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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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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加沮丧的是,小扁居然又睡了。

我想,我们仨,或者说,我们俩人一马,会不会因为睡觉的时间完全不一样,永远没有三个都醒着的时候而导致一个月后还在此地?

我想,喜乐和我,无论我依她还是她依我,都可以。但似乎我们都要依这匹作息时间奇特仿佛跟我们有时差的马。

我静静看着喜乐,此间,马醒了,跑到一边去吃了一点草,迷迷糊糊中,我又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喜乐叫醒。此时天几乎大亮。我醒来便说:马呢?

喜乐说:一个人在树边跑呢。

我马上精神了,说:快趁我们仨都醒着,马上赶路。否则去长安要迟了。

喜乐说:哦,可我们去长安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是快要迟了?

我说: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要尽快到那里。

(三十六)

小扁带上我们,慢慢悠悠上路。

中午。我们到了一个铺子前面,那里卖一些茶水和干粮。我们拴好马,就座,要了几碗水和干粮,我说:这什么时候才能到长安啊。

喜乐说:问问老板。

我把老板招呼过来,问:我们这儿离少林寺有多远?

老板马上鼓励我们:两位客官一身疲累一看就知道是从长安来,不远不远,十里地就到了。

我和喜乐一听,顿时更加疲劳。

不一会儿,老板又过来,说:你们的小马怎么一路从长安骑过来都不喂啊,饿得都快不行了。

喜乐说:你不要怪我,我也不知道。

我说:算了,反正都这样了,那就早点出发吧,吃饱了?

喜乐点点头。我们重新上路,老板在身后一个劲儿大喊:错了错了,少林是那头。

我和喜乐只能假装未老先衰听力不济,笔直向前走。

到长安的路真是很长,我只是期待另外一个晚上的到来。有一种感受,必须到往一地却不知道为何是此地而不是彼地,这是多么不能用言语形容。某人双手为何是此人双手而不是他人双手,虽带来一样感觉,又不知道是否一样,真是很玄乎。

我和喜乐不用从头来叙述任何事情,其中无论有多少什么样的事情,到今日为止的结局总是不会变的,除非江湖真的那么简洁,我们其中一人会突然死掉。我其实私下假设过很多次这样的结局,因为喜乐在少林里混了很长时间,只是厨艺日趋见长,防身之术几乎和八岁幼齿时候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先死的肯定是她,于是要想的就是倘若喜乐死掉以后我应该怎么办。我想,我应该挖一个洞把她埋了,然后决意,我要与她同归于尽,可是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比如说,师父或者方丈被人杀了,我要报仇,而那人恰好和杀喜乐的是一个人,正好新仇旧恨一起了。我对着喜乐的坟头说,喜乐,等我把他们全杀了,我就自己把自己埋了。然后,幸运的是,我顺利地把他们全杀了;不幸的是,我再也找不到在那个伤心欲绝的雨夜,我究竟把喜乐埋到什么地方去了。

想到这里为止,已经不能再想下去,因那其实就是一种长久的分开,会长久沉浸在悲伤情绪中,像草一样不能自拔,而此时,现实生活中的喜乐总是活蹦乱跳到我面前。我会注视喜乐,想,我怎么能把这么一个姑娘埋到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啊。

(三十七)

喜乐和我在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公然在寺庙里牵手。师父很宠我,说是我不懂事,还没发育,可是同我一起洗澡的师兄们居然私下告状,说其实我已经发育。这个让师父很恼火,因为师父这样说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可是师兄们居然如此不开窍,难道要当场脱裤验身?这多么不成体统。于是,师父把他们全打了,说,理由是洗澡就是洗澡,是洗去身体中与尘世接触的俗气,你们不好好参透洗澡的意义,居然还满脑子想着要盯人家小弟弟看,真是太肮脏了。就算你释然小弟弟的小弟弟已经那个,啊,可是那又怎么样,不让喜乐和他牵手,转而和你们牵手?你们这帮色狼啊。

这样,在师父的偏袒下,那些从小没牵过姑娘手的人全变成了色狼。而我依旧随意可以牵喜乐走来走去。师兄们不理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有喜乐可以说话。

我问喜乐,她想不想家里,喜乐说,其实她没有父母,从小只是被人当作乞讨时候带领的工具,而要饭的都喜欢她,因为喜乐长得可爱,谁领喜乐出去要的钱肯定比别人多一截,所以喜乐从小就是丐帮的吉祥物,只有丐帮长老才能领喜乐去要饭。

多好,没有父母,那意味着成婚的时候就可以不用花费银两孝敬对方父母,喜乐也不用强迫被嫁到哪个公子哥那里去当妾。

我在寺里的时候就问喜乐,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喜乐说,等师父许我们出了寺庙再说。

我说:别怕,师父宠我们,直接在寺里办了喜事就可以了,师父可以主持喜事,方丈爷爷可以见证。

而这话不巧被师父听见,惩罚自然是空前地严厉。

其实自从有了喜乐以后,释空就好像从我的记忆里模糊了,后面的十年是因为喜乐过得很快,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因为任何的感情到最终都归于了亲情,我觉得,娶喜乐是迟早的事情。迟早的事情永远是早的比迟的好,因为倘若事情是迟早的,事情带来的结果也是迟早的,一切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不早点发生。

我问:喜乐,今天走了四五十里路,小扁居然还没睡,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啊?

喜乐半天没有反应。倒是小扁又哼唧了一下。

喜乐说:你娶它吧,它答应了。

我说:不和你闹呢,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喜乐又长久没有反应。

我想,这真是一个很难的问题,喜乐在我面前从来就没有表现出一个女人本来就有的矜持的一面,不是她没有,只是没有机会,这次终于得到机会,肯定要好好矜持一番,展现女性魅力。

喜乐说:现在不行。

我说:为什么?你是怕现在答应了我,到了长安又碰到如意郎君吗?

喜乐说:不是,你都没送过我礼物,人家哪能这么随随便便嫁你。

我说:那还不容易,直接把小扁送给你。

喜乐说:不行,那本来就是我的。

我说:胡说,那是驿站老板的。

喜乐说:那我不还了行不行,我和小扁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产生感情了行不行?

我顿时觉得很失望,想在这方面,难道自己和小扁的经历处境是一样的?低声说:原来是这样。

喜乐说:不开心了?

我说:对。

喜乐说:我想的是,等我们一起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然后达到这个目标以后再结婚,不像现在这样,连去长安干什么都不知道就先成婚了。而且我们其实不是已经和结婚没什么两样,天天在一起,就少一个仪式而已。不过你要留长头发了,要不然人都以为你是一个少林和尚,是保护我的,会和你来抢我。

我说:对。

(三十八)

当天的晚上,又是走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地方,小扁再也不行了。我们什么时候休息取决于小扁什么时候再也不能移动。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找一棵树,因为如果就在路边歇息,总觉得缺少依赖,空空荡荡,而寄托只能是树。这次的树离开得比较远,足有百来步。我们不能把小扁抛弃在原地,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会被人当作小野马带走,只能是我把小扁背到树下。

喜乐说:真奇怪,你一定要找棵树才能睡。

我问:你是觉得有没有树无所谓心里没缺一点什么的感觉?

喜乐说:没有。

我说:我不知道。我只有靠一样东西睡觉心里才踏实。

喜乐说:你这样很危险。

我说:我不怕有什么危险,我在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什么东西轻轻移动我就能醒,怕什么,我打不过谁,我们还有那么锋利的灵。

喜乐说:灵给当了。

我说:哦,那也不怕,总之什么人都杀不了我,师父说的。

喜乐说:我知道你厉害,可是,你一直在树下面睡觉,你会被雷劈死的。我说:喜乐,你真聪明,下雨的时候我们不能睡在树下面。

喜乐说:你个没出息的男人,难道一辈子都要睡在树下面吗?

我说:哦,我们可以找一个漂亮的地方,有山有水,衣食无忧,盖一个房子。

喜乐说:那时候我就一定和你结婚。

我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们手里还有很多银子,天亮以后我们到附近看看,觉得地方不错就盖个房子。

喜乐说:你真是不思进取。

我说:进取什么?大不了不用工人,我从小练的,一掌能劈掉一棵树,还省得人锯半天,难怪师父说,练这个很有用。

喜乐说:我不是说这个,你想想,你背着天下都想要的灵,师父把什么都教给你,就是让你来砍树盖房子吗?

我说:我不知道,灵不是都当了吗?

喜乐说:你个笨蛋,你以为真当了吗?是我觉得我们背着太危险,暂时存一个别人都想不到的地方。一个月以后还要去取呢。

我说:啊,难道还要骑着小扁回去?

喜乐说:当然,不光这样,我们还得准备将近一百两银子去赎。

我说: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当了,我们留在身边,还能见贼砍贼,见柴砍柴,多方便。

喜乐说:实在太危险了。你听我的。不要想着明天一早盖房子了,啊?

我说:好,可先盖一个小的呢?

喜乐说:乖,听话,过几天就盖,这里离开少林寺太近了,不好,师父知道了会气死的,我们要盖盖得远一点,好不好,先睡觉。

我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想,江湖真是如此平静。走远一点,盖个房子,长安无事。

(三十九)

第三天了。醒来。这次又是喜乐摇醒我,我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眼前有好多人影晃动,张口就问:喜乐,到长安了?

喜乐说:不是,他们说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我继续张大眼睛,见眼前有六七个穿着讲究的人,为首的更是眉清目秀,便问喜乐:喜乐,山贼是这样打扮吗?

喜乐说:不是,这些人说是逐城来的,想见你。

我问: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说:哦,我是逐城永朝山庄的万永,我父亲是江湖有名的万宝龙,流传下了有名的万龙归一剑式,此次前来,一是特地要目睹一下灵的风采,然后是想要和释兄切磋一下武艺。

我说:可以,不过灵你们是看不见了,因为剑还在少林呢,那是少林的宝,怎么能让我这样年纪的人随便带出来。

万永说:看来不错,我也是这么想,江湖传言真是不可信啊,那比武总算可以吧?

我说:没什么问题。

万永说:我父亲创的剑式必须要剑,但是你手里没有任何的刀器,不公平,怎么办?

我说:没事,我还不会用兵器,徒手吧。

万永说:我实在是太想赢你,所以不要怪我不公。开始吧。

我说:等等,你的旁人往下退点吧,我怕伤到他们。

万永说:不行,所谓万龙归一,就是很多人假扮成龙才能成功,我一个人不能使出这个绝技。

我说:啊?这么快就用绝招?好,喜乐,把小扁牵得远一点。

喜乐说:你小心。

我说:没事,我哪能死在离开寺庙不到一百里的地方。

万永说:真是见谅,还耽误了你的行程,可是赢你真的很重要,不要怪我不择手段。

我说:你好歹也算是有气度的人,要不早在我睡梦里偷袭了,开始吧。

(四十)

说罢。只见万永周围那六个人顿时形成一个阵型,绕着万永快速奔跑,最后变成一个圈,看得我眼花缭乱,想其实所谓万龙归一,最难的是那些喽罗,需要跑那么快那么整齐,绕着圈还不能晕。

我正迷惑地看着,忽然,那六个人手中抛出六个暗镖向我飞来,我想,真阴,趁人看傻掉的时候下毒手。那六个镖非常整齐,按照位置来判断应该是人的头,颈,心,肝,膝盖,真的很毒,而且很整,最毒的是最后的那一镖居然是向着我私处而来,真是断子绝孙。我猛看了一眼后面,发现后面只是一树,别无他物,幸亏小扁牵走了,否则还不知道怎么办呢,于是,我轻轻朝旁边跳了一步,那六支镖轻轻从我身边掠过。我偷偷一笑,想这就是所谓万龙归一。

忽然间,从六个转动的人阵里飞出一支短剑。万永真不是一般的功力,能从那六个转动的人的缝隙里把剑隐蔽地射出,并没有误插在自己人屁股上,着实不容易,练着的时候得死多少人啊。

我想,大不了就是再躲。可是我忽略一个东西,那便是此时我正是跳在空中,脚还没有着地,实在没法再做动作,而那剑的速度真是十分之快,而且是越来越快,并且是顺着我跳的方向。

完了,我想,只能拿手接了。

趁暗剑靠近我,我两手抓住短剑的把柄,那剑锋只离开我不到一指,我须在这一指里把剑停住。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剑的力量真是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而那时已经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

最终,剑插进我体内有一指。

一个招式就这样结束了。大家都没有了动静。喜乐飞奔过来,急着喊:哥,你怎么能自尽!

我拔出剑,说:妈的,差点给扎进去了。

喜乐说:怎么回事?

我把只破了我一个小口子的剑拔出来,说:轮到我了。

万永笑笑说:不用了,你已经输了,剑里有毒。

喜乐忙问:什么毒?

万永说:西域红花,你也不要急,毒性发作很慢,两天才能彻底发作,你同我去逐城吧,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大家可以结个兄弟,况且解药只是在永朝山庄里才有。我保证你没什么事情。

我说:多少时间发作。

万永说:要两日。但是一旦发作以后就再无解药。

喜乐说:那就到你山庄里去。快点。

万永说:你们骑马跟着我。

喜乐说:等等我们,我们的马太慢。

万永说:没事,我把我的马给你们,我用我兄弟的马,你们的马,我让一个兄弟给骑回来。

这意味着,很多路白走了。

这里到逐城真的不远,很快时间,就已经在城门脚下。永朝山庄在城的最西面,靠近后山,是本朝几乎最大的一个山庄,有一段时间专门供给来烧香的大臣皇帝。我都来不及看逐城的景致,就到了永朝山庄,永朝山庄的大门比城门还要大一倍,而正悬的永朝山庄四个字便是皇帝所写。因为这四个字着实很难看,要不是皇帝写的,没有人愿意挂在这么一个山庄的门口。

而这一路我已经开始昏迷。我想,没事,还有解药,而且肯定不能是我死,事情就是一个意外,虽说有点委屈,这是我正儿八经地第一次和人较量,居然给人毒了,还被人搬回家进行拯救,真是很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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