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东宫(2/2)
大宫女兰青忙道:“娘娘恕罪,不关太子妃的事,是太子殿下把自己关在殿内,谁都不许进。太子妃怕殿下有事就擅自进去,不过说了几句话,太子就拿了案上的笔洗砸了过来,太子妃一时躲闪不及——”
张皇后抬头望向殿门,打断了她的话语直截了当地问道:“说了几句什么话”
兰青瑟缩了一下,看了一眼太子妃,见她低垂了眉眼却并没有阻止自己说话,遂大了胆子小声回到:“太子殿下问太子妃,那探花刘泰安的妻室郑氏是怎么回事”
张皇后猛地转过头,崔氏被她目中的狠厉一煞,心内的委屈不甘竟然不敢显露出来,转头伏在兰青的怀里小声地抽泣起来。随后进来的皇帝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直直走上前将雕了五瑞松石图的殿门一把推开。
年前刚满二十岁的太子应昶是个略有些清瘦单薄的年轻人,此时他端坐在一张楠木条案后,案上齐齐整整的摆放了几样小菜,旁边还放了一把墨地三彩双龙酒壶。看到进来的人是皇帝,他也不起身,只是微微一笑拿起酒壶徐徐倒了满满一杯酒后仰头喝了下去。
皇帝微松了一口气,背了手找了张椅子正准备坐下,眼角余光却被一道寒光一刺,却是看见那案几后应昶的膝上横了一把雪亮的匕首。额角冒汗的张皇后后脚就跟了进来,缓声问道:“我儿,怎么一个人独饮,可要母后相陪”
应昶怔怔然望了过来,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拿了酒壶又倒了一杯饮下。
皇帝终于怒了,大声呵道:“你就是这样孝顺父母的遇事只会躲在宫中喝酒打女人”
应昶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了一副难以言说的神请,缓缓抽出膝上的匕首,轻轻抵在喉间问道:“父皇,儿子只问您一句,那安姐,就是那探花刘泰安的妻子郑氏是您下令处死的吗”
张皇后骇得脸颊煞白,只惊呼半声就委顿在地。皇帝瞳孔一缩沉声回答道:“不是,是她自己难产而亡!”
应昶摇摇头,那刀尖紧戳着他的脖子,张皇后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伏在地上大哭道:“我儿有什么苦楚不能说,要这样吓唬母后切莫伤了自己!”
皇帝紧紧盯着那刀尖,手背在后面给大太监刘德一做了个手势。早有精干的当值武士顺着厚厚的帷幔向太子身后绕过去,趁了太子与张皇后说话时抽冷子一把打飞了匕首。殿中诸人俱都松了口气,太子应昶却也不以为意,只又倒了杯酒慢慢地抿着。
刘德一带了众人却行却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了帝国身份最高贵的一家人。
“父皇……”
应昶高举了酒杯,吃吃地笑道:“父皇,您英明神武一辈子,生平最大的败笔大概就是生了我这个无用懦弱的儿子吧您心里头是不是早就想废了我另立储君二弟勇武,周岁就抓了昭武将军印;三弟聪慧,听说他三岁不到就能背完整部论语。父皇心中是不是拿不定主意立谁为储君才好,所以才让我在这太子位上鹊巢鸠占了这么多年”
皇帝的眼利如刀脸色铁青,这却让一贯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应昶哈哈大笑,复又双手捶地大悲起来:“父皇——,您怎么下得去手,那郑家的安姐小时您还抱过,她还喊您一声姨父呢!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那样干净良善的一个人,连死都背负了这般不堪骂名,是我害了她!”
张皇后冲上前去,将应昶搂抱入怀中道:“我儿,不干你事,这是她的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信了你父皇的话派人接她入宫,这宫里头是吃人的地界,是母后大意了!”
应昶终于“呜呜”地哭了出来,张皇后拿了手中的帕子给他擦泪,却见他的嘴角不知何时涌出一股黑色血沫。张皇后愣愣地又给他擦了一遍,那血沫子却越发多了。
皇帝冲了过来一把抓起儿子,却见应昶眼中神彩已渐灭,心下不禁大恸。应昶却笑得一副心花怒放心满意足的模样,“父皇,你一直嫌弃我胆小懦弱,你看我终究勇敢了一回,我连死都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皇帝万年不动的漠然神情终于破了,沉声应道:“是,你是朕最勇敢的儿子,任是谁都比不上你!”应昶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略微一歪头就倒在张皇后的怀里,面上眼可见地白了下去。
张皇后一脸的不可置信,慌乱地伸手抱了儿子的头颅,不住地拿帕子给他擦拭嘴角。皇帝抬头就看见了条案上摆着的那把墨地三彩双龙酒壶,伸手一抓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回头却忽见张皇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母兽受伤时的惨叫,嘴里蓦地喷出一抹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