找大迪乌次杰大人吧,我曾经见过一次大青莲蛊,就是次杰大人施放的。”他们都听懂了迪乌大人言下之意,既然能施蛊,那么多半也能解除这种蛊毒。
“不过,”安吉姆迪乌又补充道,“你们最好保持谨慎,次杰大人可不像我这样好说话。”
“那么,从这里到雀母,需要多长时间?”岳阳细问。
迪乌大人道:“不出意外的话,大约三天脚程。”
“谢谢,真是太感谢你了。”“太感谢了,迪乌大人。”每个人都表达着对迪乌大人的感激之情。
离开安吉姆迪乌的屋子,只见唐敏她们那里,已经围了老大一群人,敏敏和吕竞男在那里看病救人、分发物资,忙得不亦乐乎。
“教官!”“敏敏小姐!”张立和岳阳扯着嗓子,老远就喊开了,他们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强巴少爷有救了,这可是天大的喜讯!
听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敏敏幸福地靠在卓木强巴肩上,激动地含着泪道:“强巴拉,真的是好心有好报,善人有善福,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卓木强巴道:“是啊,是啊,我不会有事的。好了,别哭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不然张立他们又会笑话你了。”
吕竞男也在一旁,满脸欢喜。她看了看拥堵的人群,忙招呼胡杨队长和法师他们道:“来,帮忙散发这些东西。”
岳阳有些不舍道:“教官,你们把吃的都分发给村民了,那我们怎么办?”
吕竞男道:“我们哪里吃得完那么多?对这些村民来说,这可是救命的,如果不是来到这里,强巴拉他……他怎么能……”说到这里,眼里满是温馨。
这一忙竟是大半天,看着唐敏和吕竞男娴熟的护理技术,玛吉歪着头想了想,抽空对唐敏道:“敏敏姐姐,明天如果你们有时间,我想,想请你们去看几位重病人。”
唐敏道:“明天啊,明天我们得去雀母了,强巴拉的身体需要马上治疗呢。要不今天晚上带我们去看看,或许能帮上点忙。”
玛吉偷偷看了张立一眼。张立也一直盯着玛吉呢,见玛吉看过来,脸色一红,故作镇静地转过头去。玛吉为难道:“明天就要走了吗?”
“嗯,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今天晚上不行,那里在村外了。明天,明天你们要经过那里。”玛吉想了想,说道。
“好。”唐敏答应下来。
555 圣域历史
晚上,他们来到玛吉的家里。玛吉的家在村北,临河,屋不大,打扫得十分干净,分两层,有独木梯上下,两层皆有石凿的小窗,向光,通风处有火塘,几乎没有什么家具,有几张简单的织物挂在墙上。
晚餐很普通,没用什么调料,很素味,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食用除了压缩饼干以外的食品了。手抓饭,野菜饼,有些像腌过的或是风干的菌菇干,用微辛辣的屑末拌了,玛吉还拿出自己酿制的类似米酒的饮品,胡杨队长等人大呼不错。
席间,卓木强巴等人向玛吉打听这圣域的历史和附近各村落的情况,玛吉将她所知道的、听说过的传说讲了个大概。
这圣域,是何时、被何人发现,早已无据可考,应该是很早很早以前,超过一万年前,就有在雪山附近居住的原始居民发现了这处地方,由于这里隔绝了大雪山的罡风,可谓雪山中的绿洲,自然有人迁徙至此。一万多年间,不知多少部族迁徙而来。仅阿米知道的,附近的玛巴村,他们就自称是葛族后裔,而葛族又是从穆族发展来的;多昂村民则称自己祖先为狼头年人;嘎宁、那宁则分别是昆吾族、伟族后裔;较强大的末血忍是白狼族,拉雄忍是牦牛族……几乎每个村落就是一个种族。
亚拉法师听得较为认真,他更是惊愕地发现,玛吉随口说的几个种族,竟然囊括了藏族传说起源种族,至夏、商、周历史记载的羌族、狄戎,时间历史跨幅极大,疆域极广,其关系更是复杂难辨。若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类似这里既有夏朝人,也有商朝人,战国的秦、齐相邻而居,汉代匈奴与唐朝的突厥间,走几步就到了。
关于圣域历史,玛吉所知道的大致如此。最先抵达这里的是雪山人,也有传说雪山人是雪山孕育出来的生命,所以他们原本一直居住在第三层平台上。后来陆续有人抵达,先前来这里的人少,地域辽阔,大家各自找块风水好的地方发展生产,相安无事。后来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纷争,整个圣域和别的地方也没什么两样,分分合合,只是规模和惨烈程度要小了许多。曾经出现过一个短暂的统一时期,据说是叫太阳王朝什么的,不过时间也不长,后来也分开了。至于第三层平台上的雪山人,因为上下一层平台并不容易,而且那时候第三层平台还不像后来戈巴族人来过之后那样,那时候第三层平台上依然天灾不断,而且有些地方忽冷忽热,除了雪山人,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在上面生存,因此在传说中,一两万年来,一直是雪山人居住在上面。
岳阳又详细地询问了玛吉那些雪山人的情况,特别是在传说中,雪山人被打败后又怎么样了。但玛吉对这个问题只能摇头,居住在圣域里的人反而不像雪山外面的人那样,偶尔还会看到雪山人的身影。他们几乎从未见过雪山人,只是从古老传说中知道有这么一群人,还大多是因为戈巴族人而记住雪山人的,至于雪山人被戈巴族人打败了,逃亡了,逃哪里去了,那谁能知道?
岳阳不免再次失望,只能听玛吉继续说。
那时候也有部族来过,发现这里已经不适于他们生存,后来又走了的。但是由于这里有天然绝境阻隔,所以不管是到这里,还是离开这里,必须要有十中存一的心理准备,还要面对十中无一幸存的结果。但还是有人活着离开过这里,他们将这里的存在,当做神话故事一般传播开去,所以,在一千多年前,雪山上应该有不少人听说过类似这样的传说,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直到戈巴族人来了。
大概在一千多年前,规模最大的一批戈巴族人抵达了这里,他们的强大令圣域所有部族都不敢抵抗。一开始大家还不知道戈巴族人,等大家发现时,那些戈巴族人已经占据了第三层平台,并且将雪山人赶出了他们的原住地。当时圣域居民还以为整个圣域又将统一起来,最后却发现戈巴族人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他们只是在各村落里抽调青壮年,去为他们在第三层平台修建石头城。同时他们带给所有圣域居民一个消息:雪山外面,正陷入了一个最黑暗、最混乱的时期;为了避免战火波及这里,圣域已被他们封锁,他们将禁止任何人出入,同时承诺,将给所有人带来安居乐业的生活。规矩,就是那时候定下的,此后,就再也没人出去过了。
而那些石头城,据说不止一座,有无数代人,修了一百多年才完成。所有的圣域居民,都欢喜地等着戈巴族人兑现承诺,给他们一种没有饥荒,没有疾病,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的田园生活。谁知道,石头城修好之后,第三层平台上的戈巴族人,就与他们没有联系了。而最后一批修筑石头城的老人,也对此事再无言论,似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故,只在偶尔回忆时,感叹两声:“奇迹啊!”
后来第三层平台和戈巴族人,都渐渐淡化了,圣域的居民过着上万年来不变的生活,只是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再也没有人离开过这里了。说到这里时,玛吉手点着下唇,偏着头想了想,惊讶道:“好奇怪呢,在石头城修好之后,在各种传说中,圣域好几百年都没有发生过战争,那时候的人们还特别团结,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短暂讶异之后,玛吉接着说,不知什么时候起,圣域又开始打仗了,此后就是战乱不断,村与村打,部落与部落打,又形成了村村联合,部落联盟,联盟又与联盟打,几十上百年打下来,最终以生命之海为界,形成了朗布和雅加这两大王国。两大王国形成之后,曾有段时间,感到特别强大,不知是谁倡议,去第三层平台,但谁知道,他们认为强大的队伍,冲上第三层平台后,竟然全军覆没,人们这才又想起了戈巴族定下的那个规矩:任何人,不得出入!
玛吉所知道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了。卓木强巴等人已知,在共日拉村和其他村落中,普通百姓都不识字,只有自己的语言,真正认识并能掌握知识的,就只有村里的迪乌,而掌握有文献资料的,则只有王国中的大迪乌,也多亏玛吉从小就和迪乌很亲近,才从迪乌那里听到不少故事。
岳阳听得格外认真,脑子里飞速运转,戈巴族人所说的雪山外处于一个最黑暗、最混乱的时期,应该就是最大规模的一次禁佛运动。此后他们禁止这里的人外出,自然是与他们携带的那批四方庙珍宝有关。一旦有人出去,就有可能泄露这里的秘密,那批珍宝,足以给整个圣域带来灭顶之灾。而他们修建了一百多年的石头城,其中的某座就是帕巴拉!虽然他们不许这里的人出去,但他们自己一定派人出去过,抵达古格的使者或许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吧?他的任务,应该是去看一看黑暗的时期是否已经结束了。不,不对,戈巴族人那么强,如果当时他们探察到黑暗时期已经结束了,既然他们有能力将四方庙珍宝带到这里,那么他们就一定有能力将四方庙珍宝带出去,何必让使者带出指引方向的信物,让后人去发掘它们呢?对了,戈巴族人既然许诺给圣域的居民,要给他们一个安定的生活,然后才修建那么多石头城,从下戈巴族的村落来看,他们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也就是说,他们原本也确实打算那么做。如果大天轮经是戈巴族人所编写的,里面记载的一些历史,应该是结合了他们自身的神话和这圣域的历史所写成的,那么有关香巴拉的存在,就应该是他们的一个构想。可是为什么,那些城修好之后,他们反而与圣域的居民断绝了联系?为什么此后几百年圣域都没有战争了?从工布村日志里看,战争也就是近一两百年才爆发的,是戈巴族人做了什么吗?他们怎么做到的?第三层平台,有了某些变故?到底会是怎样的变故呢?难道那种变故,导致最强的戈巴族人,也对离开这里显得有心无力了吗?可是玛吉说最近一百年内,也曾有人无数次想上到第三层平台,却无一生还,说明第三层平台上,依然拥有压倒性的实力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他们心中还有不少疑问,只是晚餐后很快就天黑了,共日拉村民都有早睡的习惯,张立原本想找玛吉说说话的,岳阳也在一边鼓动他,可这时候张立反而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在玛吉家里他乖得就像好儿童。房间很快就布置好了,吕竞男和唐敏与玛吉一个房间,卓木强巴张立岳阳三人一处,胡杨队长和亚拉法师、巴桑一个房间。
躺在舒适的牛皮毯子上,卓木强巴问道:“岳阳,你对雪山人特别感兴趣啊?”
岳阳道:“不是,强巴少爷,上次不是和你说过,我们和亚拉法师讨论过雪山人与香巴拉的关系吗?后来我和张立又从方新教授电脑里查了点资料。我个人觉得吧,雪山人虽然被打败了,但是很可能他们没有走,或是走了又回来了,他们还在这里,就在上面那层平台上。”
卓木强巴侧了个身,道:“为什么这样说?”
岳阳也侧过身来,对着卓木强巴道:“首先,那些国外的所谓专家,不管他们是否有那个资质,但如此多人关注雪人,他们不会无的放矢,那些神话传说也并非空穴来风。上次亚拉法师只是讲了一个简单的神话,但是在西藏文化中,类似这样的神话传说还不少,有历史记载之前就出现了的,也有后人重新记载的。否则,以国外那些专家的能力和想象力,也不可能将雪人和香巴拉联系在一起。”
卓木强巴想了想,问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那些国外研究者,只是想通过雪人找到这个地方。我们已经到了,再上一层平台就能看到香巴拉,这条线索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吧?”
岳阳道:“可是,这却是我们进一步了解戈巴族人的一个侧面啊。越接近帕巴拉,我们越要搜索每一条线索,线索搜集得越多,将它们综合起来,才能得出最接近于真相的结论。比如,安吉姆迪乌说雪山人已经进化到部落制,并且有金属工具,这是相当文明的一种体制了,至少也相当于商朝青铜文明。可为什么现在发现并报道的雪人,大多是智力混沌未开的野性猿人状态?雪人到底是不是雪山人?这个问题,我们至今还不能下准确的结论。还有,雪山人被戈巴族人打败了,逃了,逃去哪里了?为什么会留下如此多宗教和民族神话?更不要说近现代那些所谓的目击者,每一个都描述得有板有眼。而且,我在一些资料中,还有新的发现。”
岳阳紧了紧皮毛褥子,两眼发亮道:“美洲,印第安人,他们管他们当地的大脚怪叫沙斯夸之,发音和雪山人……最起码有点相似吧。而且,我们还找到了一些资料,有些印第安部族就管巨大的类人怪物叫乌玛,并且在部族中代代相传,乌玛居住在圣海伦斯火山口附近,当大灾荒来临时,乌玛会带着智慧的印第安人寻找到地球的肚脐,唯一的避难所。相信这些资料,也早已出现在国外那些专家的研究档案中,这里面暗含了什么?教官说过,所有的事情,都不会突然出现,万事万物都有其发生的原因,就算相隔千万里,也有看不见的线索联系着。”
卓木强巴伸手揉揉额头思索起来,岳阳说的话仿佛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但是却模糊不清,好像以前什么时候查找过类似的资料。
岳阳在一旁提醒道:“美洲!使者!玛雅!”
卓木强巴霍然想起,对了,美洲玛雅!当他们从白城回来后,曾用很大一部分时间专门研究过美洲与西藏的关系。许多明线暗线表明,当初那位使者为了藏匿光照下的城堡,一直走到了美洲,可是为什么要藏匿起那面铜镜,他们至今还一无所知。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回忆却令卓木强巴懊恼不已,这才过去多久的事情,难道自己真的衰老得如此厉害,还是大青莲蛊毒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造成的呢?
岳阳又道:“如果说,假设,我只是假设,美洲野人的说法和称谓,是那位使者带过去的,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雪山人是不是乌玛?他们不是被打败了,赶跑了吗?会不会是因为雪山人在这里居住了数万年,熟知雪山中各条通往这里的通道呢?雪山人若没有回来,乌玛又怎么能找到地球的肚脐?如果说雪山人还在第三层平台上,那他们与上戈巴族人如今是怎样的关系?我们是否在面对上戈巴族人的同时,还要面对一群身高有可能在三四米以上、浑身长毛的大猿人?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猜想,我也没什么证据。”岳阳说着,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毕竟胡乱猜测不是科学研究的正规渠道。
卓木强巴笑了笑,道:“张立呢?你有什么看法?”
却没听见张立的回答。岳阳也才发现,他和强巴少爷讨论了半天,张立竟然难得地没参与,不由扭头看去,原来张立大概是很久都没睡过舒适的毯子了,早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日奔走,确实很累,卓木强巴和岳阳又说了几句,也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岳阳就醒了,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摇张立:“起来了,懒鬼。”
张立嘟囔道:“玛吉……”两条腿将那毯子夹得死死的。
岳阳身体向后微微一倾,道:“哎呀,你小子中毒啦?睡觉还念人家的名字,昨天晚上你又不敢去找人家说话。我说你小子,起来啦,起来啦!”又推了两下,声音将卓木强巴惊醒了。
“让他再睡会儿吧,岳阳。”卓木强巴道。
但岳阳却发现不对劲了,这样摇,张立都没反应。他一碰张立面颊,跟着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张立的额头,忙道:“这小子在发烧!”
卓木强巴淡淡笑道:“知道了,自从昨天看到玛吉起,他就一直在发骚。”
岳阳道:“不是啊,强巴少爷,他真的在发烧,脑袋好烫。”他从原子表的侧边抽出牙签大小的温度计,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塞进张立嘴里,叫道:“白痴,含着。怎么会发烧的?”张立嘟囔道:“我不是故意的。”岳阳正准备说这小子还清醒着,张立又嘟哝了一句:“你太美了。嗯嗯……”发出咂吧嘴的呓语声。
卓木强巴过来摸了摸张立的额头,呼叫道:“敏敏,醒了没有?张立发烧了,你过来看看。”
没多久,吕竞男就过来了,唐敏跟在后面,玛吉也跟了过来。这时张立的体温也测了出来,居然高烧到了40度。唐敏道:“一定是昨天的伤口感染了,昨天晚上忘了看他的伤口,他自己也没说,都怪我,竟然忽略了。”说着,拉开被褥查看张立的伤口。玛吉脸色一红,害羞地别过头去,她还没见过穿裤衩的男人。不过见这屋子里没人在意,她又红着脸转过头来,关切地看着张立的伤。
天还没有亮,打开照明设施,只见张立的手臂又红又肿,已经有脓液。吕竞男道:“我们马上给他清创,这小子昨天竟然什么都没说。”
岳阳低声道:“他昨天飘飘欲仙的,就像吸了毒一样,多半是没感觉到痛。”
“嗯。”唐敏也肯定道:“我也觉得昨天他的魂魄不在他自己身上。”说着,看了脸色红润的玛吉一眼。不过他们说的都是标准普通话,玛吉只能瞪大眼看着。
清创,抗生素试治疗,降温,处理完这一切,唐敏望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毫不犹豫地道:“我们等他痊愈。从这里到雀母要不了多久,不是吗?”
岳阳拍拍张立的脸,无奈道:“傻小子。”又拧了一下,一扭头,就看到玛吉嗔怪的脸色,他赶紧友好地笑笑,把位置让出来。玛吉蹲在张立旁边,试探着,摸了一下张立的额头,又赶紧缩手,怯怯地看着岳阳道:“张大哥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是吗?”
岳阳心道:“别傻了,他老早就受伤了,跟你没关系。”嘴上却说着:“这个么,我不是很清楚,或许,可能,唔……这个,呵呵。”转身想着:“臭小子,我可仁至义尽了,哼哼,真是……”
正在这时候,张立呓语道:“玛吉……你好漂亮……”虽然不明白他说什么,但那声玛吉却是清清楚楚,再看看其他人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他在说什么。想起昨天那个慌慌张张从岸边逃走的身影,玛吉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微微合上,不自觉露出娇羞无限。
岳阳心道:“这小子是烧糊涂了还是清醒的?唔,一定是脑子烧出毛病了,清醒的时候他敢当着玛吉说这话?”
此时天已经亮了,胡杨队长他们也都起来了,得知张立病倒了,也都同意在村子里休息几日。这些天,天天在原始森林里和怪兽打交道,能多看看同类也是不错的。
拿张立做实验体,唐敏抽空教起玛吉一些护理常识来。数点滴的滴速,测体温,玛吉学得很认真。唐敏时不时抬头看看卓木强巴,相对一笑,笑里饱含的内容,只有他们才知道。
这时,吕竞男道:“玛吉,你昨天不是说,要带我们去看几个重病人吗?现在有时间了,是现在带我们去还是……”
“啊。”玛吉这才想起,昨天请他们去看那几位病人的。她看了看张立,又看看大家,一脸难以抉择的表情。唐敏提示她道:“还有别的人知道那地方吗?”
“啊,你们等等。”玛吉像想起了什么,跑了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道:“迪乌大人带你们去,我……我留下来……”说着,微微面红。
“那好,玛吉,张立就交给你照顾了哦。”玛吉扑闪着大眼睛点头,岳阳笑得很古怪。
唐敏将通讯器带在玛吉耳上,告诉她怎么使用,并说:“如果有什么情况,就用这个告诉我们,我们隔很远也能听见的。”
胡杨队长奇怪地看着岳阳和唐敏,道:“我也留下照看张立吧?”
“你留下干什么?”岳阳又是递眼色,又是打手势。唐敏也道:“张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胡队长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些病人,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你帮忙呢。”胡杨队长看了看张立,又看了看紧张的小姑娘,一脸恍然的表情:“我们走吧。”
出了屋子,吕竞男询问唐敏和岳阳道:“你们在干什么?”她顿一顿,质疑道:“我们自己的问题还不够多么?帕巴拉神庙找到了么?紫麒麟找到了么?强巴拉身上的蛊毒已经解开了么?后面还有追兵,前面一切都是未知,我们这一路上,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张立与玛吉有好感,我知道,可是你们干吗全在一边推波助澜的?你们认为这是对他好?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是要离开这里的。你们是想让张立留在这里,还是想让他在后面的行程里心神不宁?或者留给这个小姑娘一段刻骨相思?别忘了他们有很大差距,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而且我们不是观光旅游,我们这次行动很危险的,万一张立他……你们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我们的环境啊!”
胡杨队长、亚拉法师和巴桑没有表态,岳阳被一通臭骂,低下了头。敏敏则不服气地仰着头,道:“我觉得……”刚说了三个字,就被卓木强巴接过话头道:“呵呵,我觉得教官说得有道理,对于这件事,我们应该保持客观的态度,张立的事情让他自己去解决,我们不助长,也不阻止,对吧?”
胡杨队长道:“啊,我们还是先去迪乌大人那里吧,人家等急了。”
吕竞男无奈地摇头,心道:“不助长?你们已经在助长了。一个生活在封闭环境下、正值憧憬年龄的小姑娘,面对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你们叫她如何能有抗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