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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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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对视几眼,慢慢摇头。

“胡老三刚说这些北疆军将士都是被强迫的。”徐子墨环视着众人,缓缓道,“可是,我仔细观察过这些将士。他们并没有任何被逼迫的怨怼之色。”

胡老三登时就愣了,随即想明白了般,神色骤变,跌坐在椅子上,头垂得低低的。

其余人也尽皆沉默。

徐子墨有一种悲凉的预感,扔抬高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所以,这几年,北疆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了。”

这一句出来,室内更静了。

只有窗外风声细碎,呼呼的,吹一阵歇一阵,将远远的仆妇玩笑声卷了进来。隐隐约约的,似乎是一群人起着哄,让昨夜打叶子牌赢了的请客。随着进来的,还有春日的幽冷花香,不知是什么树,寻常不起眼,一开花竟如此芳香浓艳。

无人说话。

沉默。

室内的安静让院子外仆妇们的玩笑声愈发清晰了。

徐子墨冷冷地道:“你们不肯说?”

胡老三突然抬起头,站起身。徐子墨望着他:“胡老三,你愿意告诉我吗?”

“元帅……”胡老三分明极有勇气的。却在徐子墨看了他一眼后,忽然挪过了眼,说不出来了,“我……”

“元帅,你别听他胡说。”一个人腾地站起来,把胡老三扯下来,摁在椅子上,“这个胡老三嘴上向来没把门的,信不得……”

徐子墨静静看着他们。

空寂的房间只有他一人的声音,突兀尴尬。

那人也说不下去了,讪讪坐下。

“你们不肯说,我自然也有自己的方式知道。我只想听你们说。你们是我最信任的部下,在战场上,我们都是把命交给彼此的。”

“所以,我想听你们的答案。”

“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们如果不愿意说,可以点头或者摇头。”他顿了顿,捏紧了拳头,强行压抑住心口的悲凉,深吸一口气,才问出口:“如今,北疆太平吗?”

空气沉默着。

许久后,才有个人轻轻摇了一下头。

徐子墨等了一下,确定了答案,才慢慢说道:“我知道了。”

他慢吞吞站起来,摇晃了一下,扶住了椅子才站好。有人要来扶他,被他推开了。

他慢慢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才想起什么,回头匆匆嘱咐了一遍:“你们……你们现在此处住下,等……”

等……

他说着,自己也茫然了。他原是要说,等过段时间,便离开这里的。可现在,他该去哪儿?

北疆也不太平了。

徐府他也回不去了。

天地之大,他该往哪儿去呢。

“等我以后再来安排吧。”他只能扔下这一句,逃也似地匆匆走了,“你们且好好住下。”

舌尖泛起苦涩,是眼泪的咸。

他回了房间,找到了墙角的行李箱笼。行李箱是胡老三等人找到了那群马贼,抢了回来的,特地带了来。

他打开箱笼,拿出一把长枪。

这是父亲送他的,请了全城最好的工匠打造的。银白冰凉的枪身,在阳光下凛凛发寒,枪头发白,锋利得让人望之胆寒。枪头的红缨招摇着,如一团燃烧的血。

他又想到了他第一次上战场。

那时他才十三岁,在军营里当了一年的伙头兵。终于能够跟着老兵上战场,清理伤兵尸体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色彩斑斓的“肉”

血红的肉,被刀剑捣烂了,细细的成了肉糜。发白的肉,是伤口失血过多,被冻僵了,黑色的肉,是被火枪火炮打中了,烧焦了。站在城楼上,往下漫漫一看,雪色的平原如一副绚烂烂漫的浓彩画。

人的尊严在死后还不如个畜生。

他强忍着想吐的冲动,跟在队长后面走着,帮忙找寻伤兵,将他们抬回去,让军医治疗。

走在路上,他被一个老妇人抓住了手。

老妇人大概以为他是大夫了,哭着叫着,让他救救她怀里的小儿子,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被一支箭斜着射穿了脑袋死透了,脸是一种暗沉的灰白色。

他无力解释着:“我只是个小兵,不是大夫。”

老妇人歇斯底里地问他:“你是北疆军吗?”

“我是。”

“你是北疆军……”;老人凄然地质问着,“既然是北疆军,为什么不能保护我们的安全。我的三个儿子都死在了突厥的枪下。两个女儿都被他们糟蹋了。”

“你们在干什么?”

……

“我在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

那一天晚上,在同帐篷里的老兵的一高一低的鼾声里,在远方的草原上狼的长长地呼啸里,他抱着那一把长枪,睁着眼,看着头顶被血迹染红的帐篷,一夜未合眼。

从那一天起,他就立誓,要还北疆一个清明太平。

四年。

他花了四年时间,把那群突厥打的不敢再犯了。又领着人,将这一带的马贼全给肃清了,给田派地,把那群马贼安置了。

北疆人民难得安居乐业了一段时日。

可现在……

他又想起了院子里的北疆军将士。

那一个个都是跟着他打过突厥,追过马贼,流过血喝过酒的汉子。他成了废人,不能上战场了,可他们并没有。

他们为什么会到这里。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闭上眼睛,却不敢想。

他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连这一支枪他都抡不动,他凭什么说保护北疆人。

……

他闭上眼,握着枪头。

血流了出来,他却浑然不觉。

痛才能让他觉得自己存在。

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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