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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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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字,程苏然看得清楚,却看不懂。她知道这是两个月的包养费,不知道为什么一次性付清。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形。

难道……

姐姐不要她了?

所以提前终止合约?

她心悬起来,颤抖着手指打字:[为什么呀?]

江虞迟迟没回复。

程苏然一时忐忑难安,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立刻飞回去,余光瞥见奶奶的遗像,转过脸,狠狠瞪了一眼。

都怪你!

她在心里生气。

“让你磕个头,玩起手机来了!”姑姑尖利的声音传过来。

程苏然猛一激灵,就见姑姑拎着笤帚朝这边来,以为她要打自己,下意识侧过身子躲开,“我磕过头了。”

姑姑却只是把笤帚往她手里一塞,“去东头屋打扫卫生!就晓得玩手机……”

“哦。”

她拎着笤帚走开。

老屋共有四间,一间堂屋,东西各一间卧室,一间灶房。

东边是程苏然父亲生前住的屋子,小时候她在奶奶家生活那几年也住过。她对老屋的记忆,永远是角落里的蜘蛛网,每天掉皮渣的墙,翻个身就吱吱作响的雕花木床,还有一股怎么开窗通风都散不去的湿霉味。

打扫完卫生,微信依旧没有动静,程苏然忍不住又发了一条:

[姐姐?]

……

院子里嘈杂,姑父买东西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村里的叔伯。

无论谁家办大事,婚丧嫁娶,总有人上门来帮忙,不要钱不要礼,只主人家留着吃顿饭表示感谢,村里一直秉持着这般传统。

爷爷奶奶家人丁不兴,到现在只有姑姑、程苏然和赵意含几个后代,这次奶奶病情来得凶,住院花了不少钱,姑姑实在是拿不出更多了,丧事只能一切从简。

不停灵,明天封了棺直接抬上山埋了。

程苏然出去与几位叔伯打了个招呼,便钻进灶房帮姑姑烧火做饭。

这时候手机震动了。

姐姐:[表现不错。]

姐姐:[还剩两个月,按月付麻烦。]

江虞发了两条。

冰冷的文字跃入眼帘,程苏然心头一刺,仿佛看见了签合约那天的江虞,冷淡的面孔,冷淡的语气,将她当做货物一般看待。

可她本来就是姐姐花高价买来的小宠物……

这头心里酸涩,那头看见“还剩两个月”,又有种不舍的紧迫感,她简直快要被自己矛盾的情绪折磨疯了。

难道这是在考验自己吗?试探她会不会拿了钱跑路?

程苏然苦笑着安慰自己,低头打字:[姐姐,你就不怕我拿着钱跑了嘛?]

这次江虞回复得很快:[你不会。]

程苏然:[为什么这么笃定?]

江虞又不说话了。

“……”

唔。

吃过晚饭,程苏然问起表姐,姑姑说刚到城中家里,天黑不方便,明天一早再过来。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舍不得遭一点罪,吃一点苦头。

她虽然羡慕,但也麻木了。

这一晚,程苏然和姑姑留在老屋守夜。

过去的农村夜晚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人们吃完饭早早就睡了,如今还好,却也比不得市区热闹,尤其老屋这边,一入夜,四周黑黢黢的,只见星点灯光,照着山头田埂的轮廓,远望像一只沉睡在黑暗中的巨兽。

堂屋灯光敞亮,黑棺材阴森森的,有几分瘆人。

程苏然以为自己会害怕,但看到奶奶那张脸心里尽是气,恐惧都不值一提,她索性坐在遗像边插着耳机背单词。

姑姑坐在对面,眼睛死死盯着棺材,不知在想什么。

周遭静得只听见狗叫。

“老东西,你不喜欢生儿子咩?你儿子早早死得顶透,老了还是我管你,还是我给你送终……”手机播放内容暂停,程苏然就听见姑姑自言自语的声音,莫名一怔。

女人眼里有愤恨和不甘,末了嘲讽地笑。

程苏然偷偷看她,顿时觉出心酸,其实姑姑也是可怜人,是这个家庭中的受害者,换做自己是她,当年未必能做得比她更好。

如今奶奶这个大包袱没有了,束缚在她们心上多年的疙瘩也能解开了,何不借这次机会修复关系?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软了下来……

一夜未眠,翌日天刚蒙蒙亮,姑父就带着表姐前脚刚到,村里那几位叔伯后脚也来了。

丧事从简,流程几乎没有,姑姑拿着引魂幡走在前面,程苏然和表姐跟在后面,姑父和几位叔伯抬棺材,一行零零散散几个人上了山。坑是昨天就挖好的,在爷爷的坟旁边,两人合葬。

这是程苏然第二次参加农村葬礼,上一回是十几年前父亲去世的时候。

那会儿她还小。

匆匆下葬后,大家又围在一起吃了顿饭,收拾老屋的东西,姑姑把院子里养的鸡送给了几位叔伯,留了一只带回家。

程苏然终于回到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小楼房老旧,八十多平,两室两厅,一间姑姑住,一间表姐住,程苏然则住在小储藏间,只放得下一张折叠床和一套小桌椅,衣服统统塞在床头收纳箱里。

两年没回来,储藏间堆满了表姐的东西,桌上,床上,到处都是杂物。

完全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程苏然低着头,默了片刻,不想去吵因为早起一直打瞌睡回来倒头补眠的表姐,遂自己动手搬掉一些杂物,收拾属于她的东西。

虽然,也没有多少东西了。

几支不出水的笔、一摞用完的草稿本、小学拿过的奖状……书桌抽屉最深处有个不起眼的小盒子,她拿出来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刺绣小白兔。

程苏然微愣。

记得很小的时候,这只兔子就陪伴在她身边,印象中是别人送给她的,但具体是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将小白兔捧在手心,仔细端详,兔耳朵弄得有点脏,脖子下面有个小小的勾状图案,很像扑克牌中的“j”。因年代久远,白线微微泛黄,但依然能看出缝它的人手工精巧。

当初去江城念书怎么忘记了带上这个小东西?

正好,她属兔。

程苏然把小白兔揣进口袋,继续清理东西,不要的都扔掉,再把表姐的杂物搬回原位,转身出去。

“这家还了一万,还有两千多。”

“一起算到是七万。”

“哪有这么多钱哦,造孽……”

隔壁房间里,姑姑和姑父正商量还债的事,不断唉声叹气,程苏然脚步一顿,屏住呼吸听了两句。

“还有然然的一万嘞?”

“那算个屁,她本来就该给的。”

两人声音压得极低,可周围太安静了,一点点响动在这静谧之中都显得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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