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之章:野野口修的手记 · 6(1/2)
06
事发两天后,日高邦彦的葬礼在距其住宅几公里的寺庙举行,包含出版社的人在内,有很多宾客来访,连烧香都得排队。
这其中当然也有电视台的人。不管是摄影师还是记者,全都摆出正经八百的脸孔。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为了获得比较耸动的画面,这些人的眼睛就像蛇一般四处扫视。只要某位宾客多洒了几滴清泪,马上就会引来摄像机的镜头。
我上完香,站在签到的布棚旁,看着陆续前来的宾客。其中不乏艺人的身影,我想起日高的作品被改编成电影时,这些人曾担纲演出。
上香仪式后是诵经,接着是丧家致辞。理惠身着全黑的套装,手里紧握念珠,淡淡地向出席的宾客致谢,接着谈起自己对丈夫的无限思念。顿时,静谧的会场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直到最后,理惠的致辞里没有半句提到案犯和自己的怨恨。不过,这样反而更让人感觉到她的愤怒和悲伤。
棺木抬出后,宾客们也陆续离开了会场。这时我意外地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人。
那人正要离开寺庙,我叫住了她:“藤尾小姐!”
藤尾美弥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长发顺势一甩。“你是……”
“前天,我们在日高家见过面。”
“是,我想起来了。”
“我是日高的朋友,敝姓野野口。对了,我和你哥哥也是校友。”
“应该是吧,那天我听日高先生说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不知你有没有空?”
她闻言看了看手表,接着又望向不远处。
“有人在等你?”
顺着她的视线,可以看到一辆淡绿色小货车停在路旁,驾驶座上的年轻男子正看向这边。
“是你先生?”
“不,不是。”
我心里认定他们是一对情侣。
“要不就在这里谈也行,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你。”
“什么问题?”
“那天你和日高谈了什么?”
“谈了什么?还不都是些老问题。希望他尽可能把书收回,公开致歉,把有争议的部分改写成与我哥哥无关。我听说他就要到加拿大去了,所以想确认一下,今后他将如何表现解决事情的诚意。”
“日高怎么说?”
“他是有诚意要解决事情,不过他又说,并不打算扭曲自己长久以来的信念。”
“也就是说他无法答应你的请求?”
“他好像觉得,只要不以披露他人隐私为乐趣,为了追求作品的极致艺术,就算侵犯到人的隐私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你恐怕不能认同了。”
“当然。”她微微扬起嘴角,但那称不上是微笑。
“于是,那天你们谈判破裂了?”
“我请他应允,到加拿大后要马上和我联络,看用什么方式继续谈判。我看他忙于准备出发,再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想先取得这样的共识。”
日高或许也只能先答应她吧。
“之后,你就直接回家了?”
“你说我?是的。”
“中途没有再去哪里?”
“是的。”藤尾美弥子点点头,睁大眼睛瞪着我,“你是在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吗?”
“不,哪儿的话。”我低下头,搓了搓鼻子。不过,如果这不算调查不在场证明,又是什么呢?我自己也觉得奇怪。
她叹了口气:“昨天,我已经见过警方,也被问到相同的问题。不过,他们问得比较露骨,比如问我是不是恨日高先生。”
“啊!”我看着她的脸,“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我并不恨他,只不过希望他能尊重死者罢了。”
“《禁猎地》这本书,”我说,“真的让你这么在意吗?你觉得它亵渎了你哥哥?”
“谁都会有秘密,而且应该有权不让它公开,就算是已故的人也一样。”
“要是有人觉得这些秘密很感人,想把这份感动传达给公众,这有那么罪恶吗?”
“感动?”她凝视我良久,然后缓缓地摇头,“对少女施暴的中学生会令人感动吗?”
“以感动人心为前提,有时也会有一些不得不描写的场面。”
她再度叹了口气,故意要让我知道她不以为然。“野野口先生,你也写小说吧?”
“是,是以青少年为读者的小说。”
“你如此拼命地为日高先生辩护,是因为自己也是作家吧?”
我略想了想,说道:“或许吧。”
“真是令人讨厌的工作。”她看了看手表,说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随即转身,朝前头等候的车子走去。
回到公寓,我发现信箱上贴了一张字条:“我在之前去过的那家餐馆,请回电。加贺。”字条上还附注了一行数字,应是餐馆的电话号码。
我进屋换好衣服,没打电话,直接去了餐馆。加贺坐在靠窗的位子,正在读书。书罩了书套,看不见封面。
看到我来,加贺赶忙站起,我伸手阻止。“没关系,你坐。”
“这么累还让您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他低下头说道。他好像知道日高的葬礼在今天举行。
我向女侍点了杯热牛奶,坐了下来。
“你的目的我知道,是这个吧?”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沓折好的纸,放到他面前。这是昨天写好的部分,我出门之前把它印了出来。
“不好意思,多谢帮忙。”他伸出手,似乎打算就此一读。
“抱歉,我希望你不要在这儿看。你如果读了我昨天给的部分就知道,里面也写了你的事,这样怪尴尬的。”
他闻言微微一笑。“也对,那我就先不看了。”他把纸再度折好,放进上衣的内袋。
“对了,”我喝了口水后问道,“我的手记是否有参考价值?”
“有啊。”加贺马上回答,“像是案发时的气氛,这类东西光用耳朵听是听不出来的,可一旦诉诸文章就很容易掌握。如果可以,真希望所有案件的目击者或发现者都能像这样写出来,那就省事多了。”
“如果能这样当然最好。”
这时,女侍送来了热牛奶,我用汤匙挑去凝结在表面的薄膜。
“猫的事你觉得怎样?”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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