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芳心两半(2/2)
裴淳好生讶异,心想:“刚刚我们正是去见梁药王,现下却说得如此决绝,实在令人难解。”
杨岚道:“帮主不去我去,只求帮主指示路途。”
淳于靖凛然道:“杨姑娘即使用刀子架在本人颈上,也不能如愿。”
他乃是一帮之主,地位甚高,既是说出这话,自是当真。裴淳暗想云秋心或者有法子解救,当下说道:“在下去想想办法,行不行一会就晓得啦!”
于是取回辟毒珠,奔出街上,不一会便到了那条巷子内,跃高数丈,伸手搭住墙顶,先行探头瞧看。只见云秋心坐在窗边老地方,生像从那一天直到现在都不曾移动过。
裴淳瞧清楚没有别人,便飘身入内。
云秋心瞧见他,面上泛起欢喜之容,说道:“哎,你终于来啦……”
裴淳见她欢喜,心中也很高兴,还未开口,只见她面上欢喜之容已敛,不觉一怔。
云秋心幽幽叹道:“你还是不来的好!”
裴淳茫然道:“我真不懂……”
云秋心说道:“你不懂……最好,在这世上……懂得越多……烦恼越多……”
裴淳颔首道:“这话极是。”
云秋心好像提起兴趣,睁大双眼,问道:“你也懂得……烦恼忧愁”她这一次说话比上一次流畅得多,不过还是不能一气呵成。
裴淳笑道:“我从不烦恼忧愁,不过佛经上处处教人消除烦恼,连喜、怒、哀、乐也通通不要。”
云秋心道:“啊,你也懂得佛经,真是失敬得很。”她口气之中,显然认为佛经极是深奥,是以甚是尊崇。
裴淳赧然答道:“我实在不大懂得,姑娘别取笑。”
云秋心但觉这个年轻男子淳厚得极是可爱,胸中全无机诈,登时泛起一种异样心情。双眼变得水汪汪的,目光迷蒙,裴淳见了心头一震,但觉她此时极是迷人,有一种奇异的难忘的美丽。
两人沉寂片刻,裴淳垂首避开她的眼光,说道:“你义父出去了”
她点点头道:“他说好几天才能回来。”
她的声音甚是忧郁孤独,裴淳心中涌起无限怜悯,说道:“你一定感到十分寂寞了”
云秋心道:“是啊,我几次想偷偷到街上瞧瞧,但一个人又怕……”
裴淳暗想她这个心愿何等容易办到,但在她却似乎无法达到。当下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可好”
她低喊一声,站了起身,说道:“你太好了,我永远感激你。”
他们走到街上,路人都不时投以讶异的一瞥。但云秋心毫不理会,在每间店肆之前总要流连观看。裴淳老老实实的陪着她,也不懂得该当买一两样好玩的东西送给她。
后来走到一家书肆,云秋心发出惊异的叹声,说道:“你看,这许多书籍,真是梦想不到……”
裴淳一辈子未曾踏入过这等地方,但他深深感觉出她钦羡渴想之心,便硬着头皮,说道:
“你不进去瞧瞧”
云秋心捉住他手臂,怯怯入内。里面有几个文士装束的人讶异地打量他们,这些目光使得他们甚是困窘和心跳,要知彼时书价昂贵,等闲之人都无力购买。
但不久云秋心便沉醉在唐宋名家诗情词境之中,她虽是第一次得见诗词乐府之作,但她天性多愁善感,只觉诸家诗词之中,不拘是咏物言志,写景寄怀,无一不与她心曲暗通。
裴淳不时权充老师,回答字音及含义。他虽是字字皆识,可是反不及云秋心的会心悟意,甚至有些句子分开来每个字都识,合拢起来却不明其义,不过他稍觉安心的便是肆中已无一人,连肆主人也不知何故入内不出。
那书肆之内有一种纸墨清香隐隐泛动,大部份是册装图书,卷轴亦有。册装诸籍宋元版皆备,宋版本多作欧柳颜书体,甚是秀整典雅,不似后世的方笔宋体字。元版本多作赵孟府体,卷轴则或是本轴竹签,或玉轴牙签。
彼时因刊书册鬻售颇能获利,是以通都大邑中大都设有书肆。其中以临安府的尹家书籍铺,陈道人书籍铺,睦亲坊陈解元书籍铺等数家最着,后世称临安书棚本,此外尚有平阳的王氏中和轩,张氏晦明轩等,平阳即今之山西临汾,北宋之亡,金人掠汴京书板刻匠到平阳,故该地也成为书坊中心。
云、裴二人见肆中无人,更安心翻阅。云秋心的悟性记性极佳,此时已不须裴淳指点。
裴淳见她摇头摆脑,十分入神,便踱了开去,随手取了一本东莱博议翻看,不一会就神游其中,但觉这位宋代名臣吴祖谦所著的论说不但文采斐然,笔势雄奇磅礴,同时博辨深闳,精警透辟,一时目眩神摇,不忍释手。
他一开卷就揭到“穆伯襄仲”的一段,一面领略旨意,一面默默记诵。他记性远不及云秋心之强,是以默记下此篇,已费去许久时间。
云秋心忽然呻吟一声,扶住书架,裴淳惊道:“你……你不舒服”
她取出一个小丝囊,倒出十余片黑瓜子壳,放在口中细嚼,片刻间面色好转不少,随即把瓜子壳吐回丝囊中,低低道:“我得回去了……”
裴淳见状已醒悟出她须得服毒才能保住性命之事,更不多言,放下手中的书,扶住她匆匆出门。
回到住所,才晓得她顺手带走一部淮海集。裴淳也不说她,心想:待会回去偿还书价便是。云秋心嗅吸到荼吉尼花的含毒香气,顿时恢复常态,便一径开卷吟哦咏诵。裴淳耐心等候适当时机才向她取解药。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到十分饥饿,看看天色,原来已是下午。这阵饥饿之感可勾出一个笨主意,开声叫道:“云姑娘,在下饿死啦!”
云秋心头也不抬,说道:“外面厅堂门槛下面有东西吃……”
裴淳出去一瞧,那厅堂大门关紧,乃是自内闩住。门槛下有个半尺的洞穴,放有一大碗素面。他端起来正要食用,突然中止,心想我本想用肚饿的理由打断她的情绪,以便开口讨药。此法虽是不行,但还可用这碗面做题目。
于是忍住辘辘饥肠,大步出去,叫道:“云姑娘,这碗面有毒没有”说时口中不住暗吞口水,心想这面纵使有毒,我也敢送入腹中,原来他实在是饿急了!
云秋心道:“没有……”她始起头,眼睛又变得水汪汪的,目光迷蒙,另有一种绝俗之美。
裴淳看得一怔,说道:“你……你又有感触了”
云秋心叹口气,但觉一颗芳心,已被两个男人劈成两半。这两人一是义父博勒,一是裴淳。原来博勒对她极是爱惜宠护,父女之情纵是亲生儿女也不能过之,裴淳在她心中却引起另一种强烈缠绵的恋情,难以割舍。她深知义父和裴淳乃是处于对立地位,此所以在回肠荡气之时,突然感到十分痛苦!
裴淳见她不答,便放下面碗,收起那卷淮海集瞧看,他未曾看出她伤感之因,却忽然发现别事,说道:“奇了,这册线装本的淮海集何以在折页内有字迹隐隐透出”
其时书册装订之法有“旋风装”,“蝴蝶装”,“线装”等。唯线装之法不用浆糊可减少橐蛀及折叠为双层,以免像蝴蝶装仅得一面有字,且不折叠而透见下页。
云秋心收敛起悲愁,说道:“肆中许多书都是如此,我曾经仔细瞧过,有些是宋时收粮档案用过的纸张,想是用废纸翻转了以背面无字的再重印成书。”
裴淳哦了一声,说道:“姑娘聪慧得很,在下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不肯失去机会,放下书册,又道:“你上次给我的解药用完啦,甚望再赐予少许……”
云秋心讶道:“那一瓶足足可救百余人,还不够么”
裴淳红着脸应道:“还有一个朋友……”云秋心不说给,也不说不给,但细问用药经过和目下中毒之人的身份,裴淳一一如实说了。
云秋心讶然道:“这个郭隐农不是好人,若是救活了他,对你不利……”
裴淳说不出有力的理由,呐呐道:“我不怕他……”
云秋心皱眉道:“原来你带我去游玩,只是想得解药……”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放在桌上,又道:“这就是解药了!”
裴淳自是不能伸手抢夺,满面胀红,不知如何是好。
云秋心缓缓道:“你若是取去药瓶,那就永远不要来找我,如若念我孤苦可怜便不要取药,那就可以时时来找我。”
裴淳目瞪口呆,呐呐道:“这个……这个……”
云秋心又道:“老实告诉你,你若是一见面就向我讨解药,我一定肯送给你,但你用了这许多功夫,分明是使用权谋,不是真心拿我当做朋友!”她和裴淳相处了一日又出外听过许多人交谈对答,此刻说话已大见流利。
裴淳明白了她的意思,心想:我虽没有此心,可是在她却可作此想法!
这时又记起那道紧紧关闭住的厅堂大门,此门正是她孤独寂寞的象征,自己岂忍得从此不再见她但同时之间又想起那穷家帮帮主淳于靖为人守信重义,目下穷家帮多人中毒,他身为帮主,自须设法解救,此事只有请出梁药王才行,但若是救不了郭隐农,紫燕杨岚紧紧缠住,便无法分身前赴千卉谷。再说云秋心体中毒性,天下唯有梁药王或者可解……
此念一生,当即伸手取起药瓶,云秋心面色大变,泪水夺眶而出。裴淳柔声道:“在下此举有一半是为了你!”
她掩面顿足叫道:“走,走,你永远别再来。”
裴淳走出院子,心中正在难过,忽听她叫道:“站住!”不觉大喜,转回身子。
云秋心极力抑制住心中悲愤,说道:“你若敢再来,我就自杀给你看!”
裴淳想不到她还有这一手,于是垂头丧气,纵出院外,走到街上,甚是没精打采。
忽然有人拦住去路,抬目瞧去,原来是跛丐叶九,他道:“少侠神情懊丧,想必求不到解药,这也不打紧,那郭隐农为人自高自大,几日之前为了一点小故便杀害敝帮之人,言词间还辱及帮主。是以敝帮实与他有深仇……”
裴淳讶道:“淳于帮主何故还要救他”
叶九道:“帮主一向大仁大义,想是打算救活郭隐农之后,才找他师父理论,免得怨仇越结越深,形成武林同道互相残杀的局面!其实呢,少侠得不到解药更好……”
裴淳初时觉得有理,但随即感到不对,道:“小弟还是不明白。”
叶九道:“郭隐农的师父千里独行姜密,平生最是护短任性。因此郭隐农虽是死在博勒毒手之下,但他必将归咎敝帮,一则说倘使郭隐农不是与敝帮结怨,便不会到溧阳来。二则说是郭隐农在敝帮坛内中毒,自应由敝帮负责,帮主若肯驳斥,姜密也奈何敝帮不得……”
裴淳道:“淳于帮主不是推卸责任的人,我还是把解药送去的好。”
跛丐叶九微露惭色,道:“小丐失言啦。”顿时对裴淳增加几分尊敬之心。当下又道,“少侠分明无精打采,还道是不曾取到解药。”
裴淳也不瞒他,把经过详细说了。
叶九道:“帮主曾令全帮设法协助少侠,故此你们在书肆时,是小丐暗中支走肆主及其他人,云姑娘携走的书,钱也都付啦!”他微微一笑,又道:“云姑娘已爱上少侠,所以才怪你不以真心对待她!”
裴淳道:“叶大哥别取笑,小弟不过是个村野匹夫而已。”
叶九沉吟片刻,说道:“少侠这话教我想出一个主意:一来可以试出她的心意,二来可使她取消自杀之誓,三来可知解药真假。”
裴淳大喜,仔细听完他的计策,便走回巷中,隔墙叫道:“云姑娘……云姑娘……”
云秋心正哭得伤心,突然听到他的声音,更是怨愤交集,怒声道:“你可是存心要我死在你眼前”
裴淳在墙外应道:“不是,不是,我走到街上,甚是后悔,所以回转来啦,我又没有动过解药!”
云秋心转悲为喜,过了一会,才道:“既是如此,为什么站在外头”
裴淳喑觉好笑,心想我若是不得你允许,哪敢进去又想叶九之计果是高明,第一着已经收效。
他进去向她行礼赔过不是,取出药瓶,放在桌上,说道:“你若是拿我当做朋友看待,就给我解药救人,如若不然,自然不必给我,我以后也不敢再来看你!”
这一着完全是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之身,只不过话句略有不同。云秋心登时呆了,过了片刻,才恢复平静,想道:“他本是忠厚老实之人,决计想不出这等计策迫我……”
正待设词问出教他之人,以便反击。忽见他挺立不动,样子甚是笨拙,不觉心中一软,想道:“罢了,我只好让他一次,也教他晓得我的情意。”
于是取起药瓶放在他手中,道:“拿去吧!”裴淳大喜,道谢后疾奔出去,跃上墙顶,回头一望,只见她面上似笑非笑,眼中流露出无限柔情,斗地心头一震,不敢多留,迅快跃落巷中,不一会见到淳于靖、杨岚等人。
淳于靖一瞧裴淳神色,便知解药到手,心中大慰。裴淳正要把药末抹在郭隐农鼻下面,紫燕杨岚喝道:“且慢,这瓶子装的当真是解药么”
裴淳道:“自然真的是解药……”
杨岚道:“哼,我还是不大敢相信你,说不定你胡乱弄些药末来搪塞,没的救不了人反而使毒性加速发作!”
淳于靖说道:“杨姑娘不必多疑,我可以作保。”
杨岚笑道:“那就行啦,便是等帮主这句话!”裴淳此时却不禁迟疑一下,心想若然云秋心给的不是解药,那时候淳于靖帮主这位保人如何向杨岚交代
紫燕杨岚见他犹豫,两眼圆睁,问道:“怎么啦”
裴淳无法回答,支吾应道:“没有什么……”当下把心一横,倒出药末,抹在郭隐农鼻子下面。
等候时刻,杨岚固是十分紧张,裴淳自己也十分忐忑不安。只有淳于靖安详如故。
过了片刻,郭隐农轻轻呻吟一声,杨岚叫声“谢天谢地”,裴淳也长长透一口大气,淳于靖举手一摸额头,发觉微微沁出冷汗,心想:“自己胸襟仍然未够练达,日后须得注意修养才行。”
要知武林中人重名甚于性命,淳于靖身为一大帮派之王,若是作保之事失误了,非得自杀不可。
郭隐农不久便恢复神智,进食了半碗稀饭,精神渐旺,紫燕杨岚把经过详细告诉他,言下对裴淳极是感激尊重,原来她刚才怀疑裴淳之举甚是无礼,是以歉疚于心,不免特别夸赞裴淳一番。郭隐农却觉得甚是刺耳,口中虽是连连道谢,可是心中充满妒恨。
淳于靖拉了裴淳告辞而出,用过晚膳,裴淳力辞到穷家帮总坛歇宿之后,淳于靖暗忖:
他或者要去探望云秋心,便不坚持。分手之时,约好明日同赴千卉谷的起程时地,淳于靖拉住裴淳的手,说道:“少侠心地光明,性情淳厚,淳于靖甚是倾慕佩服。不过江湖上人心险诈,恩将仇报之事层出不穷。”
他说到此处感到语近教训,便改口道:“少侠奔波跋涉了几日,想必急于休息,咱们明早再见!”当下告别了。
裴淳一点也不疲乏,瞧瞧天色尚早,便去看云秋心。他在墙外先叫两声,这才跃过围墙,云秋心还是坐在原位,那道窗户好像是画框,而她便是画中之人。
她的神色有点奇异,裴淳却没有注意到,笑道:“我明早就去找梁药王,一定请他老人家帮忙替你解去体中之毒,我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云秋心微微一笑,却带着苦涩的味道,轻轻说:“谢谢你啦!”
裴淳一直觉得她孤苦寂寞,极是可怜,所以特意来告诉她,却料想不到她不但没有欢喜快活之意,反而流露出我限愁苦,不觉怔了一怔,说道:“那解药真灵,瓶子还给你……”
她面色一变,旋即又泛起苦笑,默默接过药瓶。裴淳这时才感觉出不对,可是又寻想不出其中之故,于是向她告辞,云秋心一句挽留的客气话都没有说。
裴淳走出街上,心中大是迷惘。此时华灯初上未久,甚是热闹,他在人丛中挤来挤去,好久才走到一家客栈,正要举步进店,忽听身后有人叫他一声,口音甚是熟,回头一看,原来是跛丐叶九。
他笑嘻嘻道:“此店还过得去,待小丐陪你进去。”
裴淳道:“小弟岂敢劳动大哥”
叶九道:“少侠跟敝上平辈论交,这大哥二字小丐决不敢当,但这话待会再说……”于是与他一同入店。
裴淳探手入囊,正想取点银子,谁知囊中空空荡荡,哪有银子不觉大吃一惊,叶九笑道:“这就是小丐要陪少侠入店之故!”向柜上打个招呼,便有店伙过来引领他们。
到了房中,叶九笑着取出一个小包,在桌上打开,都是些日常零星用物和银子等,裴淳认出是自家之物,惊讶得做声不得。叶九道:“小丐刚才无意中见到一个剪绺老手,在你身边转来转去,等他走开,便上前拿住,果然搜出少侠夫物!”
裴淳不觉失笑,连忙向他道谢。跛丐叶九忽然长叹一声,说道:“小丐非是奉命跟随少侠,实是有要事奉商。”
裴淳道:“大哥请说。”
叶九听了这称谓,摇摇头,但却不再提,一径说道:“少侠能不能打消前赴千卉谷之意”
裴淳老老实实地道:“敝师叔十八年前中了博勒之毒,现下武功全失,无法抵挡仇家,唯有求得梁药王出手医治才行!”
跛丐叶九大吃一惊,喃喃道:“天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裴淳接着说道:“还有博勒的义女云秋心姑娘自小便受千毒侵体,须得到梁药王解救,才能过常人生活!她心地极是仁慈,贵帮中毒的人都是得她赐药解救的。”
叶久面色变来变去,喃喃道:“大丈夫岂能受恩不报……不错,应当救她……”
裴淳道:“大哥何故这般心烦意乱”
叶九连连长叹,在房中走个不停,许久许久,才站定在裴淳面前,说道:“小丐不得不将内情奉告,任凭少侠裁夺便了!”
他望住屋顶,沉重地接着说道:“敝帮曾沐受令叔李大侠天大恩德,便那位云姑娘的思惠也是应当报答,故此敝帮帮主不顾一切带领少侠前赴千卉谷。可是,敝帮前任帮主曾经身受梁药王大恩,现任淳于帮主自应还报,此所以博勒来犯,敝帮不惜一切,掩蔽梁药王踪迹,淳于帮主曾在梁药王面前保证过,不向任何人泄露他行踪,自然更不能带人去见他……”
裴淳此时已恍然大悟,说道:“淳于帮主既不能毁诺,又觉得应带我前去,所以极是为难,只不知他带我前去见梁药王时,如何解释”
叶九道:“这等事岂能用言语解释”
裴淳骇然道:“那便如何”
叶九答道:“敝帮帮主唯一之法便是在梁药王面前自尽,好教梁药王得知敝帮有恩必报永不毁诺的规条并不是空口说的!”
裴淳回想起淳于靖决定前赴千卉谷时,群丐曾经露出凄惶的神色,现下才明白其故。
他迅即下了决心,说道:“既是如此,小弟明天一早便向淳于帮主回绝,不去找梁药王就是!”
叶九扑地跪倒,连连叩首。
裴淳连忙扶他起来,叶九心中激动渐渐平复之后,便道:“其实梁药王以一身绝学救人救世,并非罪恶之事,少侠若能够自己找到他,未必就求他不动,那时梁药王便不致怪到敝帮头上……”
裴淳细细寻味这话,心中恍然大悟。
翌日清晨,他先到穷家帮总坛见淳于靖,假说有事不去千卉谷。淳于靖不便细问,只好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