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赴约涉险(2/2)
小方被整得面红耳赤,急急躬身一礼,道:“晚辈年幼无知,冒犯官威,还请大人海涵!”
“方少侠万勿多礼,下官还未谢过救命之恩,小女素少家教,胡说八道,方少快可别放在心上。”
“小方!”程小蝶仍不放弃捉弄的机会,道:“我早说过,我爹是来向你答谢救命之恩的,没有骗你吧!”
小方这个人,在朋友相处时,能言善道,对付敌人,更是口齿如刀。但年少脸嫩,害羞的毛病,还未克服。心软惭疚,那就更难自禁,连脖子也臊红了,低声道:“程姑娘,你心中有气,捅我一刀就是,别再用话激我,会逼出人命啊!”
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程小蝶倒是有些吃惊了,暗道:这个小方啊!损起人来口花花,怎么如此不堪人损呢倒是不能逗他了。
幸好,吴先生接了口,道:“大人!亲冒失陷之险而来,实见盛情,我等感激不尽。不过,此地即将成搏杀战场,凶险甚多,大人情分已到,还是早些请回吧!”
程知府望了爱女一眼,程小蝶以目示意,表达出此地不宜久留。
“好好好!”程知府道:“下官即刻离去。不过,先行预约,此间事了,下官设筵庆功,诸位务请光临!”
“恭敬不如从命,我等如能留下性命!”田长青道:“一定打扰。”
程知府匆匆离去。
程小蝶却心中不安起来,忖道:连田大哥这样豪放的人,竟也有着不愿见官神态。难道做官的人,真会有一种官威,使江湖中人,不愿交往吗
她哪里知道,田长青心中的感觉,他和小方心中都有着身负叛逆大罪的认知。一旦遗诏出现、他们都是统率叛军的将军,说不定会和砚堂对决沙场。他们投了一生的岁月,一直做这样准备,这攀交之情,哪里会萌生得出来呢
太深远了,所以,程小蝶想不到。
但吴一谔想到了,微微一笑,道:“有些事物,人定可胜天,常奇这一番功败垂成,近百年一场祸乱,可真是万民之幸啊!”
这番话说得很明白了。
田长青、方怀冰,都为之怦然心动。
程小蝶也感觉到了。
这个聪明的小姑娘,也立即打开了心锁,也体会出田长青和小方,都对自己生出了真正的友情。
眼睛有点湿润了。程小蝶想哭一场,江湖豪侠,一旦交上朋友,肝胆相照,就不是官场上那种虚相委蛇可比。
“田大哥、小方哥!”程小蝶举手拭去脸上的泪痕,道:“你们爱惜我,我心如君心,小妹说过,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不会让你们失望!”
什么事程姑娘没说清楚,田长青也没追问,哈哈一笑,道:“天下太平,那就是万民之幸啊!”
吴一谔笑道:“程姑娘,你哪里是闺门千金像煞了江湖儿女啊!就凭你这股巾帼豪气,我也要全力帮你,耳目已去,余下的只是刨根寻底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让它永沉海底。”
程小蝶忍不住了,终于泪如泉涌,哭了个啼哩哗啦!但她嘴巴还在笑。
这是开心哭啊!高兴得流出了眼泪。
三生有幸啊!怎么一出江湖,就遇上了这么些武功卓绝的好朋友,他们年岁不同,却一样的爱护她。
小方也恢复了活泼,笑道:“哈哈!姑娘就是姑娘,眼泪装在口袋里,说哭就哭啊!这一招咱家是万万的不及了。”
“人家感动啊!”程小蝶道:“又不是真的伤心落泪,有什么好笑的”
“小蝶,我答应你!”田长青:“不管日后有什么变化,我和小方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对呀!”小方接道:“田大哥一言九鼎,小弟唯命是从啊!”
几句淡淡的交谈,许下了绝对相护的誓言。
程小蝶好冲动,很想扑入两人怀中大笑一场,或是哭个痛快,亲他们几下。随他们怎么办吧!准备以身酬知己了。
情愫分作两家春,程小蝶忽然发觉了,对小方也有点铭感于心。
程姑娘又喜又怕地忍下了冲动,田长青和小方都表现了谦谦君子之风,程小蝶也只能表现出庄重淑女风度。
三人出身不同,肩上的责任也不同,心情感受也就大不一样了。
站在一侧,冷眼旁观的郭宝元,看得佩服极了。他想不通,这个大小姐,怎么会一下子和两位江湖高手,拉上了如此深厚的情意
吴一谔、小方、田长青,个个身负绝技,就江湖上眼光去看,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前辈!时光还早,我们要不要坐息一下”田长青道:“常奇如是下了狠心,密室之战,也许会是个同归于尽之局。”
吴一谔一下子呆住了,千思万虑,竟然没有虑及于此。
是的!如果常奇在密室中埋下了大量火药,情急之下,点燃起来,身在密室,绝难逃过劫难。
“这倒是不可不防以常奇自私的生性。”吴一谔道:“是一个没有面对死亡勇气的人。但如他陷入了完全绝望之中,也可能来个玉石俱焚,陪他一起死亡,就有些划不来了。至少,用不着我们全体陪他。”
“我只是猜测而已,大量的火药运入沙府,绝难保密!”田长青道:“花芳、苗兰如有听闻,应该早就告诉我们了。”
“没有听过!”苗兰笑道:“我陪你打头阵,由你的武功掩护,我相信我的役毒威力,可能增强十倍。”
“如果再加上我的飞蝗,那就无往不利了。”花芳道:“我和苗兰都无法挡住大法师的飞剑、火莲,来不及役毒伤敌,就被他抢去先机,受制于人。由你出面挡住他,情势就完全改观了。”
“两位姊姊,不能这样啊!”程小蝶道:“要去!也该由我陪田大哥去,我是罪魁祸首啊!”
“程小妹,别争了!”苗兰道:“我们进入中原,就是为了找他。我和花芳要的是活人,可不想带一具尸体回南荒!如果他死了,我们目的成空,活着也很乏味了。”
苗女多情,果然表现得掷地有声,是生同罗帏死同穴的爱恋。
“如若我这个被推掌理兵符首脑人物,应当受到尊重。”吴一谔道:“如何遣兵调将,好像应由我来决定,对是不对”
“对对对!是该由前辈决定。”田长青躬身一礼,道:
“在下恭候差遣!”
吴一谔拂髯一笑,道:“吸血飞蝗虽然厉害,但得用广阔空间施展。所以,我要苗兰做帮手。”
“老前辈,你是主帅呀!”田长青道:“应该坐镇中军,有事弟子服其劳,打头阵,当先锋的事,该是我的事了!”
吴一谔笑一笑,道:“相信我的技艺成就,绝不在你之下!”突然伸出右掌,一只早起的麻雀,正在吱吱喳喳叫着,由阁门外面飞过。不知为什么突然转个头,飞入吴一谔右掌心中落下来。
他只是平平伸出一掌,既未作势抓取,也未闻呼啸掌风,就把一只飞行于丈许外的麻雀,引入了手掌之中。
这可是令人震动的功力,吴先生这位大智者,终于露了一手惊奇骇俗的成就。
这是一种叫人愈想愈怕的武功,田长青、苗兰、花芳、方怀冰,全都看傻了。
吴一谔右手微震,麻雀双展羽飞去。
片羽未伤呐!
“田少兄!吴某抗拒常奇的能力,还可和少兄媲美吧”
“前辈高明多了,长青五体投地。”
“好!那就别和我争什么了。”吴一谔道:“程姑娘,你说的不错。你是这场大战的主角,当然,要身先犯险。”
“是!小蝶一切遵命。”
“你那支玉凰软剑,利则利矣!可是密室中施展不易。”吴一谔道:“应该换个兵刃。”
程小蝶立刻向郭宝元要过一把雁翎刀。
“苗姑娘,愿不愿随吴某先入密室”
苗兰看了田长青一眼,道:“长者命不敢辞,小苗女愿附骥尾。”
吴一谔道:“郭总捕头!”
“宝元候命!”
“你是捕头,捉匪缉盗的事,岂可后人!”
“是是是!赴汤蹈火,宝元万死不辞。”
“你选两个精壮捕快,各带黑狗血两筒!”吴一谔道:“随在我们身后五尺处,听我之命,喷向妖术。不可跟得太近了,那会妨碍我们对敌身手。”
这是说,不要他们对敌,他们是专责对付妖法的。
“宝元听命行事!”
“前辈!”小方带着一脸腼腆地道:“我可不可以换下程姑娘我的玄阴冰掌,虽然还不到十分火候。但伤人于八尺之外,还可以勉强做到,在密室之中动手,似乎是可展所长。”
“所以,你要负责保护郭总捕头和两位捕快的安全。”吴一谔道:“作为后应,如果常奇真会邪术,必须先行狙杀郭总捕头等三人,以免邪术受制。”
小方躬身受命,忖道:“能保护郭宝元,自然也可以暗中接应程小蝶和苗兰了。”
田长青苦笑一下,道:“让我闲置着,是不是有点可惜呢”
“田少兄,我一直不太相信常奇有同归于尽的勇气。”吴一谔道:“密室中或有毁灭的布置,但常奇一定会先行逃走,可能是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的密道,做紧急逃生之用。所以,这防止常奇逃走的大任,就由你一肩承担了。花芳姑娘以飞蝗助你监敌、追踪,绝不能让常奇逃走。”
田长青点点头,道:“晚进全力以赴!”
“田少兄,常奇如若逃走,我们这一切行动,就变得完全失败,五年内他就能东山再起。”吴一谔道:“再想集结我们这批人,只怕十分困难了!”
“我明白!”田长青道:“为德不卒,不如不为,只要他逃出来,晚进追他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斩草除根。”
“前辈!”花芳道:“小苗女的吸血飞蝗,飞的相当快速,我会全力帮助田大哥,尽失飞蝗,在所不惜。”
吴一谔放心了,微微一笑,目光转注到阿横、阿保的脸上,道:“两位守在花园中,负责截杀逃出来的白莲教徒。也帮助琴、棋、书、画,和一众捕快,阻绝敌人援兵。”
阿横、阿保,躬身领命。
“敌人会有援兵”郭宝元道:“沙府之外,有一千多军士,团团围困,一百名弓箭手,分布五处,就算常奇早伏援军在外,冲进来,也不容易。”
“如是伏兵就在这沙府之中呢”吴一谔道:“他们平日混在一般仆婢之中,是常奇的死士,只有在他生死交关的时候,才能召唤他们亲身阻敌。”
郭宝元愣住了,这应该是绝不可能的事啊!一般江湖人物,怎能有这等匪夷所思的布置。
吴一谔叹息一声,道:“常奇是江湖人物,也是指挥大军作战的统帅将军,他通晓兵法,也精通江湖上的鬼蜮伎俩,不能纯以江湖人物去对付他。”
苗兰苦笑一下,道:“这个,我相信中原人,诡诈难测。所以,南征汉军,常把苗族人打得溃不成军。但如论个人之勇,苗族的战士,可是强过汉人多矣!”
吴一谔道:
“对!江湖高手,不管如何出类拔萃,只是一个侠客,不能为将。将在谋,而不在勇,田少兄是深通兵法的高人,多向他领教一些练兵之道。你和花芳,都会成为南荒之霸,数千人以上的大对敌,无用兵之能的人,胜算极微。”
“多谢指教!”苗兰道:“不敢欺瞒前辈,我可役之蛇,已经不多,只余下七、八条了,今夜毒蛇伤亡惨重,被常奇设下陷阱,伤我十之七、八。花芳的飞蝗,也只余十之二、三了。”
“是求功心切之故!”吴一谔道:“物用其处,威力无比。今夜你们消灭了沙府中暗伏的毒针、毒弩杀手,手到擒来,杀的无声无息,就是田少兄和方少兄,也无法办到。事实上,任何武功高强的人,也无能办到,但飞蝗、毒蛇,已落入常奇的设计中,就很难发挥威力了。进入秘门之后,不要轻易役蛇行动,免遭无谓的损伤!”
“知道了!”苗兰道:“今夜之战,给我和花芳很大的一个教训,但也使我们懂得了利用时机。”
“很好!我们过去吧。”吴~愕当先而行进花园,直入大厅。
天色已经大亮,景物清晰可见。
“常奇,我遵守诺言,希望你也能遵守!”吴一谔道:“我已要他们收集数百桶桐油,你如不守约定,打开秘门,我就灌油放火了。”
“恶毒啊!阴险呐!”常奇的声音,传了出来,道:“本法师也有一点自叹不如了!”
但闻一阵吱吱之声,大厅一角突然出了一个门户。
说是门户,倒不如说是一个地洞,是由地上裂开了一个洞口,足足有八尺方圆大小。
吴一谔凝神看了一阵,低声道:
“常奇的声音,不是由地下传出,那说明了,他是藏在墙壁内。苗姑娘!这座四合院后面是什么地方”
“一个小小的假山。”苗兰道:“原本是一座亩许大的假山,被常奇去了一大半,也削低了很多。”
“这就对了!假山和墙壁连起,勿怪这座四合院烧得火光触天,他们一点也不受威胁。”吴一谔苦笑一下,道:“这一点事先竟未想到。”
但闻常奇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吴兄!我这里已开门恭候,请君入瓮,进来受死吧!”
程小蝶、苗兰、郭宝元都听出来了,声音由墙壁中传出来。墙壁似早已留下了传声的隙缝,只是一个临时借住之处,竟也花了不少的工夫。
吴一谔没有回答,行近洞,向下看去!
只见一道青砖砌成的阶梯,向下通去。但深入一丈五尺后,转向一侧,不见有人防守,也无灯火照明。
“吴兄!”常奇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地下通道,狭窄黑暗,兄弟还另有机关布置。如果吴兄等不想下来冒险,最好不要勉强,明天午时,兄弟愿率领属下,和诸位做一决战,地点由你们选择如何”
吴一谔更吃惊了,听口气!似乎是明日午时之前,练法就可以功德圆满,勿怪常奇能走不走,留下来全力抗拒
一阵仔细观察之后,吴先生发觉了,厅壁上没有可以窥伺的眼洞,就是说彼此可以对话,却无法看到对方。
吴一谔举手招过程小蝶和苗兰,低声道:“两位跟在我身后,保持两尺的距离,有暗器,最好取出来握在手中,没有暗器,请捡些石块放在身上,留心两则墙壁突然袭击。听到警讯,先行出手。”
听不到吴一谔的回答,常奇似是有点急躁了,大声喝道:“吴一谔,你可是江湖上的大名鼎鼎的人物,怎么连话也不敢说了”
吴一谔仍不答话,但已飘身而下。
程小蝶、苗兰,可没有这样的功夫,放轻脚步,踏阶而下。
小方也不能,只好踏着阶梯走。
最苦的是两个捕快了,前面人走得无声无息,两个人只好跟着脚走,尽量不要有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