蛹(3)(2/2)
“你听到那大虫的声音了吗?要是被我们抓住了,一定是百战百胜的蟋蟀王!”
庄秋水全都想起来了:“小时候我来过这,刚想进去就被爸爸揪了回来,他重重地打了我一顿。爸爸警告说:绝不可以走进这扇小门,门后是厂里的禁区,谁进去就要送命!”
“切!你爸爸在哄小孩呢!我们都已经初中了,还会怕这种鬼把戏?”
同学嘲笑着跨进了小门。
禁区之门已经敞开,庄秋水呆呆地站在门外。其实他从小就想进去,看看那道围墙后到底是什么。有时爸爸会和同事们聊天谈起那,但都像触了地雷般不敢说下去。
门里又响起蟋蟀王的鸣叫,庄秋水实在憋不住了,也小心地跨进了这道诱惑之门。
他看到了墓地。
在蟋蟀声的伴奏中,数百个墓碑矗立着,荒凉的土地上杂草丛生,间有棺材露出地面。
“原来是墓地!怪不得是厂里的禁区。”
十四岁的少年装胆大,继续俯下身寻找蟋蟀。庄秋水不敢去拉他,担心会一起掉进坟墓。他只能慢慢跟在后面,随时观察周围动静,万一叫爸爸知道,非被他打死不可。
一直追到墓地最里面,蟋蟀王钻进墓穴缝隙。两人一筹莫展时,庄秋水看到了那只蝴蝶——翅膀一边是美女,一边是骷髅。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蝴蝶,兴奋地想要把它抓住。但“美女与骷髅”异常灵敏,转眼飞进了那道门洞。
庄秋水看清了前面的老房子,凄凉地面对墓地,没有丝毫生气。当中有个幽深的门洞,不知通向地狱的哪一层。
“里面是什么地方?”
“管它呢,我们进去看看再说。”
庄秋水又感到了头疼,似乎有无数根针从坟墓飞出,扎进他的后脑勺。耳边响起奇怪的叫声,又像无线电波的啸叫,手上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不!别进去!我们回去吧。”
心头已有了隐隐的感觉——这道门洞才是真正可怕的禁区。
同学轻蔑地吐出三个字:“胆小鬼!”
然后他闯进了门洞。
庄秋水一个站在外头,目送着伙伴消失在黑暗中。门洞里吹来阴凉的风,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但他没有逃走,否则在朋友面前永远抬不起头了。他独自徘徊在坟墓间,等待同学归来。
半小时后,门洞里仍然未有动静。庄秋水有些着急了,担心他会不会有事。或者还有另一个后门,这家伙从后门出去了,把他一个抛在了这儿。
他向门里大喊了一声:“喂!你还在吗?”
又等待了一分钟,门洞里响起一声惨叫!
庄秋水吓得倒在地上,惨叫声的分贝如此之高,简直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如波浪震撼着耳膜。
心几乎要跳出嗓子了,他不敢再听都那惨叫声,更不敢走进门洞去找他。不可能是恶作剧,同学一定在里面看见了什么,但又有什么能让人如此恐惧呢?
强盗?杀手?尸体?幽灵?
无数惨叫声汇集在一起,所有的脑细胞都熊熊熊燃烧。他不敢再开动想象力了他像个逃兵转身跑去,穿过寂静荒凉的墓地,踏过几块棺材的残片,或许还有一些碎骨头。
庄秋水逃出墓地,一口气穿过两个仓库,最后在工厂车间里,撞到了爸爸身上。
儿子的脸色死人般难看,爸爸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说自己摔了一跤。老爸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也没往其他方面去想,便让儿子快点回家。
他独自跑回家了家,没向任何人提起刚才发生的事。
同学会不会死了?要是其他人问起该怎么回答?会不会怀疑他杀了自己的同学?
在恐惧中度过了剩余的暑假。
两周后开学,庄秋水惊奇地看到了那个同学,仍好好地坐在教室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同学不再和庄秋水说话了,他也觉得自己是胆小鬼,再也无颜面对同学了。
半个月后,喜欢蟋蟀的同学家发生火灾。全家其他人都平安无事,惟独这孩子熏死在了房间里。
庄秋水听到这消息时,耳边响起了那可怕的惨叫声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去过爸爸的工厂。”
他讲述完这段少年经历,眼前又回了学校体育馆,尚小蝶就坐在他面前。
“蝴蝶公墓就在你爸爸的工厂里?”
“那是工厂的禁区,没人敢擅自踏入,包括那片外国人墓地。但多年来没人说得清原因,已成为厂里不成文的规定了。后来,我听说了‘蝴蝶公墓’的传说,突然脑子开窍,才明白那里就是‘蝴蝶公墓’!”
尚小蝶也捂了捂心口问:“那工厂里的人知道吗?”
“他们从没进去过,当然也不会知道,尽管与‘蝴蝶公墓’只有一墙之隔。”
“后来工厂怎么会给拆掉的了呢?”
“效益太差,厂里欠了很多款,最后只能破产。我爸爸也提前内退回家了。老厂房基本都拆光了,据说要造新的住宅楼盘。但因为开发商资金问题,房子迟迟没有造起来,一大片空地始终荒着。”
“还好没变成居民区,否则又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了。”
他疲惫地点点头,回忆让他消耗了很多体力:“小蝶,你要保护好自己!所有进入过‘蝴蝶公墓’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得长久!就算能活着出来,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因各种奇怪的原因而出事——至于出事的期限,短的只有几个小时,最长也不过几个月!”
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死刑判决,尚小蝶几乎一字一顿地问道:
“那么,你自己呢?昨晚你也进入‘蝴蝶公墓’了。”
庄秋水的脸色有几分冷酷,锐利的目光令人望而生畏,他暴怒地站起来说:“见鬼!昨晚我还不是为了救你吗!”
小蝶第一次见到他发脾气,吓得蜷缩在座位上不敢说话了。随后,庄秋水飞快地跑下看台,只留她孤独地坐在体育馆里。
她把头埋进自己臂弯,轻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