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1/2)
叶萧不置可否地看着身后的黑房子,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些特别的东西,缓缓地说:“虽然童年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扼杀案的凶手,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一些疑点没有搞清楚。”
“我们不是已经做过指纹比对了吗?在罗姿家门口发现的那块清晰的指纹就是童年的。”同事肯定地说。
叶萧又叹了一口气说:“可是,我还是觉得,今夜除了这里以外,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还会有事?在哪儿?”
他的手机响了。
叶萧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同事腰间的手机。同事觉得叶萧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他打开了手机:“喂,是我——什么?——你说什么?和以前的几起案子一模一样吗?这不可能,你能肯定?——天哪——行了,我们这就赶过来。”
同事放下了手机,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叶萧的眼睛说:“你猜得没错,确实还有事发生,第六起扼杀案发生了。”
叶萧点了点头,他握紧了拳头,和同事一块儿向他的车子奔去。
清晨五点半,天已经亮了。
叶萧和同事来到了米若兰心理诊所。在诊所门口,他特意看了看那几张广告,他并不知道那广告就是雨儿做的,他只觉得那广告里画的似乎就是他的梦境。
很快,他们来到了案发现场,叶萧首先注意到的不是躺在地上的死者,而是房间后面的小花园。他注意到有一丛近窗的花朵凋零了,许多花瓣沾在窗玻璃上,就像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房间里已经有几个警察在等候着他们,叶萧的同事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死者米若兰,他确认无疑地告诉叶萧,无论从作案手法还是受害者的脖子上的伤痕来看,确实与此前的几桩案子一模一样,是同一案犯所为。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凌晨四点,正好是童年挟持雨儿与警察在黑房子屋顶上对峙的时间。
叶萧注意到了案发现场的一个细节,桌子上的那台电话没有放好,话筒被电话线吊着,在桌子下面晃晃悠悠的。
忽然,同事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真没想到,原来真正的凶手到现在还逍遥法外。可是,童年他为什么要自己承认呢?”
叶萧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轻声地说:“报案的时间还不到凌晨五点钟,在凌晨五点的时候,这里除了死者和凶手以外,很难想象还会有什么人。所以,我想见一见那个报案人。”
于是,他们来到了另一个房间,在这里,叶萧看到了报案人——许文明。
瞬间,叶萧就想起了那天在黑房子对面的楼下的那一幕,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叶萧将许文明一把推到了墙上,冷冷地说:“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叶萧的脸,许文明也想了起来,他惊恐地说:“怎么会是你?我没有把那件事情告诉过任何人,真的,请相信我。”
“我说的不是这个。”叶萧放开了他,缓缓地说,“对不起,请你叙述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好吗?”
“死者的名字叫米若兰,我是她的朋友。今天凌晨,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她被人杀害了,我就非常害怕,想过来看看。”
叶萧知道他这个理由明显是在说谎,像这种愚蠢的话他听到过许多次了,大都是在人们有着某种隐情的时候编造出来掩饰的,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在不到凌晨五点的时候?你怎么知道她会在诊所里而不在家里?对不起,我想请问一个私人问题,除了你所说的朋友,你和死者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许文明有了些紧张,他低下了头,缓缓地说:“你猜的没错,我和她之间确实有着某种暧昧关系。”
“好了,我明白了。”
许文明继续说:“原本,我是给米若兰的家里打过电话的,可是没有人接。然后我又打她手机,依然没有人接。我就猜测可能有什么问题了,我觉得她在诊所里的可能性要比在家里的可能性更大。米若兰给过我诊所的钥匙,所以我能自己进来,当我走进她的办公室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的尸体,然后我立刻就报案了。”
同事已经把一切都记录了下来,然后,他还要带许文明到公安局做笔录,在许文明离开这里之前,叶萧忽然想起来他是雨儿的老板,于是对许文明说:“你是雨儿的老板吧?今天她不能来上班了。”
“雨儿出了什么事?”
“她的童年死了。”
许文明的眼里又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摇了摇头,和叶萧的同事一起离开了这里,他被带到公安局里去做笔录。
叶萧又在心理诊所里转了几圈,他还在诊所的挂号记录里,发现了童年的名字,他的心里又想到了什么。当他转到诊所的走廊尽头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张画着猫眼的油画。
猫眼在冷冷地看着他。
在回局里之前,叶萧先去了一次黑房子。更确切地说,他并没有走进黑房子,而是去了黑房子后面的那栋楼房。他快速地冲上了这栋楼房的三楼,打开了那间他一直用来监视对面的房间。
叶萧首先看到的是那两行墙上的字,这是凶手留给他的耻辱和刺激。然后,他的目光移向了另一面墙上挂着的那几个相框。
他取下了相框,相框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他伸出手轻轻地拂去了灰尘,在那些黑白照片里,他看到了一张全家福。全家福里是一家四口,中年的父母坐在椅子上,在他们的身后,站立着两个少年,左边的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而右边的一个看上去大概有十五六岁。他注意到了左边那个少年的脸,这张脸的轮廓立刻让他想起了许文明。他又仔细地看了看,确实非常像,如果许文明再年轻个十几岁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而右边那个少年的目光则显得特别忧郁,似乎还深埋着什么东西。
忽然,叶萧发现在相框的背后还藏着一些东西,似乎有一个夹层。他打开了相框后的夹层,看到里面藏着一叠铅笔画纸。这些纸张似乎都有些年头了,边角上都有了一些霉点。纸上是铅笔的素描画,每一幅画上都标着完成的日期,总共有十几幅画,叶萧翻到了最早的那一幅,日期是1987年12月10日。
画上有一扇宽敞的窗户,窗户里有一张梳妆台,在梳妆台前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从梳妆台的镜子里可以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她很漂亮,正在梳着长发,她的胸前还挂着一条项链。叶萧向窗户对面的黑房子看了看,这幅画正是二楼的卧室,可以肯定,画面里所看到的就是现在的这个角度。
叶萧按照画上的时间顺序继续翻了下去,他看到画里的那个女人经常坐在一间房里画画,总之,在这些画里,那个女人的形象似乎非常完美,叶萧还觉得这画里女人的脸有些像雨儿。
后面的画里,出现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扬起手掌,打了女人的耳光。此后的几幅画,就经常出现男人殴打女人的画面。其中有一幅画,一个女人裸露着她的背脊横卧在地上,背上伤痕累累。
最后那几幅画的完成时间是1988年6月19日,他首先看到的是男人和女人在窗户里说话,那个男人的表情十分可怕。接下来画的是男人死死地掐住了女人的脖子。最后的画面,是那个女人似乎已经死了,她被固定在墙上,男人正在用砖块和水泥在女人的身上砌一堵新墙,这是最后一幅画。
叶萧又把目光投向了对面三楼的那扇窗户,现在,那堵墙已经被清理好了,那具雪白的骨骸也已经被运到公安局去做尸检了。他终于明白了,那堵墙里的尸骸究竟是谁的,而她又是被谁所杀害的。
叶萧拿出了手机,打给了局里的同事:“喂,我是叶萧,许文明他还在不在做笔录?”
“刚刚做完,正准备手续让他出去。”
叶萧急忙说:“先别让他走,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他。还有,你先帮我查一查,许文明在20岁以前住在哪里?谢谢。”
稍等片刻,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同事的声音,他报出了许文明10多年前的住址的门牌号码——就是这栋楼。
叶萧点了点头:“我猜的没错。谢谢你,千万要留住他,我马上就回来。再见。”
显然,上一次叶萧在楼下发现许文明的时候,他就在撒谎,他绝不是来看雨儿的,而是来看他的旧居。叶萧把旧相框和那些素描画都放进了自己的包里,然后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当叶萧回到局里的时候,许文明还在继续回答各种问题,做着无休无止的笔录。但叶萧并没有直接去找许文明,而是坐到了电脑前,打开了全市居民的个人资料库。
他在查询许文明及其全家的资料。原来,许文明从出生一直到20岁都住在黑房子后面的这栋楼里,后来,许文明考上了美术学院,从美术学院毕业以后,他又出国留学,攻读广告学,一直到三年前才回国,开办了对窗广告公司。从电脑里显示的资料来看,许文明并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而许文明的父母在1990年1月外出旅游的时候遭遇了车祸,双双遇难,而此时许文明正在美术学院读书,家里只剩下一个弟弟许天明。许天明在父母遇难后不久,就因为心理抑郁症而长期休学。此后,许天明的病情时好时坏,1993年,他被叔叔送到了外地的一家医院治疗他的抑郁症。但是,到了1998年,许天明私自离开了医院,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档案记录了。
看完这一切以后,叶萧又拿出了从那个房间里带出来的相框,看着全家福照片里的那个站在右边的少年,少年的目光是如此忧郁,以至于看得让人心疼。
叶萧带着这些离开了这里,走进了正在给许文明做笔录的房间。许文明一看到叶萧进来,脸色就有了些变化。叶萧冷冷地看着他,然后把那张旧相框放到了许文明的眼前。许文明立刻呆住了,叶萧缓缓地说:“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在撒谎,是不是?”
许文明停顿了片刻,终于低下了头说:“是的,我是在撒谎,我只是想来看一看我过去的家,这有什么不可以吗?”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撒谎?”
许文明没有回答。
“好的,我再问你,许天明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许文明立刻抬起头来:“天明?他是我弟弟。”
然后,叶萧又把那些素描画拿了出来,一一摊开在许文明的面前问:“这是谁画的?”
许文明看了看那些画,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浑身都瘫软了下来,嘴巴里喃喃自语了片刻:“我没有犯罪,我真的没有犯罪。”
“我相信你没有犯罪,所以,你只要把你所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你就可以证明你没有犯罪了。”
许文明点了点头说:“好的,我告诉你们,你带来的这些画不是我画的,是我弟弟天明画的。我和我弟弟小时候都喜欢画画。我们住在黑房子的对面,从我们的窗户里,可以清楚地看见黑房子里发生的一切。那时候,黑房子里住着童家夫妇还有他们的孩子。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吸引着我和我弟弟,所以,我们喜欢对着那个女人画人像素描。”
“那个女人就是童年的妈妈吧?”
“是的,也许是因为那个女人是一个画家的原因吧,这激励了我和我弟弟的画家梦,我们也都发奋地学画,特别是我弟弟。我发觉他对黑房子里的那个女人有一种特别的好感,他开始没日没夜地趴在窗口上观察黑房子里发生的事,他甚至还买了望远镜,来偷窥对面的女人。那时候,我就害怕他会走火入魔,我觉得他喜欢上那个女人了。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他的爱是朦朦胧胧的,是纯洁的,没有半点肮脏的成分。他只是一种痴情而已,他经常对着黑房子画素描,有时候,甚至把黑房子里那个男人殴打女人的事情也给画了下来。我弟弟很同情那个女人,非常恨那个男人,他甚至还悄悄地给那个女人写过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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