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穷家五老(2/2)
薛飞光已明其故,当下说道:“李伯伯,您老可知道我怎肯带他前来”
李星桥道:“是啊,你明知他是我大哥的徒弟,怎肯理睬于他”
薛飞光笑一笑,道:“就是因为他忠厚老实之故!”
李星桥顿然大悟,心想:“这小姑娘聪慧绝世,她分明向我暗示不可看轻裴贤侄的忠厚老实,若果他果真凭了忠厚老实便能使她不惜忍受责罚,带路来此,则我也实在不能加以轻视。”
他自然也知道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已经暗暗爱上裴淳。当下微笑一下,说道:“你说得有理!”又向裴淳道,“裴贤侄,我那大哥可好”
裴淳把山上情形大略说了一遍,最后说到赵云坡如何处置商公直。
李星桥不禁一怔,沉吟道:“这就奇了,大哥纵是虔心持戒,不肯杀人,也该废去他一身武功,免得遗下大患才对!”
裴淳赶紧又把商公直如何听得自己说起,因此猜出他老人家武功已失之事说出。
薛飞光插嘴道:“这么说来,赵伯伯一定认为商公直决不会在你到此以前猜出李伯伯的隐情,所以放心大胆任他离去,然则赵伯伯一定有救助李伯伯的法子了”
裴淳摇头道:“没有,师父有书信一封,着我呈上李师叔。又嘱我一切听从师叔命令。”
说时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住的封套,拆开来里面有一封信。
李星桥阅看之后,失声道:“原来如此!”随即含笑向薛飞光说道:“你一向自负聪明过人,但我大哥纵放商公直下山之举有何用意,谅你决计推测不出!”
薛飞光道:“赵伯伯此举用意极深,自然不是一时三刻推想得出。您老且不要说,让我想想看,但几时才想得出可不敢说。”
李星桥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几时想出答案,就来问我便了!”
当下又向裴淳说道:“你师父倒是没有防备到商公直胆敢向我寻仇这一点,可惜我一直眼高于顶,所以没有收得徒弟,现在才收徒的话,还须许多年才敌得住商公直。你功力有余,机变不足,决计打不过那个老奸。”
裴淳道:“小侄好歹也可以跟他拼一场!”
李星桥摇一摇头,说道:“你师父就是因你心性过于淳厚,才差你下山,到江湖上历练一番。要知武功之道,到了上乘境界,必须机警及狠毒。机警则变化难测,狠毒则出手辣重,你在机警方面还不知如何但天性忠厚,不能狠毒,终用不出最上乘武功手法克敌制胜!”
薛飞光愁道:“是啊,对付强仇大敌之时,还使不出辣手,怎能取胜”
李星桥接着道:“你师父就是要你饱尝江湖人心险诈恶毒之后,有了警惕,武功才能踏入上乘境地,列于一流高手之列,否则徒然练到一流高手的功力,但出手之时,只不过是二流高手而已。”
这一番话只听得裴淳、薛飞光两人都大是膺服。李星桥又道:“我若命你留下,一则你得不到磨炼心性的机会,二则于我的事无补。你还是离开我的好!”
裴淳问道:“若然商公直大哥寻到此处,如何是好”他叫惯商公直做大哥,此刻仍然改不了口。
李星桥傲然一笑,腰肢也挺直了许多,犹又想见昔日凛凛神态。他道:“我和你师父并称‘中原双侠’,自成名以来,宇内,未逢敌手。目下虽是失去武功,但死在快刀之下强胜病残于榻上……”
裴淳不禁胸口热血沸腾,大声道:“师叔说得是,大丈夫自当如此!”他满面豪情飞扬,大异于素常的忠厚老实。
薛飞光芳心中更增爱慕崇敬之意,当下微微一笑,道:“你们叔侄俩真是心存知己,豪气干云。不过事情尚可从长计较……”
李星桥伸手拍拍裴淳肩膀,大笑道:“好,好!怪不得我那大哥看中了你。”他接着又向薛飞光道:“你这小姑娘不但像你姑姑一般秀丽美貌,连她的聪明黠慧也学到了家,请问计将安出”
薛飞光答道:“先前我不能远行替伯伯您办事,所以虽然早就想出计较,却没有说,现下裴大哥来了,他可以全力为您老办事,那就大有指望啦!”
李星桥接口道:“你先把结果说出来听了,若果不能恢复我一身武功,这事不办也罢!”
薛飞光笑吟吟道:“自然可以使伯伯恢复一身武功啦!”
裴淳大喜道:“薛姑娘此恩此德,在下感激不尽!”
薛飞光道:“李伯伯乃是十八年前服下飞天夜叉博勒的毒药,以致十八年后的今日武功尽失……”
裴淳惊道:“师叔,您何以会中了博勒的毒”
李星桥答道:“那博勒在十八年前踏入中原,以一身毒技及域外武功,横行无忌,伤人无数。大哥和我听得此讯,当即前往寻他。博勒见到我们,大言炎炎,说是这一次到中原来便是要领教我们兄弟的武功,其次要以毒计较量药王梁康的医道……”
他话声一顿,裴淳插嘴道:“飞天夜叉博勒又来啦!这一次他还是要找药王梁康……”
李星桥怔一下,道:“如此说来,我这次苦头竟是白吃了,当时大哥上前出手,一掌就把他劈得打个斤斗,那厮不服气,大哥当即以近身肉搏的打法,三招之内,点了他五处穴道。
博勒这才死心占塌地佩服大哥的武功。”
裴淳说道:“啊,我明白了,昨日他正在对付穷家帮帮主及五老之时,见侄儿上去和他对了一掌,本来还没有什么高下,但立刻拔脚逃跑……”
李星桥道:“这就是了,他认出你的手法正是大哥嫡传心法,自然骇得魂不附体!十八年前大哥火性犹存,向例除恶务尽,其时正要他的性命,是我出声阻止大哥下手……”
裴淳大惑不解,问道:“师叔为何出声阻止”
薛飞光笑道:“中原双侠,名列宇内几位一流高手之中,都称得上是一代宗师。李伯伯内功深厚,未逢敌手,所以要试一试自已的武功。再者此举还可教对方口服心服,永远不敢再踏入中原。”
李星桥说道:“你说得是,当时我暗念他的毒技天下无双,但我已修成金刚之体,百毒莫侵,当下向博勒言道:他若是有本事毒死我,我大哥便代他找到梁康较量,若是毒我不死,他就永远不许再入中原一步!”
薛飞光叹道:“太便宜这厮啦!”
李星桥道:“那时候险险把他骇死!只因我不但内功深厚,外功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因此他先用针剌,继用爪抓,最终用牙咬,都损不了我一点表皮,他倒在地上睡了一大觉,又想了老半天,从怀中取出十多个瓶子倒来倒去配成一服毒药让我服下……”
薛飞光失声道:“这人也可列人开山祖师之列啦!”
裴淳茫然道:“为什么”
她道:“他睡了一觉,养足精神,便想出如何对付一流高手的法门。这等造诣智慧,自不是萧规曹随一味沿袭旧法之人可比!”
李星桥道:“真有见地!我当时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否则便不致太过轻视他了。我服下那剂毒药之后果真差点儿支持不住,后来用尽全身功力才抗拒得住,缓缓从全身毛孔中迫出毒素。你们大概还不晓得,凡是武功练到极高境界,便可以由毛孔中呼吸,吞吐可以不用口鼻!因此那博勒虽是一直使用毒药,常人在呼吸谈话之间便会中毒,但我和大哥都以毛孔呼吸,口中依旧谈笑自如。他一辈子也想不通此理,还以为我们有抗毒之力!”
他最后补充道:“我的天机指功夫乃是宇内一绝,六年前碰上南奸商公直,虽是用上全力,仍然不能取他性命,便是因为十八年前服下毒药的缘故。其时我的功力已减退了五成以上,如今筋骨已衰,减退得更快,现在只比平常人稍微力大一点而已!”
薛飞光说道:“李伯伯如欲恢复功力,唯一之法,只有清除体内之毒,李伯伯未尝没有想到此法,但一则您老人家决计不肯低道求人。二则您的功力乃是渐渐失去,一直没有死去自行练功恢复之心,及至最近功力全失,纵然肯得让别人相助,但已乏人可遣。那药王梁康正是可找之人,但若不是赵伯伯差遣裴大哥下山,便没法找他!”
李星桥被她说得做声不得,裴淳一拍大腿,大叫道:“好啊,小侄这就要去找梁药王前辈!”
李星桥道:“你纵是找到梁药王,也不中用,一来他决计不肯再出手医病,二来他也未必医得好!”
裴淳突然跳起身,说道:“有了,有了……”
伸手入囊取出那颗“辟毒珠”,又道:“这是辟毒珠,灵效非常,我那一日不怕博勒使毒,便全靠此珠,师叔请含在口中,自然能够将体中之毒去净!”
李星桥问出此珠本是商公直之物,便毫不迟疑,取过含在口中。原来那南奸商公直恶名久著,专一无事生非,兴风作浪,而他总是在其中捞点好处,是以身上藏有无数奇珍异宝。
凡是他看得上眼的,无不是罕世之珍。
裴、薛二人定睛望住李星桥,等候反应。过了许久,李星桥睁开双眼,吐出珠子,神色之间甚是疲惫,说道:“我勉力运行真气,反而耗去不少真元,此珠只怕辟不得我体内之毒!”
裴淳面上流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道:“那就只好去找梁药王了!”
薛飞光道:“纵然不一定医好李伯伯,也得一试!”
李星桥把珠子还给裴淳,说道:“你刚才提及穷家帮之事,可详细告我,我跟他们渊源极深,年前曾嘱淳于靖帮主传出我的死讯……”
裴淳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马嘶之声,裴、薛两人都吃一惊。却听一妇人口音骂道:
“大胆畜生竟敢无礼……”言下之意,似是要向那胭脂马下毒手。
薛飞光刷地纵了出去,大声叫道:“姑姑,姑姑使不得……”
裴淳正待出去,只听李星桥沉声道:“不要动!”声音甚是严厉。不觉一怔,便坐着不动。
外面传人来那妇人苛责之声,薛飞光哀求讨饶之声,裴淳心想,薛飞光一定被姑姑责打得十分厉害,极是怜悯同情,又爱莫能助。正在难过之时,李星桥忽然大声说道:“三妹,咱们多久没有见面了啊!”
裴淳不禁一怔,想道:“原来薛姑娘的姑姑是师叔的三妹!他们既是兄妹相称,为何多年未见仍不进来打个招呼”
门外那妇人尖声道:“我宁可死了也不愿见到你们!”接着又骂道:“小丫头,胆敢不听我的话,哼,敢是以为我不敢杀死你么”只听“拍拍”连声脆响,其中夹杂薛飞光哀哭求饶之声。
李星桥叹口气,大声说道:“三妹啊,大哥已经出家为僧,你心中之恨还不能解么纵是如此,何必连我也一块儿算上,你想是也不是”
裴淳这才知道薛飞光的姑姑本来恨的是师父,想是李师叔和师父情逾手足,所以连他也一齐恨上。这时外面那妇人并不作答,却传来责打及薛飞光哭泣之声。裴淳不知何故涌起满腔热血,心想,薛姑娘如若不是为我带路,今日便不须受此痛责,理该挺身出去代她受过。
当下站了起身,李星桥正要喝阻,忽见他神情间凛凛生威。心中一动,喑想这孩子全不怕事畏缩,原来他的忠厚纯朴与平常人完全不同。于是打消阻止之念。
裴淳大步走出屋外,只见薛飞光垂手挺立,满面泪痕。一个眉目秀丽的瘦削中年妇人一巴掌一巴掌的打过去,右手还提着一条鞭子。
这中年妇人长得虽是秀丽好看,可是眉宇眼光中微微泛起狠毒之气。裴淳觉得不大喜欢她,但仍然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一礼,说道:“晚辈裴淳叩见老前辈!”
中年妇人停住手,冷冷瞅他一眼,这一眼从头看到脚。裴淳但觉全身上下没有秋毫之微逃得出她的眼光。只听她道:“你说我老么”话声中右手鞭子如灵蛇般翻起,长达三尺的鞭丝像根棍子直直竖立。
裴淳见她气贯鞭梢,能使鞭丝直立如棍,内力之强,极是惊人,竟是个武林高手,心中添了几分敬意,口中连忙应道:“你一点也不老,只不过是尊称之词……”别的人也未尝不会作此解释,但这话从裴淳口中说出,却极具真实意味。
那妇人其实只是找籍口出手,这时却情不自禁地大为欢喜,说道:“看你是个老实人,这话想必不假。你见我何事”
裴淳道:“长辈责打小辈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不过薛姑娘目下已不是小孩子,前辈当着人前施责,岂不使她难堪”
薛飞光见他出来时,便因羞辱之故,把头垂得低低,听了这话,登时抬了起来,眼中尽是感激之光。
那妇人颔首道:“这话有理,我带她回家再加处罚便是了!”
屋中的李星桥和薛飞光都十分惊讶,没想到裴淳几句话就劝得动那妇人。只听裴淳又道:
“薛姑娘是因晚辈之故才到此地,因此晚辈该当代她受罚!”
李星桥暗暗跌足,心想这孩子早该见好就收,偏偏还要代她受过,反而得闹出许多事故!
薛飞光心中大感甜蜜,登时浑忘身上苦楚。但她深知姑姑脾气,因此趁裴淳转眼望来之时,忙打眼色要他走开,裴淳见了只作不见。那中年妇人说:“你是何人门下”
李星桥大声答道:“他就是大哥的徒弟!”
中年妇人面色变一下,尖声道:“谁要你说话我听到你的声音就讨厌!”接着望住裴淳,冷冷道,“她何故肯带引你来此”
裴淳想了一想,答道:“薛姑娘见到这胭脂宝马,极是喜爱,晚辈让她骑了一阵,后来她就带我来啦!”
那中年妇人一心认定薛飞光是因为李星桥之故才带裴淳来的,故此心中恼恨无比,这刻听了裴淳答话,大感意外,心想:“飞光心性贪玩,定是她看上了这匹宝驹,央求人家给她骑一趟,人家便以指引路途为交换……”当下恼意消减大半,冷冷道,“这回便宜了你,下次若是碰到我,决不轻饶……”转身自去,薛飞光紧紧跟随,霎时去远。
裴淳查看过胭脂宝马无恙,回到屋中。李星桥说道:“贤侄运气太好啦……”他虽是大略感觉出裴淳乃因天性忠厚才能安然无事,却不说将出来。接着又道,“你且把下山后的遭遇说一说!”裴淳便详细禀告。
李星桥何等老练!听罢便参详出好些事故的内情。心想这孩子因是天性淳厚侠义,有些事自能逢凶化吉,道破了反而不妙。当下道:“飞天夜叉博勒这次侵袭穷家帮,必是南奸商公直指点,那穷家帮与我渊源甚深,昔年帮中发生巨变,淳于靖只有二十岁左右,本该接任帮主,但被奸人陷害,迫得易容逃亡,后来碰到我,传他三招指法,又赶走篡位奸人。因此五六年前我要他传出我的死讯,他虽是尊为一帮之主,也不敢不听。你与他们之间的误会不难解释。”
他沉吟一下,又道:“紫燕杨岚和神木秀士郭隐农这两人你需小心应付,杨岚的师父姓管名如烟,人称管二娘,铁琵琶的招数自成一家,琵琶腹中暗藏‘蝎尾金针’,极是难防。
她自起外号为‘生离死别’,意思说琵琶弦声一响,对方便化作鬼魂。郭隐农的师父姓姜名密,外号‘千里独行’。管、姜二人本是夫妻,但年轻之时已经反目仳离,各行各路,内中缘故外人不得而知。他们都列人武林有数高手之列,性情古怪,平生少有朋友,纵然有朋友,也不把‘朋友’二字之义放在心上……”
裴淳记起那一日杨岚追入穷家帮重地时,穷家帮五老言语中提及她师父管二娘,乃是旧时相识。但杨岚早些时候出手便以金针射伤穷家帮两人,果真不理会对方是不是朋友……
李星桥接着道:“那杨、郭两人对你的误会只怕还有别情,因此你必须处处提防才好!
现下可即速将解药送去,迟即不及。我身无长物,只好传你一路指法,淳于靖一见便知。”
裴淳素闻师叔的“天机指”独步天下,心中大喜,连忙拜谢。李星桥当即传授他七种出指吐劲之法,极是深奥难懂。裴淳为人虽是忠厚老实,但在武功上悟性极高,记性尤佳。不过学起这一路指法,也觉得艰困万分,只能牢牢记住要诀,待日后慢慢参悟勤练。
到了黄昏之际,李星桥背起一个包袱,拄杖送他出门,说道:“你走了之后,我也另外觅地隐居。你如要见我,可去询问薛飞光便当知晓。不过你切记小心避开她的姑姑,否则定当大吃苦头。按辈份说,你须称她为薛三姑姑!”
裴淳暗想这位薛三姑姑不易亲近,我只避开了她也就是了。于是一一答应,跨上胭脂宝马,向溧阳驰去。
次日清晨,又回到溧阳城中。他虽是两夜未眠,但内功精深,体力强健,毫无疲乏之意。
他已知穷家帮耳目灵通,便在一段僻静街道下马等候,果然顷刻功夫,便有七名乞丐现身。
裴淳有了经验,便向七丐中布袋数目最多的一个中年跛丐拱手说道:“裴淳奉家师叔李星桥之命,务必谒见淳于靖帮主。”
那跛丐乃是八袋高手,昨夜才奉令赶到,在帮中地位甚高,自是知道李星桥与本帮的隐密关系,登时面色大变,欠身答道:“原来裴兄是李大侠派来,小丐当即带路!”
裴淳暗喜:“李师叔名震天下,果是不同!”口中说道,“如此有劳大哥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去,余下六丐都没有跟来。裴淳见他走的方向不是通往那日去过的废宅,猜想穷家帮大概是搬了地方,也不讶异。不一会转入一条宽阔巷子之内,巷墙高达两丈三四,都是坚硬石块砌成。巷子长约五丈,不见门户。正想这条宽巷有点奇怪,这时已走到巷子中心,一阵脚步声响处,前后两端都涌人大群乞丐,塞住两头道路。人人手中都握着利刃,两边墙头也出现无数乞丐,刀、枪皆有。
跛丐转身凝视住他,冷冷道:“朋友,只要闯得出本帮此阵,穷家帮从此解散,永在江湖上除名!”
裴淳瞧了这等阵仗,心中大惊!暗想这条巷子的两头皆被堵死,决计冲不出去,两边墙头又高达两丈余,纵上去已经不易,何况守得有人而且墙上之人,手中兵器有长有短,配合严密,更是万万上不去。
只听跛丐又喝道:“姓裴的小心了……”一手取出钢鞭,一手举起打个手势。两边众丐齐齐大喝一声“杀啊!”便向当中的裴淳夹去。
众丐两边的人数约略相等,都是十人一排,每排相距四步。只要往当中一合,裴淳除非能够一口气连伤数十人,冲开一条血路才能出得去。但事实上阵势一合之后,众丐越迫越紧,身处其中连回旋之地也没有。纵是高手,其势也难施展武功,众丐固然伤亡甚多,但终久仍能把敌人消灭。此阵威力便在于此。
裴淳眼看两边众丐相距只有十多步,急得出了一身大汗,叫道:“大哥若是带我见到淳于帮主,便知我不是贵帮敌人!”
那跛丐在帮中向以精明强干著称,闻言心中一动,想道:“他口口声声称我做大哥,这是可怪之一。昨日敌人已用过李大侠之名求见帮主,今日岂能重施故技这是可怪之二……”
立刻举起一手,大喝道,“停!”两边挺刀涌来的乞丐们除起步时喝过一声“杀啊”之后便不声不响,故此他的声音人人听到,立时齐齐止步。
跛丐问道:“裴兄既是奉了李大侠之命,请问有何信物作证”
裴淳答道:“没有信物,但见到淳于帮主之时,他自会知道不假!”
这一答本是实话,跛丐却大感难以置信,接口问道:“听说裴兄上一次说是送解药要见敞帮帮主,这一次不知为的何事”
裴淳道:“还是要送解药救人!”
跛丐暗暗动怒,想道:“这话只可骗骗三岁小孩!第一那飞天夜叉博勒的解药如何求取到手第二他上次还没有提到李大侠,隔了一日便变成奉李大侠之命而来……”
当下面色一沉,冷冷道:“敝帮帮主居住之处你又不是没有去过今日分明想试探出帮主有没有迁移别处!哼,兄弟人跛心不跛,解药留待你自己用吧!”他又举起一手,大喝道,“众位弟兄听着:阵势发动之后,刀下切莫留情……”
裴淳大惊之下,回头瞧看,眼光恰被胭脂宝马遮住。
耳中但听山崩地裂般的一声“杀啊!”接着步声齐响。这时情势紧急无比,但他反而记起这匹宝马乃是别人之物,若是牵在手中,势必被众丐乱刀斩死。当即迅快松手,胭脂宝马甚是通灵,奔到墙边贴壁站着。
裴淳眼角瞥见众丐己如潮涌到,相距不及五尺,白刃纷举,都指住他。这时已不暇多想,掣出商公直的“七宝诛心剑”。但觉四方八面刀风袭体。当即使出一招“旋人雷渊”,寒光绕体而生。
“呛!呛!呛!”连响七八声,接着又听到刀尖纷纷坠地之声。原来他这一招挡住七八口利刃,那七宝诛心剑锋利无比,对方的刀一碰上就断去一截,可是这时还有一把利刀劈中他左肩之上,势道极猛。刀锋方落之时,他已发觉,但已是避无可避,被这一刀结结实实劈中!
使刀的乞丐喝一声“倒下!”忽觉刀锋着处如中败絮,软绵绵的毫不受力,紧接着一股力道从刀上传来,震得手腕酸麻,五指一松,那柄利刀弹起数尺,落向地上。
众丐见他一身功夫如此了得,都大惊失色,呆了一呆。裴淳侧头一瞧,只见左肩上冒出鲜血,心中也十分震骇。原来他虽是以极上乘内功卸去刀势,但利刀不比棍棒等物,锋刃落处,仍然砍损皮肉!
只听那跛丐的声音大喝道:“杀呀!”群丐一齐发声相应,人潮再度涌到。
裴淳被他们挤得立足不住,若不出手伤人,只好被杀。但穷家帮中人都是行侠仗义之士,岂能出手杀死他们只急得他一顿足纵起丈许,低头一望,脚下无数白刃挥舞,把把刀都指住他。
这时既不能落下,又不能上升,当真是为难之极!忽见墙边胭脂宝马站立之处空出一点点地方,不暇多想,凌空跃去,落在马背上。胭脂宝马前、左、右三方的人利刀齐举,向他双足砍去。
裴淳突然间大喜过望,深深吸一口真气,振臂纵起,宛如一缕轻烟般向墙头扑上去,墙上刷、刷连响,两支长枪迅急刺落,裴淳一伸手抓住其一,运足劲力横拨,右手一剑削去,斩断另一支长枪。他虽是身在半空,但内力强劲无比,墙上那名持枪乞丐松手丢枪都来不及,身形一歪,把旁边的人也撞落墙下。
裴淳用枪杆在墙头一挂,便即借力翻上墙顶,脱离了险境。
原来这条宽巷乃是穷家帮特地修建以便施展这个人墙阵法所用,巷中的宽度及石墙的高度都与世不同。石墙的高度已算准是一般高手勉强跃得上的,不过这一来气力用尽,便无余劲得以抵御墙上的和击。
裴淳本来也不敌作越墙之想,可是纵到马背时,斗然发觉这宝马高达五尺,则他从马背纵起,不须用尽全力便可翻上墙顶,因此才有余力抵御上面的攻击。
上得墙头,放眼一望,但见底下是座荒凉院落,冥无人迹。当即飘落,放步急奔而去。
他脚下何等迅快,不一会工夫,已到达穷家帮老巢。
闯入屋内,寂无人声,静心侧耳一听,四下房间中都传出低微短促的呼吸声,当下已知道房中尽是伤病之人。随意走入一个房间中,但见房内摆放着四张床,各有一丐仰卧,面色发黑,双目紧闭,宛如已死之人一般。
他此来志在救人,原是不拘身份高低。因此立即取出药瓶,倒了一点点在掌心,再用指甲挑了少许,抹在他们鼻孔下面。片刻之间,喷嚏之声大作,四丐欠伸而起,见了裴淳,都感激地向他颔首为礼。
裴淳说道:“诸位若能行动,便帮我救人为要!”那四丐翻身落床,虽是有点头昏力弱,却也支持得住。裴淳在他们掌心中都倒了一点药末,说明用法,便一同出房,分头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