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2)
李中慧缓缓坐了下去,道:“道长定要面见家母,想必有要事相告了,不知可否告诉晚辈”
知命子摇摇头,笑道:“上一代的事,告诉姑娘,姑娘也不易明了,不说也罢。”
李中慧道:“什么事说说何妨”
知命子道:“姑娘一定要听吗”
李中慧道:“不错。”
知命子喝了一口茶,沉吟良久,摇摇头道:“还是不说的好。”
李中慧道:“这么说来,道长是受人之托而来了”
知命子道:“没人托我,但贫道一生之中,素喜为人奔走。”
李中慧道:“为家母的事”
知命子道:“为令堂,也为天下武林同道。”
李中慧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是和昔年剑王有关吗”
知命子呆了一呆,道:“怎么令堂告诉过你”
李中慧道:“没有,不过,我听人说过。”
知命子沉吟不语,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既然令堂没告诉你,贫道自是不便多言。”只听一阵急促的步履声,传入厅中,一个青衣女婢疾快地跑入厅中,直奔向李中慧的身侧,附耳低声数语。
李中慧脸色立时大变,但她却放作镇静地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挥手对那青衣女婢说道:“知道了。”
青衣女婢欠身一礼,转身而去。
待那女婢奔出厅外,消失不见,李中慧才缓缓站起身子,道:
“道长、林相公,请在厅中稻坐片刻,贱妾去去就来。”
知命子道:“姑娘尽管请便。”
李中慧缓步而行,出了大厅。
林寒青突然起身,抱拳对知命子一礼,道:“道长,在下有事请教,还望不吝赐示。”
知命子笑道:“那要看什么事了,贫道是否知道。”
林寒青道:“道长认识家母吗”
知命子点点头道:“认识。”
林寒青道:“道长也认识那李夫人”
知命子道:“不错。”
林寒青道:“道长和家母相识很久了”
知命子笑道:“那时公子还未出世。”
林寒青道:“那道认定然也认识家父了”
知命子征了一怔,道:“这个贫道就不大清楚了,令堂结婚后,就未再见过贫道。”
林寒青道:“唉!道长明明知道,只是不肯言明罢”
知命子道:“公子故明身世,何以不问令堂”
林寒青道:“家母从不愿向晚辈提及此事。”
知命子道:“令堂都不愿和你谈起此事,贫道如何能够谈呢”
林寒青道:“家母也许不愿提家父的事,但道长事外之人,说说又有何妨”
知命子摇摇头,道:“贫道未得令堂同意之前,实施奉告。”
沉吟了一阵,接道:“贫道可以告诉你的是,三个月内,你就可以了然自己的身世。”
林寒青道:“此话怎说”
知命子道:“这一场武林中大风波,三月之内,必将解决,那时,甚多了然公子身世的高手,都将赶来黄山世家,自然会有人揭露你的身世之迷。”
林寒青道:“这样简单吗”
知命子道:“天下任何困难之事,如得迎刃而解,都觉得简单的很,公子此刻因不知身世之秘,故觉得神秘党奇,莫可预测;但如一旦了解,就觉得那也不过如此。”
林寒青道:“事情只怕不似老前辈说的如此简单,照晚辈的想法,当今武林之中,能知晚辈身世的人怕不多。”
知命子微微一笑。道:“至低限度,决非贫道一人就是。”
林寒青心中暗道:他执意不言,只怕是难以问出所以然了,看来用言语激他或可从他反应中瞧出一点眉目。
心念转动,缓缓说道:“只怕老前辈说的不是众多高手,而是那南海剑王。”
知命子果然听得一怔,但他老于世故,惊而不乱,沉吟了一阵,道:“个贫道就不清楚了。”
林寒青看他一口回绝,心知再要追问,亦是难着边际,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这时,神愉杨清风却由厅外走了进来,沉声对知命子道:“李盟主遇上极大的困难之事,你不肯帮她退敌,应该帮她应付一下困难吧”
林寒青霍然而起,道:“什么困难”
杨清风道:“内情如何,杨某不知,不过,我却瞧到了她离开大厅时,双目中热泪滚滚而下。”
知命子轻轻叹息一声,道:“她的负担太重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既起了整个武林安危大任,已是难于负荷,何况再加上一副伤情碎心的担子,唉!黄山世家,百年来一直为武林同道谋福,难道上天就不能见怜,别让她们母女两代都为情累,而寡欢终身吗”
林寒青有些明白,但又不太了然,当下起身说道:“在下去瞧瞧李盟主,如是确然遇上了为难之事,当助她一臂之力。”
举步向外行去。
知命子欲待喝止,突然又住口不言。
林寒青出得大厅,四面流顾。哪里还有李中慧的影子,只见一株大树之下,站着一个佩剑的青衣女婢,立时行了过去,欠身说道:“借问一声,姑娘可曾瞧到李姑娘吗”
青衣女婢沉吟片一阵,道:“她西边去了。”
林寒青折向西边,追了过去。
穿越过一道林墙,两片花田,眼前有两条碎石铺成的小径。
林寒青抬头打量一眼,看出正北一道,通往太上阁,随着向西的一条行去。
又行十余丈,小径突然向南折去。
林寒青转过弯子,突闻一声娇喝道:“站住!”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蓝布裤子,蓝布短袄的中年妇人,手中高举着一根鸠头拐杖,拦在两侧树墙突峙的小道中。
林寒青一抱拳,道:“在下林寒青。”
那中年妇人冷冷接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能够乱闯的吗”
林寒青道:“在下追寻李姑娘到了此地,并非有心。”
那中年妇人道:“好,那就请回吧!”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敢问前辈,可曾瞧到那李姑娘吗”
中年妇人道:“可是我家大小姐吗”
林寒青心中暗道:他们只有兄妹两人,大小姐自然是不会错了,当下接道:“不错,正是那李中慧李姑娘。”
那中年妇人凝目思索了片刻,道:“老身虽知她现在何处,只是未得同意之前,不能告诉你,既非她约你来此,你不用再找她了。”
林寒青心中好生奇怪,暗暗忖道;难道李中慧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抬头瞧去,只见一扇木门紧紧闭着,四周都是高逾丈五的浓密高树环绕,无法瞧见里面景物。
那中年妇人突然一顿手中拐杖,冷冷喝道:“有什么好瞧的,还不退去,休怪老身无礼了。”
林寒青一皱眉头,转身向后退去,心中暗暗村道:黄山世家的女婢,一个个美丽可人,性情温和,年纪愈大的女人,脾气却越坏。
刚刚转过弯去,突然身后传过来李中慧的声音;道:“林相公,请回来。”
林寒青急急退回,转脸望去,只见一扇紧闭的木门,已然大开,李中慧手扶木门而立,眉宇间满是愁苦,颊间泪痕犹存,心中大感奇怪,举步向前行去。
中年妇人虽未再出手拦阻,但却也未让路,林寒青只好侧身由她身侧走过。
李中慧缓缓让开身子,道:“林相公请进来吧!”
林寒青犹豫了一下道:“方便吗”
李中慧道:“不方便,但不要紧,你进来吧。”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缓步走进木门。
抬头看去,只见一座青石砌成似堡非堡,似墓非墓的建筑,耸立眼前,一道坚牢沉重的铁门,紧紧的关闭着。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这是什么地方”
李中慧道:“这是我黄山世家三代亡故的先祖尸骨存放之处。也是我黄山世家重要之物存放之地。”
林寒青道:“这等重要之地,在下如何可以来呢”
李中慧苦笑一下,道:“此地本为我黄山世家禁地。别说外人了,就是我黄山世家中人,也是不能随便进来。”
林寒青急急退后两步,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便破此禁例,还是退出去吧!”
李中慧突然流下泪来,道:“我要你去见一个人。”
林寒青道:“什么人”
李中慧道:“也可以说是我丈夫,也可以说是我的朋友,随便你怎么想都好。”
林寒青吃了一惊,道:“怎么姑娘已经成婚了吗”
李中慧淡淡一笑,道:“待字闺中和已成婚配,对你对我,都已是无关紧要的事了,如若我未成婚配,你又能对我如何”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
李中慧道:“不用这个那个了,你既有白惜香情有独钟。又有那西门玉霜情甘怜卿,我李中慧不会赖着嫁给你,你尽管放心就是。”
林寒青黯然叹息一声,道:“李姑娘,这话从何说起,我林寒青胸中一片坦然,对谁都是一样。”
李中慧凄凉一笑,道:“不要再谈这些事了,咱们去瞧瞧他吧!”
举步向前行去。
只见一个长发乱披,面色苍白的少年,手中展着一张字画,仔细瞧着。
李中慧缓步走向前去,低声说道:“王郎,你身体好些吗”
那少年缓缓放下手中字画,抬起头来,望了李中慧一眼,脸上缓缓露出了笑容,说道:“你终于来了。”
李中慧道:“我早想来看你了,只是琐事繁杂,无暇回来,可是我常常想念到你。”
那脸色苍白的少年,怔了一怔,道:“什么你很想念我”
李中慧道:“不错,午夜梦回,静坐凝思之时,我就想到世上所有的男人,只有你对我最好。”
那脸色苍白的少年茫然说道:“我是在做梦吗”
李中慧道:“咱们都是活生生的人,谁也不是在做梦。”
那面色苍白的少年,忽然击掌而舞,信口高歌起来。
他那愁锁的眉头,也突然展开,欢愉之情,洋溢于神色之间。
林寒青呆呆的站在一侧,望着这位形如疯狂的少年。茫然不知所措。
李中慧嘴角门泛现出微微得意,但双目中却滚落下两行泪水。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李姑娘,他对你一片深情,痴狂如斯,实是少见。”
李中慧举手拂拭脸上的泪痕,道:“嗯!过去我一直不懂,现在我明白了。”
林寒青道:“明白什么”
李中慧道:“过去,他对我百般迁就,诸多爱护,我不但不觉出那是幸福,反而对他生出了无比的厌恶,觉出此人可恶、可厌,可是此刻,我明白了,那是刻骨铭心的痛苦。”
林寒青默然垂下头去,半晌不言不语。
李中慧长长吁一口气道:“林兄,小妹说的话对是不对”
林寒青抬起头,肃然说道:“人间至情,兄弟对这位王兄敬佩无比。”
李中慧谈谈一笑,道:“唉!这都是林兄给小妹的教训,不但我应该感激你,这位王兄更应该对你感恩才是。”
林寒青道:“我给你的教训”
李中慧道:“不错。”
忽见那面色苍白少年一转身,直向李中慧怀中扑去。
李中慧张开双臂,抱紧了那少年的身体,无限温柔的伏在他前胸之上。
那少年高兴无比,大声喝道:“皇天见怜,我王永清竟然有了感动慧妹的一天。”
纵声大笑起来。
他高兴过度,纵情而笑,一口气接不上来,仰身向后倒去。
李中慧大吃一惊,道:“王郎。”
急急一掌,拍在他后背“命门穴”上。
王永清长长吁一口气,醒了过来。
只见李中慧那惊愕、欢愉混合的神情上,突然间,变的十分严肃,右手挥动,点了王永清两处穴道。
林寒青呆了一呆,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女人当真不可预测。”
李中慧抱起王永清,缓步转入了一道厚厚的帷幔后面,片刻之间,重走了出来。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李姑娘,王兄好些吗”
李中慧举手拭去一下脸上的泪痕,道:“你心中可是觉着十分奇怪吗”
林寒青道:“不错,在下心中确是有些奇怪。”
李中慧道:“我要等到和西门玉霜决战之后,辞去武林盟主之位,然后再来瞧他,和他携手山林,永不再问武林中事了。”
林寒青道:“原来如此,姑娘不说,在下倒还想不明白。”
说罢转身向外行去。
李中慧紧随在林寒青的身后,说道:“林兄,你可想知道小妹和王兄的事吗”
林寒青道:“如若姑娘愿讲,林某洗耳恭听。”
李中慧道:“他爹爹和先父是很要好的朋友,很得家父敬重,有一天,先父和他的父亲,在一起饮酒,先父醉酒之后,那位王兄捧了一杯香茗,敬献家父,家父一时高兴,随口说道:“如若这次生了一个女儿,定要许他为妻。”
林寒青道:“只是这一句话。”
李中慧道:“不错,家父说过之后,也就未放在心上。但想不到半年之后,却收到王伯父一份聘礼,那时家母正生下小妹三月。”
林寒青道:“你那位王伯父的耳目,倒是灵敏的很。”
李中慧道:“家母收到这份聘礼之后,大为震惊,质问家父,家父也是一呆,仔细推想,才想起酒醉之后,确有这么一句戏言。”
林寒青道:“唉!你那王伯父。也未免有些过于认真了。”
李中慧道:“家母听家父承认,确有这一句话,只好默不作声,想不到我生下不足一岁,家父就撒手而去,小妹连先父什么样子,也是记不起来了。”
林寒青道:“以后,你那位王伯父……”
李中慧接道:“家父死后,我那位王伯父亲来祭吊,在家父灵前哭了三日三夜,昏绝不起,就死在家父灵前。”
林寒青道:“令尊有这样一位生死与共的知己,实是难得的很。”
李中慧道:“但家母却一直对我那位王伯父,有着很深的成见,说他心机深沉,哭死家父灵前,必是早已预谋。”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令堂未免是太过多疑了。”
李中慧道:“奇怪的是,这件事竟然被家母料对。”
林寒青愕然说道:“怎吗难道那姓王的哭死令尊灵前,也是使用的心机吗”
李中慧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事后家母请来了几位名医,会同验尸,果然发觉那位王伯父,事先服了一种慢性毒药。”
林寒青道:“这就使在下不解了,就算服药而死,但也是为了令尊,似这等义共生死的交情,举世间能有几人作到,为何还说他动用心机”
李中慧瞧了林寒青一眼,道:“因为我那位王伯父极精医道,自己知道染得了一种绝症,如若不死在先父灵前,也难活过三个月。”
林寒青长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语声微微一顿道:“这些事,是臆测之词呢还是确有根据”
李中慧道:“那是家母亲口所言,自然是不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