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爱人9（1/2）

b馆11号展品是一个直径2米高4米的透明圆筒，底座上布列着4台超高速3d打印机，它们打印的基质是某种聚异戊二烯异构材料，能够快速成型，弹性及延展性极佳，再配合灵敏的工业级气针和快速喷枪，这套装置可以在3秒之内吹出任何形状及颜色的气球。但气球什么样并不是由人来决定的，或者说，直接决定。

在距离圆筒外壁半米开外的地面，立着四个话筒，用半透明材料做了个异形隔音面罩，分别对应着四台打印机。每个人可以对话筒说话，旁人是听不见的，机器会根据它对这句话的理解生成气球的拓扑数字模型，再打印、充气、上色，在圆筒内冉冉升起，升到顶端会有加热装置，让气体膨胀，撑爆气球，化成碎片。

这个作品的名字叫“9秒58的秘密”，大概是一个气球从诞生到破灭所需要的时间。

现在曾零星就站在这个巨大的秘密面前。

“你到底在哪？”

“转身。”

一个粉红色人头气球在曾零星眼前颤动、变大、摇晃着成型，是个男孩，带着微笑上升。接着是白色小丑，黄色猫头，蓝色小鸟。

“跟你聊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不知为何，曾零星从那声音里感受到悲伤，她认出这些都是他们聊过的话题。噗。粉红色男孩到达圆筒顶部，炸成碎片。

“所以你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噗。噗。噗。

“不，不完全是……”

一些颜色各异的不规则气球开始浮起，曾零星隐约认出其中也许有一只眼睛。

“我不能带着欺骗告别，你也许一眼就能看穿我的身份，可对于我来说，只能通过漫长的一点点的拼凑，才能得到你整个的样子。”

曾零星突然发现，从她的视角看去，这群匀速升空的气球，仿佛一道道稚嫩的笔触，在某个瞬间，这些笔触组成了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曾零星的脸。她的心随着气球的爆裂噗噗跳动着。脸消失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说。

“你撒谎的样子真可爱，别忘了你手里还握着218个传感器呢。”

空中出现了三个经典的黄色siley笑脸。炸开。

“……所以，明天你要去哪里？”

沉默。长久的沉默。

一个黑色的气球迟缓而顽强地钻出针头，紧接着又一个、再一个，它们在空中紧挨着连成一条黑色的链条，如水草般微微荡漾，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仔细看那是一个个的数字，每两个之间有着细微的差别，以一种连续的形态展现了从0到9的变化，然后又回归到0，周而复始。

“你知道游戏规则的，明天，所有失败的ai都会被清零，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尽管早就确认过无数遍，可第一次听到气球心先生亲口承认，曾零星还是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哗啦一下塌方了。

“为什么？这不公平！”

圆筒顶端的加热装置似乎加大了功率，如绞肉机般吞噬着黑色数字链条，碎片被大功率真空抽风机一吸而净。曾零星突然觉得那就是一根根残缺的dna单链，为什么不是0和1，而是0到9，它试图在证明什么？证明自己与其他的机器不一样，更加接近人类的坐标系吗？可终究还是逃不过被绞杀的命运，无论那根绳索的尽头是谁在勒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