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朕呜呜呜,朕嗷嗷嗷!(2/2)
“是,就是大漠的那个贺兰红珠。”
“原先是北漠副都,锦裕九年划归我大夏云盛州。”
“…………”
“阿昭很多事情都忘了,云盛州锦裕七年才设立,你不记得也不怪。”
宴语凉:“?!?!”
他已经有点懵了,咀嚼着岚王话里的意思,做梦一样:“可是青瞿,要去到贺兰红珠,一定必须行经燕云。”
岚王:“嗯,是要行经燕云。”
“阿昭。百年前被迫割让北漠的燕云各州,已在锦裕七年重回大夏版图。”
“…………”
“不然阿昭以为,绿柳军这些年‘南征北战’都打了些什么?”
“我总也得给你打回点什么来,才像话吧?”
轰。
宴语凉从失忆至今都一丝没乱过的脑子,此刻终于全乱。
无数情绪堆叠,激荡于胸,整个人呆呆的。
“但,朕以为……”
但他一直都想当然的以为,岚王“南征北战”打的都是卫国战争!!!
谁让在他从小的记忆,大夏每一次动用兵戈都是卫国之战。
每一次都是邻国侵略,不是今天被北漠在边境咬了一口就是明日被瀛洲背刺一下。他小时候屡屡看到父亲为战事发愁、伤心无奈的样子。
燕云数州被北漠强占本就是大夏百年国耻,而宴语凉十岁那年,边境云盛城更被北漠骑兵洗劫一空放火烧毁。
消息传来,宣明帝一整天没说话。
贵妃担心宣明帝,便让二皇子宴语凉与三弟晏殊宁整日陪在他身边。
终于夜里父皇回过神,哽咽着说,阿昭阿宁,今日之事你们不可忘。
今日之事,将如同当年燕云陷落一样会被写进史书,把宣明一朝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在宴语凉记忆中,他父皇一辈子都过得很不好。
很少笑,总是深深愁容。
听闻他也曾年少活泼,有过情投意合的恋人,却被迫分开与北漠公主联姻,后又被逼娶名将之女。
在位二十年,始终在澹台氏和庄氏两大权臣的明争暗斗、权力倾轧间苟且,事事做不得主,无限憋屈愁苦。
偏偏两大权臣又极端交恶,但凡澹台家要做想做的事情无论好坏庄家都不遗余力反对,但凡庄家想要推行的政策澹台家亦竭力破坏。
恩怨不断,波及国计民生。
农改推不下去,税收拿不上来,征兵征不到,粮草跟不上……大夏积贫积弱。
云盛城大火,太守守节而死。
遗体运回华都,父皇出城十里迎接。小小的宴语凉坐在车里,犹记一路沿街黑压压哭泣的百姓,压抑屈辱无法言说。
国耻当头,就连权臣庄薪火、澹台荣焉都双双低头沉默。
同一日,夏侯烈老将军的父亲,老臣夏侯晖溘然病逝。老爷子历经三朝,辅佐一代又一代皇帝终是忧愤而死,死前嘴里仍念叨着“收复燕云”。
没几年,父皇宣明帝也郁郁而终。
宴语凉记得的最后一次“国耻”,是他继位的第一年。
本是大夏属国、百年来屡受福泽庇佑的瀛洲胶南等小国趁新帝登基政局不稳,纷纷白眼狼倒打一耙,在边境大肆占便宜。
而唯一忠心的海上小国越陆,又被落云国毫无理由大军压境。
越陆急书求援,锦裕帝意欲发兵去救,却遭澹台家与庄家双双掣肘。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臣属羸弱小国横遭欺凌、肢解、鲸吞就在家门口上演,泱泱大夏身为宗主国却只得装聋作哑。
后面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拂陵倒是说过,他在位这十年是明君、是好皇帝。
但宴语凉没太当真。
毕竟,如他父皇那样一辈子受人挟制,还常有人说是“忧国忧民好君主”。
宴语凉实话实说他父亲是干的不行,倒也没有不敬父皇的意思。
整个大夏版图于父皇在位时被蚕食至前所未有、半壁残破无处可退。都已经那样了,他自然立志继位后总得要收回来一点,不然还当什么皇帝,自挂东南枝算了。
可他怎么知道,收回来的竟不只一点点???
父皇曾说,百年燕云之耻莫说一半,但凡打回一城,也算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可惜至死没能如愿。
等到他这,却不但燕云回来了,大夏军队甚至还长驱直入打到邻国大漠,把人家副都给打下来了??
从此大夏多出一个版图上从没有过的云盛州,以那座被北漠火烧了的云盛城为名。
而岚王之后,还打过越陆和瀛洲……
“尔尔小国两面三刀,给他们个教训长长记性。”庄青瞿道。
“如今胶南、瀛洲已双双臣属,年年上表进贡。落云国也从越陆被赶回了老家。”
宴语凉:“…………”
“阿昭,我曾经说过,你既让我去了,我就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失望。”
宴语凉说不出话来。
他之前还一直寻思自己到底是多没用的,才让权臣摄了政还幽了禁。
原来不是他没用,人家权臣乃战神。
所以又怎么能怪文武百官见风使舵,又怎么能怪帝党磨磨蹭蹭不敢救他!
这么能打谁敢来啊?也就他叔头铁。
拂陵拿来地图。
锦裕十一年的全新大夏版图展在眼前。
燕云回来了,蓟州回来了。云盛州那么大、幅员辽阔。
宴语凉眼眶发疼。
实在难以想象。就他这色令智昏的蠢样,他真以为他不行。
谁知道他执政十年,竟然那么厉害。
大夏三百年。
干元建国、文帝之治,武帝之光后世称颂。
可如果宴语凉没看错,他锦裕十一年的版图,已经有史以来第三大了。
盖过干元帝文帝,只比文帝武帝鼎盛时差一点点。
这确实是比惠帝能干啊?足够青史留名了。但谁能想到成天上蹿下跳、买小话本不靠谱狗皇帝失忆前那么厉害呀???
“阿昭。”
“……不准哭。”
“锦裕四年、七年、九年!你那时已哭过了,不准再哭!”
岚王声音很凶很涩,捂住他眼睛的手却非常温柔:“拂陵,你回头去史馆给阿昭选一个好的起居舍人来。”
“陛下勤勉为政、心怀天下,不能不记。”
拂陵:“是。”
男儿有泪不轻弹,宴语凉也不想。
哭得他脑子都疼。
可是突然告诉一个满脑子只记得丧权辱国江河日下又气又急的狗皇帝,说他也不知怎么就那么能干,干了十年居然力挽狂澜了,换成谁也得懵也得哭成狗。
若是父皇还在,若是三朝元老夏侯老爷子还在。
若是他们都能再多看十年……
庄青瞿眼中温和又无奈。
“阿昭这十年来励精图治、干了很多大事。”
“傻子,哭得丑死了还想什么呢!就算我要一一告诉你,那么多事又岂是一晚上说得完的?”
宴语凉想了想,也是。
“朕,今夜,奏章延后,明日再批。”他吞了吞泪水支棱起来,“朕想玩雪。”
“青卿陪朕,朕还想听青卿弹琴。”
岚王:“嗯。”
……
皇帝和岚王出去玩雪了。
拂陵:“樱儿你记一下,锦裕十一年三月初一花朝节,帝与岚王玩雪。岚王夜宿楚微宫。”
堆了雪人,又折了廊檐的冰凌当剑打架。
宴语凉捧起一捧雪窝了窝,想丢岚王。
“……”
岚王:“怎么?”
宴语凉:“青卿身体不好,朕怕一个不小心把青卿给丢病了,青卿还是你来丢朕吧。”
微光烛火下,岚王接过雪球,微微挑眉。
眉目锐利、鼻梁高挺,那俊美中自带着世家风雅的尘华,又混杂着边疆大漠的冷冽,华贵又犀利。
这个人,曾经南征北战。他的眼睛、掌心的厚茧、周身的气质都看得出磋磨砥砺。
美得无法言说。
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肯陪在他身边。
“青卿,朕有个问题。”
“问。”
“青卿总宠着朕,是不是就是因为特别喜欢朕励精图治,在位期间如此能干。”
破案了,一定是。
他那么狗。一直都在想岚王到底看上他点啥,是不是失心疯。
如今终于懂了,他的疆域版图都能直逼文帝武帝,那他岂不就是当今世上最好的男子。
岚王不瞎,岚王眼光高、十分会挑男人。
庄青瞿:“臣亦有个问题,早就想问陛下了。”
他一恭敬就没好事,果然,修长的手指穿过宴语凉的白鹅大毛领,轻轻捉住。
“究竟是谁成天跟陛下乱嚼舌根,说臣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