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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对比,大家才发现,这大家伙是真的大,三十斤的小彩鱼就像坐在一只巨大的黑色木船上,两个大脚掌就像船桨一般,慢慢的划过来。
幺妹却有点难过了,这颗海椰子在水里泡得太久,已经没有生命了,难怪昨天露过一面后再也没看见它。如果,昨天她别顾着玩,能早点发现它的话,说不定现在还能说话。
她觉着,作为一只地精,她又失职了。
虽然,最后的最后,小彩鱼把海椰子划过来,大家七手八脚把大家伙搬上岸,看着那与屁股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相似度的东西,幺妹还是开心不起来。
因为自己的疏忽,她浪费了一条生命。
不知道会不会又受惩罚,地精灵力好容易才到八级,她一面自责,一面又害怕灵力原地踏步,甚至倒退。
“你们干啥呢”有人站在坝梗上问。
“哟,这啥玩意儿,咋像个屁股”
有妇女看见,红着脸啐他们几句,走了。
孩子们终究不是大人,不会想那么多,只是大声的告诉大人:“海椰子!小福星捡到的海椰子!”
总觉着,说是“小福星”捡到的,就意味着是个好东西,大人们听了就会开心似的。
果然,坝梗上下来几个男人,看清这傻大个的样子,也红了脸——这他妈活脱脱就是个屁股啊!
“赶紧的,弄回去,放这儿怪臊人的,影响社会主义队容队貌。”说话的是开会回来的张爱国,他手里还拎着两包草药。
张秋兰的妈妈自从年前感冒没好,一直咳到现在,病得下不了炕,人瘦了十几斤,两颧潮红,形销骨立……所有人都说她是害肺痨了,可去县医院检查过,又没结核杆菌,本来挺精神能干个女人,现在就病歪歪的躺炕上,过一天是一天。
张爱国不像其他人有心思取笑,只见他眉头紧锁,愁苦着张长脸,把药包递给秋兰,“回去给你妈熬上。”撸起袖子,抱着海椰子就往大路走。
这玩意儿真大,真沉,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少天,死沉死沉的,他费了老大劲才给弄到村口,“还要给你送到家不”
幺妹摇头,心里早没一开始的激动了。
海椰子都死了,带回去也没用。还不如就放村口,让大家都看看吧。
椰子壳非常硬,几乎是坚不可摧,孩子们用石头砸都砸不开,七嘴八舌商量要怎么才能把它敲开。声音一吵,顾老太在院里就听见了,赶紧伸出头来,“幺妹乖乖,来奶奶这儿,奶给你好东西吃。”
心灵受伤的意志消沉的小地精急需零食抚慰,她乖乖进了顾家门……当然,也算她的家门。
这可把顾老太高兴坏了,“乖乖等着,奶给你拿东西去。”咚咚咚跑上楼,端下一个簸箕来,里头是一颗颗匀称的大瓜子儿,两个金黄黄的橘子罐头,以及一堆红红绿绿的水果糖。
顾家没孩子,也没人稀罕这些,明显是为这个“孙女”准备的。
“来,吃块橘子,心里就不气了,啊,奶奶那天也是一时情急,说话不中听,但奶奶心里啊,可是最喜欢你的。”
幺妹心安理得坐着,接受她喂到嘴边的橘子,又喝了两勺糖水这才不那么气呼呼了,“奶奶,我叔叔呢”
“上班去了,他现在真可怜啊。”顾老太故意念叨。
“怎么啦”
老婆不在家的男人,再也没有一到家就热腾腾能吃的饭菜,再也没有洗干净熨烫整齐的衬衣,每天东一顿西一餐的混,衣服裤子也穿得皱巴巴汗臭臭的,能不可怜吗
以前没媳妇儿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做爹娘的不觉着有啥。可自从看见有个贤惠能干的媳妇儿后的模样,现在看他,真是怎么看怎么可怜。顾老太倒是情愿帮他拾掇伺候他,可顾三不愿意啊,回家来也住不了一个晚上就得走,顾老太现在是真知道错了……这折腾来折腾去,受罪的还是自家儿子
“乖乖,你妈妈有没说啥时候回大河口去啊你看你叔叔多可怜呐。”
幺妹眨巴眨巴大眼睛,“我奶奶说了,等她不生气的时候才能让我妈妈回去。”而且,她可不想回去,牛屎沟到处都是玩儿的地方,大河口除了捡垃圾和窜街巷,也没啥好玩的。
“真的”顾老太仿佛不是愧疚自责了半个月,而是在沙漠里跋涉了半个月,终于看见绿洲了!
她赶紧又跑到楼上,准备再准备点东西,晚上给老崔家送去,只要能把儿媳妇哄回去,给老三把生活照管好了,让她干啥她都愿意。
大门口忽然伸进来两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是张秋兰的妹子,秋雁,秋萍,“幺妹你吃什么呀”
“橘子罐头。”幺妹也不是吃独食的孩子,她冲她们招招手,“进来一块吃叭。”
一瓣橘子舀出来,一分为二,姐俩每人一小口,酸酸甜甜的让她们好吃到爆炸,舒服的闭上眼睛,仿佛品酒的老头儿,在嘴里嘬一小口,完了还得咋吧咋吧嘴,“好酒!”
幺妹同意的“嗯”一声,又给她们分了一瓣,这才盖上罐头盖子,每人拿两颗糖揣上,把簸箕端到堂屋去放好,“奶奶,我出去玩了啊。”
张爱国虽然人不怎么样,可他老婆还算讲理,教的闺女也懂事,秋雁秋萍都不是贪心的,知道别人给的东西不能多拿,稍微意思一下甜甜嘴就行了。
秋雁还小声嘱咐妹妹秋萍:“萍儿别吃啊,糖要留给妈妈,妈妈喝药嘴巴苦,给妈妈甜甜嘴。”
秋萍跟幺妹差不多大,“好。”小手不放心的按了按小兜兜,生怕两颗水果糖长脚跑了。
幺妹想了想,又跑回堂屋,抓了一把塞她们口袋,“你们给婶婶吃吧。”她昨晚听大伯娘说,她们的妈妈“不行了”,就是在熬日子,“早晚的事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感觉不是好事情。
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春芽大喊一声:“不许你砸我妹的东西!”
下一秒,就听“卡擦”一声巨大的脆响,是她们的“小木船”裂开了。幺妹赶紧跑出去一看,杨爱卫杨爱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正拿着一把大砍刀,居然把大椰子给劈开一条缝了。
这么坚固的东西,大人还不一定弄得开呢,他俩居然用刀背被砸开了……幺妹一时呆住,不知道说他俩什么好了,怪不得奶奶说这俩小子力气贼大,要再过两年他们不搬走,院墙都能让他们推倒。
她避开样爱生的目光,“你们砸我的海椰子干啥”
“河里捡到就是大家的,谁规定是你家的”杨爱卫越来越像他那蛮不讲理的爹和奶奶,还嚣张的踢了一脚,“这女人屁股似的狗玩意儿,当谁稀罕呢!”
这不,别的孩子都只会说“像屁股”,他却偏说像“女人屁股”,既早熟,又有那么一点不怀好意。
幺妹很不雅的白他一眼,小心翼翼顺着裂缝往里看,有一层黄黄的,板栗内皮似的一层,里头是白白的,硬硬的,厚厚的一层,估计就是妈妈说的“椰肉”了。
“咱们吃椰肉叭。”
有个“肉”字,孩子们顿时来了精神,用砍刀砍,用石头砸,甚至有跑回家把小钢锯拿来的,众志成城,很快就把椰肉弄出来了。
怎么说呢,这东西,喜欢吃的就觉着越嚼吧越香,回味无穷,不喜欢的,像爱卫生兄弟俩,嚼吧两口就给吐了,“呸,还以为啥好东西呢,跟木头渣滓似的!”
没占到便宜,他们扛着大砍刀,去河边砍树玩了。
幺妹把椰肉碎屑捡起来,特别小心的捡了两捧,“给,秋雁姐姐,给婶婶吃叭,这是能治病的哟。”
刚才老槐树已经说了,海椰子能润肺止咳,滋阴清热,虽然不知道婶婶得的是什么病,但止咳应该是可以的。
秋雁秋萍姐妹俩感激的看着她:“谢谢你啊,幺妹,小绿真,等我妈妈好了,我们就一块上你们家玩儿,可以吗”
幺妹忙答应不迭,真心希望婶婶能好起来。她还记得,这个婶婶曾经给过她炒黄豆吃,冬天还给春芽姐姐擤过鼻涕,笑起来很温暖。
孩子们也就是图个新鲜,见椰子被瓜分得差不多了,就吆五喝六又去别的地方玩了,幺妹一直守在那儿,等到顾二伯伯回来,请他帮忙给送回家去,说好的,她要跟妈妈一起吃。
可惜,她并没有等到妈妈,一直到奶奶回来吃中午饭才说,她的妈妈呀被抽中上市里改卷,判高小毕业生的卷子,得半个月才能回来呢。
幺妹扁扁嘴,那就跟家里人分着吃吧。
大伯用小锉刀将椰肉切割成核桃大的小块,让她可以捏在手里啃。那小牙齿就跟铁打的一样,一会儿就“卡擦”完一小块,她自个儿拿一块,不忘给其他人也拿一块。
可崔家人吃不来这东西,嫌硬邦邦嚼起来费劲,太阳穴都嚼吧疼了也吃不出个啥味儿。可她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啊,六七十斤的东西,眼瞅着水分一天比一天少,都快变成椰肉干了,崔老太索性给她切成椰肉干,一片片的晒屋顶,心想以后她爱吃的话,就给她炖汤喝。
而切着切着,切到底的时候,他们发现里头居然有颗小小的核。
幺妹用灵力一感受,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是种子,是它的种子呀奶奶!”
“这玩意儿有种子”崔老太半信半疑。
“有呀,凡是植物它都有种子,不然怎么繁殖呀”
崔老太被孙女难住了,她种了一辈子地,从来没想过没有种子靠什么繁殖的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书上看的呀!”小地精自从学会看书后,是越来越傲视群雄啦,她发现自己懂得越多,思考的就越多,然后就越忙,就越没时间想不开心的事。
当然,她本来也就没有不开心的事,暂时。
“书上还教这个”崔老太好奇,“是图画书吗”她想了想,“那红薯土豆没有种子呀,它们怎么繁殖的”
幺妹眨巴眨巴大眼睛,“对哦,它们的是什么繁殖呢为什么没有种子”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等我下次去图书馆找找看,学会了回来告诉奶奶。”
哎哟哟,这副小大人模样,真是爱死了崔老太,抱着她“心肝儿”“肉儿”的叫,她带过这么多孩子,就没一个有这么聪明的,这么爱想问题的!要说读书有出息,眼前这个怕是整个牛屎沟读书最有出息的哟!
“好好好,我乖孙女真聪明,以后好好念书当你的大专家,写字儿专家,奶奶给你钱,买书去,啊。”顺着就在身上翻钱。
“那不叫写字儿专家,叫笔迹鉴定专家,能帮警察抓坏人呢奶奶。”
得得得,她说啥就是啥,崔老太跟着她郑重其事的念了好几遍“笔迹鉴定专家”,就把这事认定了,当即把那颗种子埋到土里,盖上一圈捏碎的猪粪。
另一头,张爱国的老婆,名叫黄英的女人,已经病歪歪快不行了,除了两个小女儿还不知道实情,婆家娘家都在悄悄给她准备后事了。
要说爱卫生兄弟俩为啥回牛屎沟来还不是周树莲想回来看看张爱国老婆,又找不到借口只好说带儿子回来玩几天。虽然知道想法不厚道,可她现在还真希望黄英就这样一命呜呼的好,她少受熬煎,张爱国也少受折磨……而她嘛,自然是又多了一分跟情郎终成眷属的希望。
快了快了,等这女人一死,她跟杨发财离婚,就能带着秋生跟张爱国过上一家三口的小日子了!
她一面愧疚,一面又期待,等啊等,等了一天又一天,不仅没等来黄英咽气的消息,反倒听说她一天比一天精神,居然咳嗽病都快好了
不行不行,周树莲不信,亲自去探了两次病。本来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病秧子,居然都能扶着墙走几步了!
她悄悄问张爱国,怎么忽然就好了
张爱国莫名其妙看着她,“怎么,你不希望她好起来”
“不是不是,我这也是关心姐姐嘛。”
张爱国也不揪她的话,对两个女人他心里门儿清,一个是灵魂伴侣解语花,一个是真正能干活的不倒翁顶梁柱,作为贪心的男人,他肯定是两个都想要的,尤其在去年,整个生产队种西瓜风生水起挣了不少钱的时候,他甚至觉着还是解语花更能懂他的心。
可今年一落千丈打回原形,吃饱肚子成了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诉求,任劳任怨能干活的黄英,就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共同支撑着这个家,倒是动不动爱耍小姐脾气的周树莲,没那么“实用”了。
所以,这就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他苦笑着摇头,现在别说“经济”,能吃饱就算不错了。
“估摸着是这次大夫开的药比较对症吧。”
“开的啥药我看看,下次回来帮姐姐开回来,省得你大老远跑一趟。”
张爱国把处方签递给她,周树莲这资本主义小姐,啥都不精,可又啥都懂点儿,“这不就一补肺益肾的方子嘛,跟以前换汤不换药,怎么就……”效果这么好
她表示怀疑。
可黄英就是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她不信也得信。
幺妹不知道,她无意间的两把小零嘴,居然给周树莲的追爱之路竖起一个大大的绊脚石,不,后来的事实证明,不止是绊脚石,这简直就是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当然,这椰子肉的神奇不仅于此,天天把椰子肉当零嘴嚼吧的幺妹,没多久忽然发现,她的灵力莫名其妙升到九级了!一般来说,只有在她行善举做好事挽救生命的时候才会涨啊,可她最近都没印象做过这样的事啊。
灵力涨了,在她庇护之下的植物愈发变得生机勃勃,仿佛也多了灵性。短短半年工夫,牛卵树又拔高了几十公分,结的果子又大又多,黄橙橙香喷喷的大果子把树坠弯了腰,吃不完只能全熬成了果酱,用来蘸馒头吃。
原本不愿结果的栗子树,果然如愿的没有再结一个栗子,花儿却神奇的从春天开到了冬天,就跟不会谢似的……村里来人看见,都直呼奇怪。
谁家栽栗子树不是为了结果的啊老崔家倒好,光开花不结果还当宝贝,要他们,早砍了当柴烧了!白白浪费一块土地,他们家现在的院子可是金贵着呢,那土肥得不要不要的,一个土豆有别人家两个三个大,同样的面积种出来的产量是别人的好几倍!
这要是全种成主粮,还不得堆满地窖,顿顿白米饭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崔家早在半年前就实现白米饭自由了,只是老崔家大人孩子都低调,肚里吃得流油,面上一点儿也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