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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众生之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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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黑猫皇后是当时就有了身孕,还是后来才有身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假设成立,那名莫金这个以西方人面貌出现在眼前的神秘男子,他的体内其实还流着部分藏族人的血!想通了这一点,卓木强巴认为自己也想明白了亚拉法师始终困惑的问题:“为什么莫金也会成为圣使,他明明是个外国人啊?”

卓木强巴一语道破天机之后,两人陷入了长久的静默,空气也变得压抑起来。莫金没有想到,自己家族恪守了数个世纪的秘密,居然被一个外人以如此肯定的语气说出来,他一时接受不了,原本还打算让卓木强巴惊愕半天的,现在变成他自己惊愕。

不知过了多久,莫金才从震惊中恢复回来,虽说卓木强巴说的已无限接近事实真相,但毕竟不是事实的全部,它们家族最终的秘密还是会让卓木强巴大吃一惊的。他苦笑道:“你们,是怎么查出来的?”

卓木强巴如实道:“我们其实并没有查出来,是我前一段时间,突然想到的。”

接着,他大略说了番自己的联系和推理假设,莫金听的苦笑不已,从神话故事中探知了事实的真相,这种分析能力也太可怕了吧!这可是它们队伍里最优秀的分析家岳阳也没能想到的事实啊!这才是卓木强巴,精明的商人卓木强巴,是这几年的体能训练,将他的脑力压抑了吗?不,就在冰原放逐卓木强巴之前,那个卓木强巴还显得浑浑噩噩的,自己还嘲笑过他像个呆瓜,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内,这个卓木强巴突然有了质的蜕变,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从体能,到技能,到智能,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啊!

终于,莫金不忍再听卓木强巴分下下去了,截断道:“你……你很厉害,我以前对你产生了误判。是的,你的分析猜想是有道理的,只是距离事实的真相还差一点点。”

“哦。”卓木强巴洗耳恭听。他也知道,仅仅是黑猫皇后后人的身份,还不足以骄傲地宣称帕巴拉是他们家族的产业。莫金的家族,还有别的什么凭证?

只听莫金沉声道:“你可知道,黑猫皇后的先祖又是谁?”黑暗中,一丝颤音要撕裂那抹浓烈的阴影:“黑猫皇后的先祖,是西圣使皮央不让,这就是我们家族,从未对外公开过的最大秘密,他的全名叫莫o皮央不让。”

“西圣使莫o皮央不让!”尽管做好了心里准备,卓木强巴还是差点跳起来,那《古格金书》中也未能名言的人物,其中的一个直系后裔竟然就坐在自己面前!而且这个秘密显然也是莫金藏地极深的一个,在与索瑞斯谈论时,索瑞斯明显不知道莫金有着这样的身份。

当时那名使者送出的信物是怎么回事?古格灭亡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有关三件信物的下落它们是否清楚?有关帕巴拉那段不为认知的历史它们是否清楚?一时间太多的疑问充斥在卓木强巴的脑海里,反而不知该先问哪个?

莫金接着用不卑不亢的声音到:“如果要说我们家族的历史和家族对帕巴拉的研究过程,几天几夜也说不完,我主要想告诉你的是,当初古格王让黑猫皇后带走的藏宝图,其实就是《古格金书》的下半卷,上面记载着某些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包括这三层平台的地理环境,你刚才看到的那个湖和湖外圈的巨石阵。将你们拿到的上半卷和下半卷合起来,就能还原一部完整的古格历史。”

“等一等!”卓木强巴理了理纷乱的思维,重新整理头绪道:“你必须从那位使者找到你们先祖西圣使说起,详细的告诉我,当时他把什么东西交给了你们先祖,要你们先祖保守怎样的秘密?还有那段光军消失的历史,你们先祖是否清楚?”

“光军?”莫金楞了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事实上,当我的祖先被使者找到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西圣使身份。很显然,我的那位先祖,叫莫o皮央不让的祖先,有意隐埋了曾静的历史,希望能过普通人一般的生活。不过关于使者送来的信物,我倒可以想你提供一些内容,据我先祖的回忆笔记中所录,使者前后来过两次,而《古格金书》中记载的应该是第二次的内容。第一次,使者带出的是钥匙,赠给我们先祖,据说是可以开启帕巴拉秘密的钥匙;第二次,使者带出的就是《大天轮经》。事实上《古格金书》上记载的部分内容,就和《大天轮经》有关,《大天轮经》可以说是一部总纲,也可以说是一部旅行指南。按我们先祖的笔记载录,里面应该详细记载了帕巴拉神庙内所藏的物品,分门别类,还有一些浓缩的经典奥义,说通俗点,它就像是一本书的书目,在帕巴拉神庙中,则有这本书所说的内容。而且,这本经书的最后几页应该就是地图以及暗含谜底的地图指引。”

“狼皮地图!”卓木强巴顿时响起了它们在古格地宫中和倒悬空寺里的发现。

“是的,就是你们在倒悬空寺里和我们争夺的那张地图,”莫金略作停顿,道:“而这次使者才明确提出,一共有三位圣使。他已经将第一件信物交了出去,那件信物我们家族也没能探知其下落。而剩下的两件,就是《大天轮经》和光照下的城堡,后者也就是你们手中拿着的那面铜镜,叫什么香巴拉密光宝鉴吧。但是使者似乎有些犹豫,态度依然转变,据我们先祖笔记记载,它们当时谈论了数日有关生命意义和轮回业转的话题。要知道,我们先祖在当时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圣使身份,却是除大喇叭之外,古格喇嘛教公认的非信众民间大智者。正是有了那次谈话,使者的态度最终发生了改变,才有了后来的古格王请使者的一幕。”显然,莫金对《古格金书》的前半部也掌握了不少。但卓木强巴对《古格金书》的后半部却全部知情,他询问了古格使者后来陆续发生的事,甚至包括古格王朝的覆灭,他也觉得与之有关。

莫金时而思索,时而停顿,不知是在尽量详细的讲述《古格金书》后半部的内容,还是在尽量有所选择地讲述一些他认为卓木强巴可以知道的内容。通过莫金的讲述,卓木强巴知道了更多的历史隐秘,很显然,当那位使者在与莫金的先祖谈论之后,态度就已经发生了转变,但当时谈话的内容却无从得知。使者停止了将信物交给三位圣使的举动,反而要求古格王协助将信物分隔,从种种行为看,似乎要让信物永无再见天日的机会,但偏偏又留下了一些线索,可以供后人从历史中发现蛛丝马迹。

据莫金他们家族的解释,使者这种做法,就是希望最终没有人能发现帕巴拉,但信物是至高无上的神物,不能被他们毁灭。之所以送去天涯海角,怀着的便是各安天命的心思。他已经做到这样了,这样都能被人发现,那是天命使然,与使者无关。而使者从遥远的彼大陆返回之后,更是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每日半醉半醒,行为颠倒拂乱,他对造成这种情况的具体愿意语焉不详,不过却提到那名使者常常念叨的两句话:“所有的人都死了,所有的城都死了。”

而古格王朝的灭亡,显然不可能记录在《古格金书》中,莫金回忆,似乎最后数十日都没有记载。不过末代古格王曾经提起过,他要打开那毁灭一切的匣子,和来犯的敌人同归于尽。

卓木强巴和莫金在黑暗中谈论着,而头顶的佣兵同样没有任何动作,那名神秘的操控者只是要大家就地休息,随后就打开了一部掌上电脑,电脑上清晰地出现两个小红点,不过一动未动。他静静地等着,一直等到深夜,月已高升,才轻轻说了一句:“可真能聊的。”

佣兵们小声问道:“我们在等什么?”

柯夫将这个问题转给了年轻的汤姆,得到的回答是:“那扇门,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能打开。”

柯夫也暗暗问了汤姆:“为什么留着它们?”他指的是亚拉法师。

年轻人淡淡道:“莫金已经失去了一切,成为不可控因素,我还能凭借我的余威震住他,但卓木强巴不同,要是他也成为不可控因素,谁知道他会带来多大的危机,牢牢拽住了这三个人就牢牢拽住了卓木强巴。”柯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月光洒在湖面上荡起粼粼波光,其中一缕绕过了棋盘广场上星罗棋布的石阵,穿过狭长的裂隙,从蜘蛛的腹下冉冉向上。

光影移动着,那名佣兵站了起来,告诉大家道:“时间差不多了。”他径直走向那个好似净手的干池子,咬牙道:“需要的血可真多啊!”说着,褪下了左臂的紧身服,露出肌肉筋骨分明的前臂,一刀斜斜拉开,那血珠渐渐串成了水柱,一直灌到那个净手池内。

亚拉法师再次抬头看了看门旁那几行打字,迟疑道:“怎么会?”

吕竞男则注视着那名佣兵的出血量,250毫升,500毫升,600毫升……净手池内的血水在逐渐上升,当升到某一刻度时,只听“嚗”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壳破碎了,那名佣兵笑道:“成了!”一挽臂,扯出一条止血带,无比熟练地打了个结,止住了手臂的出血。净手池中的血开始渐渐向下渗去,最终消失无影。

蜘蛛腿上的纤毛开始像海绵一样渐渐吸血,在银白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殷红之色,宛若要复活过来一般,那些佣兵纷纷退开,不敢站在大门前。整个底部的纤毛都被血水染红,血色还在往上漫,仿佛在追逐那道淡金色的粼粼波光。终于,两者在蜘蛛的眼睛附近交汇,蜘蛛那两排呈弯月形的八只眼睛折射着淡金色的月光,同时那抹暗红掺入其中,仿佛一金一红两道游离的闪电,它们在蜘蛛的眼球中追逐,从一只眼睛跳到另一只。

时间过去许久,大地才开始震动,石室内尘灰纷扬,火车压过铁轨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若此刻有人在那叹息的墙壁边缘,就会愕然发现,那道每日定时吞吐白雾的墙壁,此刻就像开足马力的工厂,有大量的白雾升腾起来,甚至将整个墙身都包埋在里面,而且还隐约发出机械的呼啸声。亚拉法师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年轻人,再次询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年轻人则凝望这石门上的大字,不知是在翻译这些文字,还是在回答法师的提问:“一个血统纯正的人!一个智慧绝伦的人!一个没有畏惧之心、身手了得之人!哈哈哈哈……”

随着那声放眼天下、舍我其谁的长笑,矗立在他们面前,曾让亚拉法师和敏敏束手无策的巨大石门,像两侧推开。但并非完全打开,仅仅留出只容一人通行的甬道,由此可见,那些石门果然起着承重的作用,从正面看去,甬道似乎无限深远,汤姆让其余的佣兵将亚拉法师等三人压至前面。“请吧。”他做了个优雅的请的手势。

法师走在最前面,声后佣兵戴着的照明系统将幽暗的甬道照的灯火通明。这些石门果然是一扇扇并排着,每一扇约厚一米,这样望去,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道门。而且走在甬道之中才发现名门的两侧并非竖直而是呈一道斜线劈过来,左侧斜面向下,右侧斜面向上,并且每一道门的斜面上都各自有一凹一凸两种浮雕。当们闭合的时候,凸面真好契合在凹面内。那些浮雕也甚是奇怪,他们并非佛像,而是一个个卵圆形物体。再仔细看就发现,那是一个个包成团的人形图案,那种姿势正是吕竞男教过卓木强吧他们的密修姿势,即人在母体内的团抱姿态。

有正面的、侧面的、上面的、下面的。各种方位的团抱姿态,而那些团抱着的,全被雕成一个个成年人,五官分明,相貌各异,看起来既像东方人,又像西方人。由于全都没有头发,这种姿势有掩盖了可以辨别性别的部分所以看起来像男人,也像女人,每一张脸都绝不相同却又令人感到十分面熟。

而那些雕像的位置正在视线的微微偏上,就算你不想看他们呢也会随着光进入你的视野,而一旦看见,就不得不惊叹于古代工匠的雕刻技艺,同时在内心深处泛起疑问:“这个闭着眼睛的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而头向右侧偏,就好像看见一个人的阴影藏在凹面中,那个影子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浮雕的四周,由古藏文符号组成一圈花边,如藤蔓般互相缠绕着。亚拉法师看到那些符号有时一愣,上面的意思分明是:“找到你自己!”这些符号尽然是一句佛经中十分深奥的歇语,再看那些浮雕和印刻,顿时又有了新的感觉。

“这些古代的先贤们,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呢?”亚拉法师看着这些以婴儿姿态沉陷在自己面前的成年人,突然有一种隐约的感悟,仿佛有哪位智者在当头棒喝:“脱了衣服去!”

吕竞男的心理渐渐平静。看着两旁一行行整齐的雕刻,她感到自己仿佛是在闯过时空的长廊,无论喜悲,最终都将回归于无,而这些千年的早课却好像从未变过。自己恨敏敏吗?或者该恨自己?这些都不重要了,看着这些人,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来的,或许也都是以同样的方式离去,人这一生,以何种人生经历而无悔?当自己认为自己该做的事都做了的时候,不强求,不遗憾,喜怒哀乐,自然而然。

而那些佣兵们则更多地觉得像走在一个实验室狭窄的走廊中,那些人像雕得如此惟妙惟肖,就像两旁放着一个个装满液体的玻璃罐,玻璃罐里真的浸泡着一具具人体,虽然虽然他们都闭着眼睛,却好似随时都会睁开眼睛来看着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害怕他们睁开眼睛?啊,想起来了,这些人好像曾死在自己的手上!对!这个家伙,还有这个!他们临死前那种绝望的眼神!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集中精神!每个人看着前面人的后脑!不要被这些雕刻迷惑了!”柯夫似乎得到某种指示,在甬道中大喝一声,甬道内传来阵阵回音,果真起到了效果。

只有那名佣兵仍无所谓地看着两旁边的雕像:“哼,找到我自己?这是凡人干的事,与我何干?你们想用着千万张脸来令人迷失吗?有多少人真正认识过自己?众生之门,不过如此!”

吕竞男悄悄问前面的亚拉法师道:“这些门真的是用那些血就能打开了?”血池的收缩力他们是见识过的,不过眼看着眼前这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门何止一百道,那名佣兵就算放的血再多,也不足以支撑起这样大的力量啊。

亚拉法师缓缓道:“不,他的血指示打开了一个匣门,就好像工厂里通电的电闸一样,这些门是有其余更大的力量打开的。”他们并没有看见莫金是怎样用一个小小的银眼启动了整个倒悬空寺的机关,所以对那些神秘而复杂极机关无从谈起。

第四节初窥帕巴拉

来自上方的悸动同样传到了祭井之下,卓木强巴和莫金都感到了那种汨汨而动的生命力。莫金更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马上反应过来,焦虑到:“他们竟然打开了门,混蛋!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整个帕巴拉的机关都被启动了吗?”

“为什么这样说?”卓木强巴重新打开灯,看见了灯光下烦躁不安的莫金。这让他也好奇起来,从头到尾莫金从未露出如此的表情,就算在黑暗中独自面对自己,就是在为表诚意,将马索的尸体交到自己手中,那时的他也只是有些紧张,在紧张下仍刻意保持着坚毅和强硬,何曾见他如此患得患失?

莫金的担忧是有道理的,突然出现的变数一个接着一个,整件事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之中,相反,他有一种自己正被别人掌控的感觉。听得卓木强巴询问,莫金道:“我不知道,但是这种感觉糟透了,我们应该想办法赶快离开这里,在他们将神庙洗劫一空之前。”

卓木强巴起身道:“是该离开了。”莫金已经说了许多秘密,虽然还无法确认他说的是否属实,不过确实解开了积压在卓木强巴心中许久的疑惑。据莫金的讲述,整部《古格金书》,应该是与光照下的城堡,也就是香巴拉密光宝鉴相辅相成的,一个以文字叙述,一个用图像表达,但遗憾的是,这两者都是从须弥界的入口说起,到神庙大门之前就中断了,没有丝毫关于神庙的内容。卓木强巴甚至想到,《古格金书》和香巴拉密光宝鉴提到了从三层平台抵达神庙的路线,而两张狼皮地图和整部《大天轮经》中应该隐含的就是从外界找到通往须弥界的入口,而当时使者带出的是三件信物,这样推算,应该还有一样东西,说不定就是指引神庙内的机关和那些珍宝的藏处。

当然,还有许多秘密,莫金一直藏的很深,比如十三圆桌骑士,卓木强巴一直没问,莫金也就一丁点也没说。

那么巨大的石门打开,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卓木强巴一直在等这一刻。对方打开石门,或许需要破解机关的时间,而要让对方确信他们掉入祭井之后无法生还,一时半刻不发出大的响动也是有必要的。只是卓木强巴仍未明白,为什么吕竞男、亚拉法师、敏敏他们,却没有像自己一样被抛落井中?难道说,有别的变故?卓木强巴只是略略转了一下念头,就将那最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否定掉了。

“怎么走?”莫金的语音中充满了希冀,显然刚才那一场体力的搏斗和怎么告诉卓木强巴感兴趣的事情占去了他大部分思维,事实上他还在奇怪,卓木强巴为什么没有问起十三圆桌骑士,他本已准备好了一大段说辞,保证能让卓木强巴大吃一惊,但却等于什么都没告诉他。

卓木强巴之所以没问,是因为索瑞斯已经这样说过:“我知道你们调查我和莫金,查到了十三圆桌骑士,关于这方面,我无法告诉你太多,你们只须知道有这么一个藏得很深的组织就够了。知道得太多,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十三圆桌骑士会找你们麻烦,事实上,调查帕巴拉神庙这件事与他们毫无关系,完全是莫金一个人的主意。为了寻找这座传说中的神庙,我知道他已经努力了很多年,而他们的家族更是早就为之疯狂,整个过程中,我们绝不可能让十三圆桌骑士的人知道……”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索瑞斯不可能说谎,卓木强巴也不想知道太多黑暗世界的秘密,解决好当下的问题才是至关重要的。

卓木强巴排除思绪的干扰,反问莫金道:“我们再下面这么久,你有没有感觉到窒闷?”

“有通风道?”体力的严重消耗和紧张感并未令莫金的智商下降。

卓木强巴取出另一盏探照用的灯具,将光线调到最大,环顾四周道:“这下面的空间很大,绝不可能只是用来填埋祭品,喏,在那里……”莫金顺着灯光看去,只见空旷的地下广场中央,有一大堆白骨像雕塑一般地躺在那里,就那具骨架的体型来说,比他们先前遭遇的巨蜥要大得多,那玩去向上的肋骨直刺穹顶,像某座宫殿的廊柱。

“这是什么怪物?”莫金诧异,以为身边还有索瑞斯。

卓木强巴用灯光照了照那可颅骨,看着巨大的颌骨和满嘴的尖牙道:“一种巨大的食肉动物,从体型看已经超过了南方巨无霸龙,不过这是考古学家的工作,我们只须找到那条通风的管道。”

卓木强巴从马索的背包中取出一套备用衣服,莫金为属下的准备一向很充分,卓木强巴穿在身上刚好合体。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因为他们对帕巴拉可以说毫无了解,谁知道这里会不会机关毒物遍布,看到祭井中那头神物的尸骨就足以令他小心翼翼。脱掉马索的鞋子,再用必需的武器和探路设备装备全身,卓木强巴想了想,将另一套备用的武器扔给了莫金,那里有部分正是刚才马索从莫金身上收缴下来的。卓木强巴明白,接下来的一段旅程,将是一个与虎谋皮、与蛇同眠的过程,自己必须打好十二分精神,警惕随时来到身边的噬咬。但若让莫金空无一物地走在这个未知之地,只要这个帕巴拉有倒悬空寺一半危险,莫金的死亡率就高达百分之百,诚如莫金所言,在这个地方,若没有一个助手,卓木强巴独自一人,那也是极端危险的。

两相权衡之下,卓木强巴选择了向表达出妥协意愿的莫金给予善意,他知道莫金是个聪明人,在他肯能动手的地方,自己保持足够的戒心就好。一旦找到亚拉法师他们,就得马上和莫金分开,就算莫金再怎么示好,卓木强巴也不想待在如此危险善变的人物身边。

卓木强巴从背包里取出高压缩食品,分给莫金一部分,确保数月内两人的食物无须担忧,刚才那一番角力搏斗对体力的消耗特别大。而莫金更是二话没说,接过食物就先塞了一块在嘴里,他也是首次知道,全力搏斗后再滔滔不绝地说上几个小时,竟然比一场生死大战透支的体力还要多。

各自重新装备完善,两人再没理会马索的尸体,一个自左、一个自右开始沿途搜索风涌进的地方。不一会儿,莫金再另一头大声道:“卓木强巴,这石壁上有字。”他也想像其他人那样管卓木强巴叫“强巴”,但他也知道卓木强巴听了铁定不快,叫“卓老板”又自损身份,只能直呼其名。

卓木强巴赶来,凝神望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莫金道:“怎么样,写的什么?是祭文吧?”虽然他也研究古藏文,但在卓木强巴这些受过专业老师指导的人面前,也只好自认不如。

卓木强巴点点头,道:“是祭文,这里养着的猛兽叫巴音摩珂,意思是陆地上的王者,寿命有百年之久,它发出的吼声可保神庙不被怨灵侵占。按照祭文的意思,应该每五天就会有一次献祭,主要是牲畜,每年一次的大祭,才会用人做牺牲。”

莫金再度留意了一下那具硕大的白骨,道:“没有别的碎骨啊?”

卓木强巴道:“你仔细看看那具颅骨,前排的尖牙,用于撕咬,后面进化出磨牙,显然是一种连骨头一起吃的可怕巨兽。”

卓木强巴和灰狼三兄弟生活期间,见惯了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场面,他也是其中一份子。卓木强巴提醒道:“祭文的最后几句有交代,祭湖,难道就是外面那座?湖里生活着……应该怎么念,库……特……兴……布……特……库?若是按字面意思理解,应该翻译为万蛇之王吧?可是,按照文中的意思,指这个家伙就是一万条蛇组成的?要是亚拉法师在就好了,这里有很多密宗里德隐意。我们要当心那个家伙,这里说那个家伙可以活一千年甚至更久,它是海中的霸主,任何胆敢侵犯帕巴拉神庙之敌,都会成为它的腹中餐。如今他被供奉为祭湖之主,盘绕在神庙的顶端,它与神庙相互依存,永不分离。全文就这么多,你跟我来,我找到通风口了。”

莫金蹲身敲了敲,道:“这夯土培实,这个地方原本是一条进出的通道,后来才堵上的,为了防止猎物逃脱,不过通道一定很长,我们可以想办法开出一条路来。”在这方面,莫金就要比卓木强巴懂一些了。卓木强巴道“你带的工具里,没有掘土的工具。”说着,他习惯性地用爪子抓了一把墙面,却忘记自己没有兽爪了,只抓的五指生疼,却没有落下一点土灰,这夯土相当坚硬。莫金笑了笑,道:“我不是工程学家,我是训练特种兵的,我只对武器有了解,不知你对塑胶炸弹了解多少?”说着,莫金吐出了刚才吃过压缩食物后嘴里嚼的口香糖,卓木强巴无言的点点头。卓木强巴看着莫金操作,相当简单。先将口香糖拉长拉细,绕成一个直径二十厘米的圆圈,用锡纸包了圆圈的一部分,然后从锡纸边缘捋出两根细细的金属丝,拉出一米来长。莫金又从自己的武器中取出一个比一元硬币大不了多少的黑色装置,金属丝分别缠上两头,不知他按了哪里,那个黑色装置上一红一绿两盏小灯间替跳动。莫金示意卓木强巴后退,解释道:“只要重物落在锡纸上就能压力引爆,不过为了能自行炸毁竖体结构,它们也可以被引线引爆。”一阵闪光之后,墙面出现了一个约一米宽、两米高、两米深的坑道,两侧的山岩坚固无比,没有受到损毁。“这样小的响动,相信不会传到外面去的。”莫金又取出一块口香糖放在嘴里嚼,同时与卓木强巴一起,清理掉坑道内的土块,准备第二次爆破。

两人就这样两米两米地前进着,本以为不会引起那些佣兵的注意,没想到,那名决策者的掌上电脑里,那两个小红点轻微但明显地移动着。“终于还是行动了啊。”决策者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微笑。此刻他们仍在门内,这些并排着的门形成的通道远超所有人的想象,亚拉法师计算着步伐,至少已经走了五公里,通道的两侧仍是那种门形的结构,门上依然是永不重复的成人胎儿姿。通道略有弯曲,而且略微向下,虽然坡度很小,弧度极低,但法师能察觉出来,他甚至感到它们是围着一个非常大的圆,在以环形向下前进,而普通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走直线一样。

越往前爆破,需要退出的距离就越远,要带出的泥块也越多,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以蚂蚁搬家的方式,终于将那些夯土通道打了一百多米。莫金正准备再爆破,事先敲击了墙面,却听到了空响,不由大喜道:“到出口了,听这个声音,夯土层已经很薄了。”

他话音刚落,卓木强巴就是大力一脚,夯土层像鸡蛋壳一般应声破碎,露出了微光。莫金跟着补了一脚,终于看到了光!紧跟着两人就奇怪起来,怎么会有光呢?

两个鼻青脸肿且又灰头土脸的人,像两只刚刚出洞的老鼠,带着谨慎和小心探出头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竟然是一条湖底通道,而此时,天已经亮了。

确定了这条路不像有机关的样子,两人才站在了湖底通道内。不约而同,两人发出的第一声感慨竟然都是:“太神奇了!”

这条湖底通道,显然就是他们在经过湖面时,看到的湖底那镂空城堡的一部分,那一扇扇的巨型桥拱式落地窗,全是用整幅的玻砖装饰,构成了一条透明的通道。他们就像站在某座极高的建筑的阳台上,仰头看去,天空中像一片海洋,仅仅是那些阳光穿透海洋,直射下的波光鳞动,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更别说那些海中时聚时散的五彩游鱼,更别说这条通道本身。

这条通道本身,就是宫墙外的走廊式样,透过玻璃窗向下看,能隐约看到湖底的山峦雄伟,险峻危耸。而从此处观神庙,就像建在百丈绝崖、千仞之巅的巍峨古堡,而这古堡又在悬湖之下,天光幻影,变幻多奇,与他们已知的那个世界相比,完全入坠入魔幻,时空交隔。

通道内壁,画满了飞天神佛,千年的岁月并未令这些艺术珍品蒙上尘埃,它们依然是那么栩栩如生、婀娜多姿,而当那阳光穿湖而过,迤逦照在墙上,神光波动,那满天神佛也已拂袖而起,踏流云而动,衣袂连连,衣带飘飘。

而真正的瑰宝,还要数这些玻砖本身,卓木强巴不清楚玻璃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但他至少知道一点,对于玻璃工艺,最大的难度莫过于提纯。要想让玻璃无色剔透,就必须非常精确地剔除玻璃本身的杂志,要想让这些敲上去厚度起码有几十厘米的玻砖,看起来就像两三毫米的玻璃一样清澈透明,那究竟需要多高的提纯工艺?那些古人是怎么做到的?这简直需要水晶一样的特质,卓木强巴甚至怀疑,现代的玻璃工艺是否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如此长久地浸泡在湖底,玻砖上却光滑如此,靠湖的一侧竟然没有水藻依附,也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这些玻砖,需要很精的烧造工艺吧?”卓木强巴不由问道。

“准确地说,这些应该称作琉璃璧。在古代中国民间技艺传说中,制作琉璃璧是琉璃工艺的最高境界。而这里的琉璃璧,显然是融汇了西方两河流域的实用性玻璃技艺和中国古代的工艺性琉璃技艺。这两种技艺中的大多数技法,都失落在历史的长河中了,特别是中国古代的琉璃技法。在中国古代,琉璃精品可是和翡翠、珠玉等排在同一档次的奢华珍宝。公元前一千多年就有无色琉璃技法,到隋末唐初发展至巅峰,光影琉璃幻壁、琉璃水晶佛盏只在笔记小说中提到其神奇,其后渐走下坡,到明中晚期此期技法彻底遗失,存世的凤毛麟角,后人多未曾见。”

莫金时而望望满墙的壁画,时而望望透过阳光的海底玻砖,身为一个盗墓高手的他,显然比卓木强巴更能认识这些玻砖的价值,他一眼就瞧出了这些玻砖与壁画之间,是一个相互融合的整体。当阳光通过湖水的折射,再通过玻砖的折射与反射,真正照在壁画上的时候,为什么那些壁画就像活过来了一样,仅仅是靠那些扭曲灵动的湖光倒影吗?显然那是不够的。

真正的原因,就在那些玻砖本身!

莫金很快确定,这些看起来无色透明的玻砖,一定采用了古代最神奇的透影和投影技术。就像卓木强巴拥有的那方香巴拉密光宝鉴一样,当阳光穿透它们的时候,它们会印出壁画上人物的影子,使壁画上的人物从二维的平面变得好似三维的立体一般,再利用水波荡漾的效果,让他们彻底活起来。莫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心中给这些巨大的落地玻璃下了八字评语:“眼前仅有,世上绝无!”

若不是这些玻砖裂一条小小的缝隙就有可能让湖水倒灌进来,莫金恨不能将所有的玻砖都抠下来扛回去!

第五节绝密五色

通道又窄又长,虽然很高,却给人极度压抑的感觉,若不是一阵阵清新的风从外向内灌,仅仅是这条窄窄的通道就能令人发疯。而那全部相似又各不相同的人像,无论是凹面还是凸面,不同的人最后都变成了同一种心情——怪异!就好像他们在绕圈,每一张脸都像刚才看见过,可感觉起来,又走的是直线,用那些佣兵唠叨的话语来说,就算是喜马拉雅,也早走穿。

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知道这里是一条通道,由许多一米厚的门组成,每扇门打开的两端各有一个凹的和凸的人团抱姿势雕像。通道窄而高,走到后来,仿佛不知道这条通道的入口在哪里,尽头又在哪里,陪伴他们的唯有那些雕像,看起来都像一个样,仔细看又完全不同。若非这里没有岔路,佣兵们早就以为自己迷路了,更有甚者,怀疑他们中了某种幻术,产生了一种集体幻觉,已经有人让嚷着要回去了。这些杀人不眨眼,血溅三丈也不怕,壮士断腕不皱眉的佣兵,在这条狭长的通道面前,竟然畏惧了,这仿佛是一条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通道,或许,通道的尽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珍宝满地,或许尽头又是一幅地狱模样?看这黝黑不见底的通道,看两旁这些各式的人像,谁又说不恐怖呢?

年轻人让柯夫命令佣兵不得喧哗,同时不断用物质上的许诺给他们以精神上的鼓舞,他也清楚,一旦发生了精神的崩溃,在这首尾仅容一人通过的地方,任何一个人发疯开枪,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失。而这条通道显然是古戈巴人对后人的又一考验。那些古人从不知道系统的心理学,但他们无疑是心理学大师,古代宗教的大多数建筑,都能从心理层面上给人以震撼的力量,或静心平躁的,或肃穆安雅的,或令人景仰油然而生,或令人潸然悔悟。那些建筑融于自然天地之间,和谐却又独特,森然之气,浩然之气,散诸形,诉诸心,跨越了时空,将建造者与朝圣者的心灵沟通,令人生出无穷的遐想和感悟。

更何况眼前这座堪称人类有史以来、集中西方古典建筑之大成者。仅看散布于三层平台之外的那些试验城,就已经给人鬼斧神工、精妙绝伦的震撼冲击力,而这座神庙,千年来再也无人光临的神庙,又将诉说建造者怎样的心情。年轻人埋头思索,他以前也仅仅从字面意思理解,进入神庙要穿越一道众生之门,从未想过众生之门是这样一道绝无仅有的门,数十公里厚,万人万面;而穿越这道众生之门后还有一条浮生之河,那又会是怎样一条河流啊?突然听到前方一声低呼:“到了!”

相较而言,卓木强巴和莫金身处的通道就显得宽敞、明亮,此刻他们已经认定,自己确实到了艺术瑰宝的殿堂,虽然他们还在殿堂的外围走廊,但脚下的每一块地砖,手能触摸的每一面墙,都堪称艺术的结晶。无论是绘画、浅浮雕、墙饰、廊饰,还是光影效果,都能令人生出梦幻迷离般的感觉。用莫金的话说,只要卓木强巴随意撬一块地砖带回去,就足够赎回他的天狮驯养集团公司。

而真正令卓木强巴感到诧异的,是莫金对那些瓷器的态度。

那是一些一人高的立式瓷瓶,看起来不像是西藏的原产物,估计是别处送来的,在走廊上约一百步就有一个,静静地立在墙根。这座湖底的宫殿如同被施了某种魔法,竟然没有一丝尘埃,如同天空一样洁净,那些壁画和瓷瓶都保留了光鲜的色彩。

他们看到的第一个瓷瓶,是蓝色的,像雨后的青天一样蓝。

不过瓷瓶的样式在卓木强看来极为普通,现在都市大街上,一些卖瓷器或是字画的店面门口,都喜欢放一对那种高大的立式花瓶,下体浑圆修长,似婀娜美女,不过瓶口瓶颈呈八棱形。

因此,他对莫金的激动就很不理解,就这么一个花瓶,怎么会令莫金激动到失态的地步呢?

卓木强还在移步观赏那美轮美奂的壁画时,莫金就两眼一亮,一路微跌小跑,几次险些绊倒的冲了过去,在那花瓶前又是一个急停,屏气凝神,战栗抬手。时而用指尖勾勒着那花瓶的轮廓,时而像在细细的摩挲情人的肌肤,有时轻挽袖,小心翼翼的擦拭那原本就没有尘埃的瓷器表面,仿佛这样,能令它更为光亮。

那爱不释手的表情,简直像一个慈父在生命中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孩子,渴望捧在手里,将脸蛋贴上去,亲一亲,脸对脸,额碰额的蹭一蹭。

“很贵重吗?”对卓木强而言,唯一能吸引他的就是那瓷器的颜色,那种鲜艳的蓝,真的很少见。

“这是大器啊!”莫金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如此重大的发现,他恨不能把自己的心声让全世界都听见:“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大器晚成,大器难成,你没听过吗?”

见卓木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平淡表情,莫金心中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在如此重要的历史时刻,陪在自己身边的竟然不是一位知音,看卓木强那样子,估计就是把中国已经久负盛名的古瓷和现代工艺品放在一起,他也分不出好坏来。他仍难以遏制的用颤音向卓木强反复灌输道:“你别看它的造型和今天的仿制品如此相似,你要把它放进历史的长河中,想象一下,这是一千年前,你们中国古代先贤智慧的结晶,一千年前啊!陶铸出如此的大器,那需要多高的工艺水准?你能想得到吗?要造如此的大器,就必须要有更大的窑炉,这件瓷瓶不现世的话,世人永远不会知道,你们中国在一千年前,就已经能烧造这么完美的大器了。”

卓木强终于点了点头:“你是说,这是一件可以改写瓷器史的作品?”

“何止这么简单!”莫金陡然拔高了音量,更为激动的介绍道:“你看它的颜色,你看过这种颜色的瓷瓶吗?多么完美!这就是你们中国瓷器史上,属于传说级的瓷器,绝密五色啊!我做梦都没想到,它们竟然真的存在过,就在我的眼前,哈哈哈哈哈哈,就有一件旷世奇珍!”听他的笑声,竟似有些失去理性了。

卓木强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绝密五色,自然也就搭不上话,莫金身边只有他这唯一的听众,也不管卓木强想不想听,他滔滔不绝的说着:“绝密五色你没听说过,秘色瓷你听说过没有?没有?ok,那我问你,宋代汝窑你知道吧?”

唉,这个卓木强知道,宋代汝窑,堪称瓷中精品,泽细腻圆润,几乎是古瓷收藏界最为追捧的宠儿,不过除了博物馆,真正散落于世的极少,只要出现在拍卖会上,最低起拍价也要在千万以上。

见卓木强点头,莫金赶紧道:“宋代五大窑,汝,官,哥,定,均,汝窑居首,你可知道,这汝窑是仿什么建的?仿的是柴窑!按说宋朝五大窑,柴窑居首,只是器不见世,窑址又不可寻,才以均窑顶了五大之数。那是五代十国最末一国周世宗下令修建的,按笔记小说载,当时周世宗下令,造一窑口,烧最好的瓷器,他希望看到瓷器的颜色像雨后的青天,希望国运如雨后青天,后世对柴窑的评价是,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到了宋太祖修汝窑,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力求若柴,他希望能烧出和柴窑一样好的精品来,但到最后,不管是士大夫阶层,还是文人学士,都不得不承认,汝窑比之柴窑,欠缺天地之灵气也!在宋朝当时,柴窑就已经是被尊奉为瓷器最高境界,稀世奇珍,得闻不得见,当时的人们,以能收藏到柴窑哪怕一块碎瓷片为荣。大文豪欧阳修,就曾收藏到一块柴窑碎瓷,你知道那块碎瓷片需要怎样被保存吗?他们用金子将碎瓷片镶嵌起来,放入锦盒中,缀满宝石,仿佛只能这样,才能体现出那柴窑碎片的珍贵程度。”

莫金口若悬河的一气说到此,才稍作停顿,如他所料,卓木强追问了一句:“绝密五色,就是柴窑精品?不对呀,这帕巴拉神庙,应该是唐朝就已经……”

莫金打断道:“当然不是这样,我再问你,你可知道,为什么柴窑会被奉为宋瓷至尊,为什么后来的汝窑,再也烧不出这样的工艺?这在正史和官方都没有明文,只有笔记小说中提到过,那是因为,在五代十国的乱世,造瓷的工匠们,意外获得了一份密瓷烧造精要残卷,按照那份残卷所载,他们终于调出了像雨后青天一样的纯蓝釉色,也是按照那份残卷所载,他们才拉出了薄如纸,声如磬的极品瓷坯,后来改朝换代,工匠都想将秘方据为己有,导致残卷遗失,工艺失传,世上瓷器,从此黯然!我想你应该猜到,那密瓷烧造精要所记载的,是什么瓷器的烧造笔记。没错,正是中国瓷器史上最为神秘,早在宋代就已成为传说,无人得见的——秘色瓷!”

莫金双目如电,凝视瓷瓶,喃喃自语:“秘色瓷的烧制年代,也是你们中国瓷史上的千古之谜,就像柴窑一样,古代诸多大藏家,都言之凿凿,说确有其事,但又拿不出一件像样的证物来,搞得现在,你们中国的瓷学家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才叫柴窑精品。对于秘色瓷,大多数学者认为,是五代烧造,直到法门寺地宫开启,他们才敢将年代提升到晚唐,不过有一点大多数专家意见一致,秘色瓷是越窑烧造。越窑在江浙一带,绍兴,宁波等地,古居越人,得名越窑,目前发现的窑址,可追溯到汉朝,由唐时进贡宫廷,指办官造,才有了后人称颂的秘色之瓷,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这些都是称颂秘色瓷的诗句。”

说到动情处,莫金还拗口的吟起了唐诗,旋即面容整肃,正言道:“但事实上,中唐,晚唐,烧造的都已不能算正宗秘色瓷了,真正的秘色瓷,只烧于初唐盛世,甚至只有开国一朝,才能烧造。根据我研究的那些小说笔记,隋末唐初,天下大乱,但在乱隋之前,中国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国力,许多工艺水平,得到了跃迁性的突破,所谓乱世出英雄,乱世出神器,那秘色瓷之正宗,五色绝密,就出在这个乱世当中!小说家言,它们蓝若海,黄如金,红似火,白赛雪,黑胜漆,所谓五色绝密,乱世神器,说它们的颜色如此夺目,玲珑剔透,胜于冰晶,只应天上有,不当落凡间,以至于宫廷要以绝密封存起来。最遗憾的就是,技艺不曾录于文书,只得口耳相传。并不是越窑被指定官办后,才烧出秘色瓷来,而是因为越窑烧出了秘色瓷,进贡宫廷,才被指定官办的呀!真正能烧制五色绝密瓷的,也只有那一位乱世老匠,后虽学徒居多,但未得其真髓,老匠无名,他死后,他的学徒各自根据老匠口授技艺,加以自己的理解,烧出后世所认为的秘色瓷来,而根据那些学徒们每人领悟的一小部分,整理编撰出一卷密瓷烧造精要,而那卷精要在战乱中辗转流失,变得残缺不全,到后周匠人手中,凭借一部残卷,又烧出了柴窑,就算是最不济的柴窑,也能被尊称为瓷器巅峰,你想想,那五色绝密,又当作何称谓?若说瓷器中,也有神器的话,那么你眼前的,就是其一!”

卓木强终于动容,与其说他是被莫金给说动的,倒不如说他是被莫金的神情给感动的,说到最后几句时,莫金已经语音哽咽,眼眶中噙着泪水,泪光中闪动的,是朝闻道,夕死可以的决绝,同样也是历经沧桑,终成心愿的解脱。偌大的一座神庙,他们甚至没有迈入真正的殿堂,只在路边看到一个瓷瓶,莫金就已经心怀满足,觉得物超所值了,足够了,比起历经生死考验的艰险路程,比起勾心斗角的智力较量,能够看到,摸到这样一个瓷瓶,已经足够了。

“他哭了?”卓木强真没有想到,在他看来,一个如此阴狠冷酷的,一个狡诈多变,身手了得的特种兵顾问,竟然因为一个瓷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仅凭这一点,他就能更真切的理解这个瓷瓶的价值了。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卓木强问了一句。

莫金正在心驰神往,颇有些得意忘形的他,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你以为我就是一名特种兵,我真正厉害的,我是一名鉴赏师!”话刚出口,略微觉得有些不妥,不过他的心神,很快又被那五色绝密瓷瓶给占据,想来卓木强也不能从这句话中听出什么。

“来,你来看!”莫金此刻的表情,就像刚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的暴发户,迫不及待的想将自己拥有的宝物向世人展示:“看到了吗?”他指着瓷瓶表面约十厘米高的地方询问卓木强。卓木强细细审视,感觉这个瓷瓶釉面剔透,如裹薄冰,可鉴人脸,而在那层冰晶之上,仿佛隐约有一层朦胧的雾气,就像滚热的沙漠中,看到的空气变幻一样,迷离不清。

莫金解释道:“所谓珠光宝气,但凡真正的宝物,在它外围都会形成一个神秘的气场,仿佛能看到一点,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行话就叫淬火,一件好宝,火气内敛,凝而不发,是为最高境界。”说着,他轻轻的哈了口气,甚是奇怪,莫金口中哈出的气,在外面不露形色,一靠近那瓷瓶,离开变成淡淡可见的白雾,飘渺离散,化作无形。

“看见了吧!”莫金欣喜若狂的对卓木强道:“这就叫凝气升寒烟,是古瓷烧造工艺的最高技法,这样的瓷器,冬日温润,夏日透凉。你摸摸它,你来,摸呀,有什么感觉?是不是如触凝脂,滑若婴儿的脸,那种沁心的凉意,有没有顺着你的指尖,传遍你的全身?”

莫金又轻轻的捧起了瓷瓶两端,深吸一口气,万端小心的向上一托,随后轻轻放下,对卓木强道:“你来试试,然后你再告诉我,是不是还与你看到的现代工艺瓶很像,小……小心,小心点!”

卓木强还没使力呢,那瓷瓶就已离地而起,仿佛手中捧着的,并不是这一人高的庞然大物,那些现代工艺瓶他可知道,要有这么高,少说也得二三十斤重,他诧异的看了莫金一眼,莫金撇嘴笑道:“薄如纸,声如磬。”说着,他曲起食指第二指节,在瓶身厚实处轻轻一扣。

“嗡——”颤音长鸣,古人说声如磬,磬是一种能发出音乐声的石头,清脆而雅致,可随着莫金的这一次敲击,卓木强和莫金耳中,听到的已经不是石头所能发出的声音了,仿佛是谁拨动了金属的琴弦,颤声细密而高调,化作龙吟,长响不衰。随着时间流逝,那声调越拔越高,大有突破巅毫,冲上云霄之势,渐渐的,和声四起,整条长廊,仿佛有许多蛰伏的龙,纷纷从千年的沉睡中惊醒,重新抖擞,铿锵啸云。

那龙吟之声,从长廊的前后左右,传入耳中,那阳光纷绕,壁画上的神仙人物,也因那龙吟虎啸,更似跃墙而出,踏云欲去。卓木强和莫金对视一眼,他们都从那四方的龙吟中听出了端倪,那是——共鸣!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有什么比一个艺术品鉴赏家看到一件绝世精品更激动人心的呢?那便是,一个艺术品鉴赏家,看到一堆绝世精品!

卓木强紧随着莫金向前跑去,他们看到了第二件五色绝密瓷……红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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