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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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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拉声音微弱地说:

“我不相信,不相信——”

瓦格雷夫说:

“隆巴德,你呢?”

“我同意,先生,完全同意。”

瓦格雷夫法官看起来很满意,他点点头说:

“好吧,那我们首先来分析证据。有没有谁是值得怀疑的人?布洛尔先生,我看你好像想说点儿什么?”

布洛尔紧张得喘着粗气:

“隆巴德带着一把左轮手枪,他昨天晚上没说实话,他都承认了。”

菲利普·隆巴德咧开嘴,无奈地说:

“看来,我又得解释一遍。”

他又解释了一遍,讲得简明扼要。

布洛尔咬住这个问题不松口,说:

“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说法?没有什么可以证明你所说的情况属实吧?”

法官咳嗽着说:

“遗憾的是,我们都一样,只能为自己作证。”

他俯下身体,说:

“我敢说,没有人真正意识到这是多么特殊的情况。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可行的办法,就是分析一下我们现有的证据,以此来排除嫌疑。”

阿姆斯特朗马上说:

“各位都知道我是专业人士,你们怀疑我的唯一理由不过是——”

瓦格雷夫法官又举起手来打断了他的发言,他声音不大,但清晰明确:

“我也是众所周知的专业人士。所以,尊敬的先生,这证明不了什么。如今这个世道上,有行凶肇事的医生,为非作歹的法官,还有,”他看着布洛尔,又添上了一句,“胡作非为的警察。”

隆巴德说:

“无论如何,我觉得你要把女人排除在外。”

法官的眉毛往上一挑,用法律界人士特有的刻薄语气说:

“你的意思是,女人就不可能是杀人犯了?”

隆巴德气冲冲地说:

“当然不是。不管怎么说,这看上去不可能……”

他停住口。瓦格雷夫法官话音清晰,用嘲讽的口吻说:

“阿姆斯特朗医生,我可以认为一个女人的力气足以使麦克阿瑟丧命吗?”

医生镇定地回答:

“完全可以,只要利用顺手的武器就可以,比如胶皮棍或者铅棍之类的东西。”

“凶手不需要花费很大力气吗?”

“根本不需要。”

瓦格雷夫法官扭动着他那龟颈一样的脖子,说:

“另外两起命案是药物致死。而麦克阿瑟这起命案,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能轻松办到。”

维拉怒不可遏,说:

“我看你是疯了!”

法官慢慢地转过脸来,目光落在她脸上。他的眼神冷漠无情,说明此人擅长察言观色,而自己则能处变不惊。

维拉心想:“他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就像把我当成一个标本,而且,”——她不禁吃惊地发现——“他讨厌我!”

法官字正腔圆地说:

“亲爱的小姐,请你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我并不是在说你。”他又向布伦特小姐弯了弯腰,“我希望你不要觉得受到了冒犯,我认为大家都有嫌疑,无人例外。”

埃米莉·布伦特只顾织毛衣,头也不抬地用冷冰冰的口气说:

“凡是了解我的人,要是听说我害死了人,绝对感到荒谬至极!更别说是一下子害死三个人。但是,我知道我们毕竟谁都不了解谁,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充分的证据,没人能脱得了干系。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当中有一个魔鬼。”

法官说:

“这样说来,我们大家都统一了意见,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身份或者地位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隆巴德说:

“那罗杰斯该怎么办?”

法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什么怎么办?”

隆巴德说:

“依我看,罗杰斯可以被排除了。”

瓦格雷夫法官说:

“是吗?有什么根据?”

隆巴德说:

“他没这个脑子,而且他妻子也是受害者之一。”

法官的浓眉毛又挑起来了:

“小伙子,我以前审理过很多起谋杀妻子的案件,结果证明丈夫确实是凶手。”

“哦!这话我同意。杀妻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这次的事情可不能这么看!要说他是为了怕她出卖自己,所以杀妻灭口,或者说他嫌弃她了,想娶个更年轻的姑娘,于是把她杀了,这我都可以相信。但是,我没法相信他就是欧文先生,为了处置逍遥法外的人,就先向自己妻子下手,更何况那件谋财害命的事明明是他们两个一起干的。”

瓦格雷夫法官说:

“你把道听途说当成证据了。我们并不清楚罗杰斯和他妻子是否谋杀了他们的主人。这个指控完全可能是伪造的,为的是让罗杰斯和我们落得同样的处境。昨天晚上罗杰斯太太恐惧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发觉她丈夫精神失常了。”

隆巴德说:

“好吧,那就听你的吧,尤·纳·欧文就是我们其中一个人,谁都脱不了干系。”

瓦格雷夫法官说:

“我的意思是,大家不要因为品德、身份或者犯案可能等等因素来排除某个人的嫌疑,而是要基于事实来做排除法。现在我们就开始吧。简单点儿说,我们当中有谁或者哪些人完全没有机会对安东尼·马斯顿下毒,完全没有机会让罗杰斯太太服用过量的安眠药,完全没有机会对麦克阿瑟进行致命的一击?”

布洛尔一直阴沉的脸忽然放了晴。他向前俯过身来。

“这样就对了,先生!”他说,“就用这个办法。马斯顿的死,我看没有什么好查的了。有人已经说过,在他最后一次斟满酒杯之前,窗外可能有人往他的酒杯里偷偷下了毒,而且如果当时房间里的人想要投毒的话,其实更方便。我记不清当时罗杰斯在不在房间里了,至于我们剩下的这些人,谁都有可能投毒。”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

“现在来分析罗杰斯的妻子。当时跑出去的是她丈夫和阿姆斯特朗医生,他们俩都可以轻而易举地——”

阿姆斯特朗气得跳了起来,浑身发抖。

“我反对,简直是荒唐可笑!我发誓,我给那女人开的药都是——”

“阿姆斯特朗医生。”

这个细声细气、尖酸刻薄的声音力道十足,阿姆斯特朗医生刚说了半句话,语音就戛然而止。

“你自然会愤怒,尽管如此,你必须面对事实。不是你就是罗杰斯,你们都有可能毫不费力地用过量的药物杀害她。现在,我们再来分析一下当时在场的其他人。我、布洛尔探长、布伦特小姐、维拉小姐、隆巴德先生是否有投毒的机会?我们当中有谁可以完全被排除在外?”他停顿了一下,“我想,一个也没有。”

维拉生气地说:

“那个女人出事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在她身边!你们都可以作证。”

瓦格雷夫法官思考了一分钟,然后说:

“根据我的回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如果说得不对,请各位纠正我。安东尼·马斯顿和隆巴德先生把罗杰斯太太抬上沙发之后,阿姆斯特朗医生跑了过去,让罗杰斯去拿白兰地。后来大家想到一件事——那个指控我们有罪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于是我们都走进隔壁那间屋子,只有布伦特小姐仍旧待在老地方没动,单独和昏过去的女人待在一起。”

埃米莉·布伦特顿时变了脸色。她放下毛线,说:

“这简直不可理喻!”

法官无情的声音继续说着:

“当我们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你,布伦特小姐,正俯下身看着沙发上的女人。”

布伦特反驳道:

“难道对别人正常的怜悯之心也成了犯罪吗?”

瓦格雷夫法官说: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后来罗杰斯端着白兰地走进屋,当然,他完全可能在进屋前下了毒。那个女人把白兰地一饮而尽。过了一会儿,她丈夫和阿姆斯特朗医生扶她回到床上,阿姆斯特朗医生当场给了她镇静剂。”

布洛尔说: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看来她的死与瓦格雷夫法官、隆巴德先生、维拉小姐和我自己无关了。”

他声音响亮,而且显得很亢奋。瓦格雷夫法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

“是吗?我们必须把每一种可能都计算在内。”

布洛尔又瞪大了眼睛,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

瓦格雷夫法官说:

“罗杰斯太太躺在楼上她自己的房间里。医生给她的镇静剂开始起效,她意识模糊,发不出声音。假如那时候有人敲开她的门,走进房间,递给她一片药或者一杯水,骗她说这是医生吩咐让她吃的药,罗杰斯太太肯定会毫不怀疑地服下去。”

屋里一片安静。布洛尔皱着眉头,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菲利普·隆巴德说:

“你的说法我根本不信。再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离开过这间屋子。然后又发生了马斯顿的死亡。”

法官说:

“如果有人是出了自己的卧室,去找了罗杰斯太太呢?我是说后来。”

隆巴德不同意:

“但那时候罗杰斯已经在她房间里了。”

阿姆斯特朗医生开了口。

“不对,”他说,“那时罗杰斯下楼收拾餐厅和厨房了。可能有人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去过她的房间。”

埃米莉·布伦特说:

“医生,你能肯定那个女人吃了你给她的药以后,睡得很沉吗?”

“基本是这样,但也说不定。这得看每个人对药物的具体反应如何。每个病人的体质不同,只有经过几次处方试验以后,才能知道他们对不同药物有什么反应。有时候,镇静剂会隔很久才起作用。”

隆巴德说:

“你当然会这么解释了。照本宣科的——”

阿姆斯特朗听到这话,显然很生气,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但是法官冷漠无情的声音又一次把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拦了回去。

“我们的目的是搞清楚事实,辩解和反驳都无济于事。我认为,刚才的假设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虽然我也承认这种可能并不大。不过,这也得看嫌疑人具体是谁。如果给那个女人投毒的人是布伦特小姐或者维拉小姐,她绝对不会起疑心。假如换成我,或者是布洛尔、隆巴德先生,就稍微有些奇怪了,但是我仍然认为这不至于引起她的怀疑。”

布洛尔说:

“这能说明什么呢?”

7

瓦格雷夫法官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着嘴唇,冷冰冰地说:

“我们现在谈的是第二起凶杀案,事实说明在座的没有谁能完全洗脱嫌疑。”

他停了停,又说:

“我们再分析一下麦克阿瑟将军的死亡。那是今天早晨发生的。谁有能为自己开脱的证据,请原原本本地说一说。至于我本人,我可以现在就说,我没有充分的证据说明自己不在场。整个上午我都坐在露台上,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处境问题。

“我在露台上的那把椅子里坐了整整一上午,直到午饭钟响。但是我必须承认,印象中的很多时间里,我周围根本没有人,所以我完全有可能去海边,杀死将军后再回到椅子上坐着。能证明我一直没有离开过露台的人只有我自己。而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证据显然不充分,必须有其他证据才行。”

布洛尔说:

“我上午一直和隆巴德、阿姆斯特朗医生在一起。他们俩都可以给我作证。”

阿姆斯特朗说:

“你去屋里找过绳子。”

布洛尔说:

“没错,我去过,但是在往返的路上我都没有停留,这你应该很清楚。”

阿姆斯特朗说:

“你去了挺长时间——”

布洛尔涨红了脸,说: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阿姆斯特朗医生?”

阿姆斯特朗重复道:

“我只是说你去找了很长时间。”

“你以为绳子那么好找吗?我总要到处翻一翻啊。”

瓦格雷夫法官说:

“布洛尔离开的时候,你们俩是在一起的吗?”

阿姆斯特朗不高兴地说:

“当然了,隆巴德一共走开了几分钟,我一直待在原地没动。”

隆巴德微笑着说:

“我想试试能不能反射太阳光来向大陆发信号,所以在找一个合适的地点。不过只走开了一两分钟。”

阿姆斯特朗点头表示同意:

“没错。我向你们保证,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来不及杀人。”

法官说:

“你们俩谁看过表吗?”

“没人看过。”

菲利普·隆巴德说:

“我没戴手表。”

法官平静地说:

“一两分钟这个说法很不精确。”

随后,他把头转向抱着毛线、笔挺地坐在椅子上的布伦特,说:

“布伦特小姐,你呢?”

布伦特说:

“我和维拉小姐一起去小岛高处走了走。然后我就坐在露台上晒太阳。”

瓦格雷夫法官说:

“我不记得你在那里出现过。”

“我坐在朝东的拐角,那里避风。”

“你一直在那里坐到吃午饭?”

“是的。”

“维拉小姐?”

维拉已经准备好了,大声回答道:

“今天早上我和布伦特小姐在一起。然后四处走了走。再后来,又到海边和麦克阿瑟将军聊了一会儿。”

瓦格雷夫法官打断了她: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维拉这才有些犹豫地说:

“我不清楚,大约是午饭前一小时吧,我想想……可能不到一小时。”

布洛尔问道:

“是在我们和他聊过之后,还是之前?”

维拉说:

“我不知道。他——他真是非常奇怪。”

她开始发抖。

“怎么奇怪?”法官要追问清楚。

维拉低声说:

“他说我们都要死了……他说他正在等待末日。他……他吓得我……”

法官点了点头,说:

“后来你做了什么?”

“我回了房间。直到吃饭才下来,后来又去了屋子后面,反正我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

瓦格雷夫法官摸着下巴说:

“还剩下罗杰斯。我不知道他的证词究竟能证明什么。”

被叫过来接受讯问的罗杰斯没能说出任何有价值的话。他一上午都忙着做各种家务、准备午饭。饭前他还给露台上的客人送过鸡尾酒,之后又上楼把自己的东西从阁楼搬进另一间屋子。他一上午连窗外都没望过一眼,没发现任何与麦克阿瑟将军死亡有关的蛛丝马迹。他可以发誓,中午他布置餐桌的时候,餐桌上的确还有八个小瓷人。

罗杰斯话音刚落,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瓦格雷夫法官清了清嗓子。

隆巴德低声对维拉说:

“现在他要宣布判决了。”

法官说:

“关于这三起死亡案件,我们尽力做了质询。有些人在某些方面的嫌疑可以排除了,但到现在为止,我们仍不能肯定哪个人和这三起死亡案件全无牵连。我重申,我相信在座的七人中有一个就是危险的、可能是精神失常的罪犯。但是,在我们面前尚无证据说明哪一个人是他。眼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和岸上的人取得联系,寻求帮助。同时也要考虑一下,假如短时间内得不到岸上的救援——而且从天气情况看,十有八九没人能过来——我们必须采取何种措施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恳请各位慎重考虑,把自己想到的任何建议都提出来。在此期间,我必须提醒大家,提高警惕。凶手之所以能为所欲为,正是因为被害者毫无防备。从现在起,我们应该把提防每一个人作为自己的任务,有备无患。先说这些吧。”

菲利普·隆巴德小声嘟囔着说:

“现在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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