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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迷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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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毕,我取了虎符,亲自前往书房。

宋怀恩接过那火漆封印的匣子,迫不及待打开来仔细端详。

他果然未能完全信我,若虎符作了假,只怕立时便会翻脸。

“王妃以重任相托,怀恩必定誓死相随!”他难掩喜色,向我一拜到底。

“有你在,我一切都不担心。”我勉强笑了笑,身子一晃,就此软软倒下去,佯装昏迷。

宋怀恩慌忙传召太医。他急于控制京畿兵马,踌躇半晌,终是拿了虎符,赶往城东大营。

待他一走,我立即唤来侍女,假扮成我躺在内室,隔了床幔谁也看不清楚。

我悄然从侧门离开,轻衣简车,直奔右相府而去。

以虎符诱他去城东接手京畿驻军,一来一去,足有两个时辰。

趁此调虎离山之际,我已有足够的时间安排一切。

车驾疾驰,从车帘的缝隙回望,巍峨的敕造豫章王府在晨光里渐渐远去。

我猛的放下帘子,闭上眼,不敢再回头。

這一去,生死成败都是未知。走的时候那样决绝,甚至没有回头多看一眼,连两个孩子被徐姑姑抱走的时候,我也仅隔着襁褓抱了他们一下。

孩子和我,是萧綦最大的软肋。一旦宋怀恩得知萧綦未死,必会挟持我们为质。当务之急,我必须将两个孩子远远送走,确保他们平安,才可放手一搏。广慈师太是母亲多年挚交,将两个孩子交到她手中,有她和徐姑姑的照应,无论我是生是死,他们都可以安全避过此劫。

而我,却不能,亦不会一同逃走。

宋怀恩有了虎符,若再挟持子澹,颁下诏令,势必酿成大患。我唯有抢在他的前面,封闭宫城,以号角烽烟向京畿戍卫大营示警,揭穿他谋逆之行,才有希望稳住京畿守军。一旦翻脸动手,也只有宫城才是暂时安全的地方。毕竟是天家禁阙,宋怀恩不敢以武力强攻,否则便当真是谋反了。

即便他横下心来造反,以宫城的坚固及八千禁军的抵挡,也至少能坚守日。多坚持一天,胜算生机便多一分。一旦萧綦亲自赶到,京畿守军必然倒戈归附,宋怀恩被夹击在城中,无异于自掘坟墓。

疾驰颠簸的车驾,摇晃得脑中一片混沌。

我紧蹙了眉,竭力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总有一个关键处想不透——到底,宋怀恩是不是早有预谋?

一切转折的关键,正是那道煞费苦心的密折,若从這里开始回溯,密折确是出自萧綦之手,所述军情乃至他自己的死讯,都是他一手炮制。

他送来這道暗藏玄机的密折,不只要给我看,更是给宋怀恩看——只不过,我看的是真,宋怀恩看的却是假,两者的用意截然相反。

那么在密折之前呢,是萧綦一早落入了宋怀恩的阴谋,还是宋怀恩至此才踏入萧綦布下的局?

前事如电光般掠过眼前,唐竞的突然造反,突厥的长驱直入,胡家的罪案,乃至对小皇子的处置……此时想来,关键处都有宋怀恩的身影。

如果没有人里应外和,唐竞和突厥人能否如此顺利,又如此精准地算到时机,趁当时山道崩毁,北境军情无法传回而大举入侵?

直到此时我才觉出疑窦,那么萧綦呢,他出征之前可曾对宋怀恩有过怀疑?究竟是什么时候,他才发现宋怀恩的阴谋?

宋怀恩,在我们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距离那无上权位最近的人。

面前一步之遥就是那天下至尊的位置,就有他梦想中的一切,只是面前却横亘着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

无望的时候,尚能埋头走好脚下的路,一旦面前那座山峰有了崩塌的可能,还会一如既往的低头吗?

是自己动手推倒山峰,取而代之;还是甘愿一生低头,止步于山峰之前——宋怀恩,他是背叛者,亦是一个被诱·惑者。

心念百转,往日种种尽皆浮上眼前。

唐竞死了,宋怀恩反了,然而胡光烈真的反了么?

在這一场生死博奕中,如果唐竞和宋怀恩是共谋,胡光烈却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当日胡氏案发,牵涉甚广,宋怀恩密报所列,桩桩铁证如山,胡光远确实为谢侯所利用,串谋舞弊属实。我下令缉拿胡光远下狱审讯,却不料,他竟自尽在狱中。当时我即将生产,无法亲自入狱探视,前前后后都是由宋怀恩一手处置。及至产后数日,我也曾接到魏邯的密报,指宋相刑讯严苛,胡光远之死堪疑。

彼时,我深信宋怀恩忠诚可靠,更严令太医遮瞒胡光远之死的真相,以免惊动远在边关的胡光烈,对魏邯的密奏也只当是他不明内情,只按下不发。

从那时起,宋怀恩终于将刀锋指向了萧綦——先借舞弊案逼死胡光远与谢侯,诱使子澹与胡瑶写下密诏向胡光烈求援,进而挑动胡光烈与萧綦的不和,甚至逼反胡光烈,再借突厥人之手,内外夹攻,害死萧綦。

眼下看来,宋怀恩不但与唐竞共谋,更与远在突厥的贺兰箴私下串通已久。

最信任的朋友和最危险的敌人一旦携手,那意味着什么?

我周身串起阵阵寒栗。

可是,胡光烈真的反了么?他是被宋怀恩一手利用,还是,根本就是萧綦故意布下的障眼法?

千头万绪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真相的轮廓已渐渐凸现,我却找不到奥妙所在,更猜不透其中的关键。

枉自机关算尽,总有人算在你前面,纵然玲珑百变,也抵不过天意弄人。眼前迷雾重重,仿佛走在一条漆黑的羊肠小道,伸手不见五指,脚下却是无底深渊。

唯一亮在前方的一点灯火,就是萧綦。

我与他的命运,已经相融相连,犹如血脉筋骨,到死也不可分拆。

走到這一步,就算他要弑天灭地,我也只能拔剑相随。

我默默握紧袖中短剑,透过剑鞘,似乎仍有彻骨寒意从掌心传来。

這把剑从宁朔一直随我至今,也曾霜刃饮血,救我性命于危难,也能取我性命于顷刻。

我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假如事败宫倾,我宁愿引剑自戕,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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