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回 孤剑悲鸣山水江湖(2/2)
李坤首先啊一声,说道:“原来是何老前辈,他老人家的事迹,如今武林还津津乐道,算得是天下第一位剑法大家。”
许元恭敬地道:“在下等奉总缥头之命,跟随贾敬老师,即是江湖人称金头狮子的贾师傅,来这西凉一带查访,贾老师一会儿便在这条路上会合。”
钟荃道:“敢问诸位师傅,缥局是几时出的事小弟刚刚从昆仑下山入关,故此并无所闻。”
许元道:“这件事不过发生在大半个月之前,一批由合肥深往川东的红货竟然被劫,这条大路向来最是太平,尤其正是我们缥局势力最大的范围,故此任谁也料不到会出事情。”
他顿一下,又道:“那批货除了几车普通衣物行李之外,另有一箱价值三十万两的红货,事后只失了这箱子。那失主姓孔,为官多年,最后一任便是庐州知府,这次原是从任上告者致仕,要返川东故乡,于是托我们缥局保回原籍。总镖头万料不到会出事,虽然这趟镍价值不菲,尤其那箱红货最启人觊觎之心,可是总以为在自己地面,必无意外。不过他还是特地派了本局四大镖头之一的燕尾缥张济老师,押运一趟。直到江陵地面,过了新城不远,正待改陆为水,由长江上溯太川,忽然一个蒙面女贼,匹马孤剑,拦住去路,张老师最后和她交手;哪知不到三十个回合,便被那女贼点倒,却没有受伤。那女贼只把那精红货携走,但什么话或记号也没留下。这事发生不久,恰恰另一位四大缥头之一的追风剑客元万里老师,从贵州北返京师,经过江陵,立刻替张老师解开穴道。当下还在商量如何立刻追查贼踪,忽地又出现了一个蒙面人,也是来动那箱红货的,却不知已在片刻之前被人劫走。当下元老师并不说破,和那厮一言不合打了起来,那厮的剑法怪异之极,而且内力之佳,提元老师事后说,乃是生平仅见,也是不够三十回合,被那厮挑飞了长剑。张老师鼓勇仗刀上前,又是在三十回合之内,刀飞人伤,那厮去搜红货,不觉大为失望,险些地把两名越子手打死。”
“哪一男一女,都是使剑的”钟荃急忙追问。“那么张元两位师傅,可知道他们是什么家派”
许元摇摇头道:“就是这样才伤脑筋,按说本局四大镖头,全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岂有不认得敌人剑法之理。即使是四大剑派的精妙心法,他们也能认得。因为他们在二十年前,都曾去洪州参观那比剑大会,总能够认出一点。那两人蒙面贼人,奇就奇在全是背插两剑,只用一剑动手,而招式之怪异,虽是全不相同,却又有点儿牵连似的,奇诡辛辣都达到极点。两人全是内家绝顶高手,内力之佳,无可比拟。”
李坤插嘴道:“还有那女贼外衣宽大非常,看不出身材,本来还瞧不出是个女的,只因偶然发觉脚上的花鞋,才知道是个女的。那男的则身材矮胖,声音则特别尖细刺耳。”
钟荃歉然笑一下道:“小弟刚刚下山,见闻有限,也不知两人的来历。”
四人立刻把询问的眼光收回,当下一同跨马上路,向武威进发。只走了大半里,后面銮铃蹄声,急追而至。
许元大声道:“钟师傅,后面追来的定是金头狮子贾敬老师。还有一位北上查踩的大力神话相老师,合为本局四大缥头。”
李坤道:“武林中人评定,本局四大缥头,以贵老师最强,其次是大力神话老师,另外两位则难分轩轻。”
钟荃恍然道:“是了,小弟曾闻贾老师以嵩阳大九手和绵掌驰誉江湖。还有那请老师,好像是以易筋护体,刀枪不入,并且大力无穷擅名。小弟说-得可对”
四人连连点头,却好后面一骑如飞,绝尘而至,他们忙勒马举手招呼。
那人驰到切近,收级勒马,但见他身材中等,面目眉宇间精悍非常,丝丝金色头发垂拂耳边,其余的都被一条头巾扎住,那一头金发,正是他外号由来。
钟荃连忙点首招呼,贾敬不知就里,也客气地点头回礼,一面道:“方才我远远看见析连二鬼入山去了,马驰极急,使我心中惊疑不定,连忙赶来,侥幸你们没有碰上他们……”
许元立刻打断他的话,把方才情形细说一遍。呀了一声,欠身抱拳道:“原来是师叔驾到,无怪折连二鬼那般名望人物,也得望风而遁。”他歇一下,赶快又解释道:“小侄虽非昆仑门下,但义兄丘大名,乃是昆仑门下。”
钟荃失措地道:“贾老师乃是当今成名人物,小弟岂敢妄自尊大,请贾老师别这样称呼。丘大名虽是驻锡五台山广济师兄的俗家弟子,但他出道已久,相识遍天下,小弟焉可因他之故,而侵居他朋友的长辈。前两年他返昆仑朝拜,曾对小弟提起过贾老师令名武功,小弟当时甚为仰慕。还有大力神话老师,听说也是至交好友。”
金头狮子贾敬是何等人物,已知面前这位黛黑少年,虽不起眼,却是昆仑诸位大师的关门弟子。
从丘大名的功夫,以及邓小龙所得一鳞半爪的昆仑心法,已经使他十分佩服。这位嫡传高弟,那种功夫可想而知,况且析连二鬼,久以外门阴毒功夫横行一时,却在两个照面间,负伤遁走,那还有假的么难得的是他那么客气,口口声声称呼自己做贾老师,这种风度如非昆仑名门正派,再也找不出啦。
心中更加敬佩,执意不肯平辈相交。钟荃无法可施,只好罢了。
这么一来,那许元、李坤等四人,也变成后辈了。六个人并辔而驰,向武威进发。
到了武威,已是下午申牌左右,他们在一家相熟的老客店,下马歇息,钟荃的黄马经这次长途跋涉,更见精力骏发,显明地把其余五匹快马都比下去。
他们略为梳洗之后,一齐到酒馆用膳。
彼此喝了两盅之后,又谈起祈连二鬼之事,贾敬道:“祈连二鬼兄弟两人,早先原是绿林大盗,武功虽然不错,却没有什么了不起之处,可是近数年忽然练成一种外门功夫。白无常江枫的是玄冰鬼爪,莫说吃他抓着,只要拂着一下,便全身冷凝而死。黑无常江槐练的是阴风铁臂功,不但两臂如铁、掌力雄浑之极,而且不能和他对掌,否则阴风侵体,也是个死数。不过他们这种外门功夫,必须长年居住苦寒之地,他们本是俄西人民,故此拣了祈连山冰峰做老巢。师叔你受了玄冰鬼爪,又硬碰江槐的阴风铁臂功,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可以想见师叔功力之精奇,的是已臻化境。”
钟荃道:“贾兄别太过夸奖我,当时若知道他们的底蕴时,也许不敢硬碰哪。方才我在想,劫缥的人,怎的会这么厉害而且事后还不知他们是哪一派的好生教人奇怪。”
“奇就奇在这里,起先那女贼由始到终,不发一语,劫了那箱便走。后来的那厮,也只说了几句话,十分简短,根本听不出是何地口音。这两人都一式背插双剑,使的都是天下未曾得睹的怪异剑法,以追风剑客元老师的身手剑法,被人在三十招之内,挑飞了兵器,真是震骇武林的大事。总镖头也自认不及此两人功力,他们的厉害,可想而知。不过,幸而师叔驾到,若果能够发现线索时,再请师叔出马,那就万元一失了。”
“我怎的这么多魔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前自家身上已不知担承了多少事,现在又加一件。邓师兄的事,我万万不能不管,唉,分身乏术,教我如何是好”
他自个儿沉吟忖想,贾敬不觉十分奇怪,钟荃抬眼见到他的神色,立刻明白他误会了自己,忙道:“我正想拜见邓师兄,不知他现在何处如果有什么消息,我自然是义不容辞,说什么也得一拼。不过我此时却十分为难,因为我原是奉师命下山,办一件事情,哪知中途遇了冀南双煞和玉郎君李彬,如此这般,目下他们把那位徐姑娘不知押到什么地方,是以急于救人
金头狮子贾敬面上微微变色,道:“师叔原来惹上冀南双煞他们。他们成名已久,实在是极难对付的人物,兼之又是当今权倾天下的和相国心腹衙士,还有那玉郎君李彬乃是当今武当第一高手玄机子的侄儿,深得武当心法真传,江湖上不怕他也怕玄机子。虽然师叔功夫只是更高明,并不畏惧,但现在既然他们没有寻你,正好马虎拉倒!”
钟荃道:“贾尼的话本有至理,可是我岂能见危不救,中途而辍想那徐姑娘安危荣辱,只在一线之间,我更应急不容缓。”
“师叔可知道那蝎娘子徐真真的来历”贾敬问道。
钟荃摇摇头,他又说:‘那蝎娘子行为不端,贻羞武林,久为人所不齿,尤其前几年被一些侠义道追赶,投奔湖湘武林名宿胡定的大公子胡克家之处。其时胡定已经去世,胡克家把她收留,还转接了好些剑法给她,这些剑法原是从总缥头处学得的,因为他跟总缥头乃是两代世交,总缥头得知很不高兴,却不便说他。那蝎娘子得到这靠山,便安稳地住了年余,后来忽然又走了,还把胡克家杀死,总缥头亲自去调查一番,结果没有追捕蝎娘子,而她却投奔到万松庄,以色相迷住高齐玄。这万松庄原是极险恶去处,在中毒物甚多,齐玄更有一手游丝毒针,江湖上闻名胆落。她在那儿,自然十分安稳。”
“齐玄是不是金蝎子齐绍的后人”
‘正是金蝎子齐绍的独生子,家传的金蝎钩,歹毒无比,如今在江湖上,名头之响,怕比当年他父亲还要过之咧。后来不知怎样,她又离开了万松任,在直隶把一个什么人迷住了,好像是和坤的什么人,她的心可跟蝎子般毒,一不高兴,又把那厮弄死。可是这次吃了大亏,和相国眉头略皱,天下之大,竟无她容身之地。不知怎地逃到回疆去了,大概是想天山派庇护她吧。其实她父亲虽是天山派好手,却是已逐出门墙的叛徒,并且早就死了,天山的人哪会管她的事驻伊黎大将军怕是得到和相国意旨,派武士去捕她,却不得手,于是相国便派出亲信衙士冀南双煞和玉郎君李彤等人去协助缉拿,师叔你想想,她可救得的么”
钟荃微微一笑,心中却暗暗叹口气,忖道:“你们不会了解的,她其实也是被环境所迫,无地自新,我既知她有悔改之心和苦衷,更应尽力拯救她,才是侠义行径。”
贾敬见他并不置答,察言鉴色,立刻说道:“当然她或者另有隐情,也许师叔答应过助她,以师叔的地位,自然不能失信。我这就设法打听一下,大家很快便可得知,师叔你不必担心。”
钟荃立地喜动颜色,向他道谢,因为他必须知道他们的下落。大家回客店休息,金头狮子贾敬的确负责,立刻亲自外出打探消息。至于万通失缥之事,据连日调查踩探,已确定西方一带,并无可疑之处。
那贾敬到深夜才回家来,对相国府三卫士的行踪,所知甚为有限,只知他们早在五日前已经过此地,徐真真的下落,却无人得悉。
另外一个消息,却是总镖头天计显邓小龙,已独个儿到西安,传命访查西北的两位镖头,即速到西安会面。
贾敬的面色十分不好,钟荃忍不住追问他一句,他四口气道:“这事发生至今,已将近一个月,却无半点线索。总缥头定是发觉不妥,作那最坏打算。我们万通镖局,在这十余年间挣得全国第一名头,这一次可完全毁掉了。还有这箱红货的损失,若要赔偿,则倾掉总镖头历年所蓄,恐怕还不够,真不知如何收场。我追随总镖头多年。深知他是个仁义立心的汉子,不料有这下场,叫人怎不灰心”
钟荃想了一下,决然道:“关于这件事你不须忧虑。只请你帮忙没法追查那冀南双煞和玉郎君李彬的行踪,让我好兼程救人。至于赔偿的事,大致不会有困难。我们明儿立即赶赴西安府,便可解决了。”
这一番话,说得太容易了,贾敬翻翻眼睛,哪能真个相信可是钟荃是个诚朴君子,说的话又不由得他不信。
当下各自归寝,凌晨绝早便起来赶路,六匹快马卷起黄尘漫漫。
钟荃那匹黄马,益发显出超凡潜质,越见神骏,竟是一骑当先。
他心中虽觉得路上耽搁太久,暗自焦急,但这时也自顾盼而喜。
这样赶路赶路,四日后已赶到西安府。他们从北关人城,但见街道宽广,人烟稠密,的是全国五大名都之一的气象。
这时轮到金头狮子引路,就在北大街不远的一处转角,勒马收缰。
钟荃目光一扫,右面街口一座门户宽宽的屋子,门口插住一面锦旗,当中一头雄鹰兀立,下面绣着万通两个红色大字。迎风招展,甚是威武。
门外好几个壮汉立着,这时连忙上来拉住马口嚼环,六人一起下马。那些人对金头狮子贾敬的态度,十分恭敬。
贾敬用手势清钟荃先入,门内原是个外堂,乱杂杂坐着好多人,这时都纷纷出来,迎接四大镖头之首的贾敬。
他们瞧见贾敬这么尊敬钟荃,不禁都用极为诧异的眼光瞧着他。
钟荃却不过,只好步入大门。
许元一径走进后面,传报与总缥头,外面贾敬替众人引见钟荃。全是这缥局中的缥头,约摸有十二三人之多。钟荃差点儿记不清姓名。
他还未曾落座,后面响起一阵步履声,当先一人,身材中等,面色白晰,眼神异常充足,一望而知乃是内家好手,年纪最多在三旬左右,急步走出来,后面跟着四人,其中之一是许元。
当先那人一眼望见钟荃,连声叫道:“这位便是钟师弟么愚兄便是邓小龙。”
钟荃连忙行礼道:“小弟钟荃拜见师兄。”
邓小龙还了一揖,喜动颜色地道:“师弟你来得太好了,何叔叔他老人家可好两位师伯可好愚兄日常心中惦念,总没有时间上山朝拜。”
“老人家们都好,谢谢师兄惦记。小弟下山之时,师叔曾命小弟必需谒见师兄,一切请师兄训海。”
“啊,何叔叔还没把我忘了。”他顿一顿,回首道:“三位老师请过来,我给引见一下,往后大家多亲近。这位是大力神格相老师,那位是追风剑客元万里老师,还有这位是燕尾缥张济老师。他们三位全是江湖上校校的人物,愚兄这些年来,全仗这几位老师鼎力帮忙。”他把眼光移向三位缥师,道:“这是昆仑掌门普荷上人的关门弟子钟荃师弟,我这个师兄的称谓,其实是僭妄而得,诸位别见笑。”
钟荃和这三位大缥头行过礼,心中有点儿别扭不安,因为这一千人对他执礼甚恭,使他十分不好意思,而且他生平未曾通过这些交往场面,不免微微现出局促之态。
天计星邓小龙一面吩咐设宴,一面招呼他到后面谈话。三位大缥头这时哪能打扰他们未见过面的师兄弟谈话,便借着招呼后面的金头狮子贸敬而避开。钟荃投他们一眼,心中惊奇地想道:“那大力神错老师,果是横练中的名家,只看他的身材,比之章端巴师兄还要高大一点,可以想见他的神力了,只不知和方巨比起来怎样”
心中一面想着,一面随邓小龙步入后面,那儿除了再往后去是许多厢房卧室,前面有个小型南向厅子,门外一个通天小院,种植着一些花木,一点没有江湖俗气。
两人坐下来,凉风习习,从院中吹来,使人心神清爽,邓小龙等他略为漱洗之后,另有人端送香茗来,于是持盅呷着。
“师弟你及时来到这里,真是愚兄之幸,莫非师叔也知道愚兄的变故么”
钟荃摇摇头,将此行的任务和一路遭遇的都扼要地叙述出来,把深沉多智的天计星邓小龙,也自听得眉飞色舞。
他早知昆仑几位大师,收了这么一个关门徒弟。
以昆仑的威望,这个徒弟焉能错得了这刻听他坦白叙述,对手钟荃的人品性格以及武功等,立刻完全了然于心。
他略略寻思一下,便道:‘不瞒师弟说,愚兄此时正遇着生平仅有的险恶关头。关于你的事,愚兄以为和相国那边没有多大困难,因为愚兄吃这行饭,京里的人面都很熟,尤其是和相国的总文案苏云卿,更与恩兄有密切来往,愚兄这儿立刻缮函飞马与他,大概那蝎娘子不会有什么事。那柄宝剑则比较麻烦,容再设法以巨金向五郎君李彬购买,一面请苏云卿出头,相信终能得手,你暂时放心好了,急也没用。愚兄这里的事,还请师弟相助一臂。”
钟荃听了他的主意,心中登时安慰,连忙称谢,同时道:“师兄要小弟做什么,尽管吩咐。那波斯老人的存银任票就在这里。”说话间,又掏出那本银折,递给邓小龙。
邓小龙愣一下,叹口气道:“想不到师弟你天外飞来,慨然赠兄巨金,免了倾家荡产之祸,此思此德,不知如何报答愚兄也不事假意推辞,请师弟自己拣那数额相近的给恩兄便了。不过这还不是愚兄主要求助之事。”
说到这里,钟荃见他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找到一张银额三十万的任票,抽出来递给他。
邓小龙看也不看,揣在怀中。
“哦难道师兄你发现那劫缥人的踪迹么”
“不是,劫缥人的来历,愚兄苦思之下,心中已有点儿明白,只投向任何人泄漏而已。
对你当然可以说出来。”
钟荃禁不住把身躯前倾一点,他道:‘唱兄细想之下,数尽天下武林各家派的功夫,除了四大剑派的绝顶好手之外,谁能将追风剑客元老师和燕尾缥张老师在三十回合之内打飞兵器当然天下之大,奇人高士还多着,可是他们都具有特征或者极怪的癖性,差不多可以一望而知。况且那两人均是使剑的,故此愚兄细究之下,断定不出四大剑派中好手的范围,四大剑派中,昆仑与华山都和愚兄有点渊源,不必细想。剩下峨嵋和武当两派。愚兄日夕接触江湖人物,什么事都知道一些。关于武当一派,自从直机子之后,再没有出类拔革的后起高手。玉郎君李彬虽然身手极佳,但他是和相国的亲信卫士,愚兄的镖局,跟和相国有点关系,他决不致弄到自己人头上。这样又少了一派,只剩下峨嵋。”
“那峨嵋一派,其中不少好手都和清室有莫大深仇,对于愚兄保镖这一行,必须善为联络官场一点,甚为不满。故此他们严禁和嫖行中人来往。不过愚兄在武林中已薄具时誉,并非易与之辈,他们正派的人,也绝不能无缘无故招惹我。可是听说近年峨嵋出了一位年纪轻轻的极漂亮的姑娘,身手之佳,冠绝峨嵋全派。并且她的辈份与掌门人一叶真人同辈,即是二十年前出席剑会的摩云剑客陆平的女儿,名字叫陆丹。不过这仅是传说罢了,究竟没有谁人真正见过她的面目和武功。
“愚兄想到了传说中这位姑娘,细细一推究,竟然觉得大有道理。第一,倘若不是她,天下往哪儿去找一位姑娘,具有这种上乘身手第二,她是陆平的女儿,那陆乎听说被何叔叔打败之后,回山气愤而死,即是与昆仑结下一段梁子。她既是已得峨嵋心法真传,辈份又高,不受掌门约束,来寻昆仑废气,乃是极自然发展。只因昆仑门人本来不多,加之多数正正经经务农经商,等闲不露师门来历,她如要找昆仑的人报仇消气,除了找愚见头上,便得直叩昆仑山上。愚兄昔年出道时,孤剑斗三凶,以及后来陆续经历过几次大风险,全凭何叔叔指点的昆仑内家心法和剑法,加上华山桑姑姑的独门剑法,才能幸而获胜。但明眼人已知我和昆仑有极深渊源,甚至可能是昆仑弟子。虽然愚兄从不肯承认,但江湖传说已久,已成事实。这样她故意劫我的缥,却是顺理成章之事,师弟以为对否”
钟荃连连点头,说不出半句评语。
‘呵是那陆丹到底只是传说,究竟是否有这个人,还成疑问,而且毫无证据,决不能捕风捉影,往峨嵋寻事,是以愚兄只能作最坏打算,准备把镖局完全结束,赔偿损失,然后再慢慢访查。
“还有后来劫镖那人,却无法想出那人来历。记得当年除了四大剑派之外,还有一位海南刻师归元,剑法与四派差不多,曾受创于何叔叔,他今年纪已大,身材也不相像,不会是他干的。最可能便是毒书生顾陵但他却不是使剑的呀!”
钟荃讶然问道:“毒书生顾陵是谁也有这等绝顶功夫么”
邓小龙严肃地点点头,道:“此人现在京中,据我最秘密的消息,说他现居相国府中。
此事江湖无人得知,师弟可别泄漏。他外号的由来,十分骇人听闻,我不妨简略地说说,两年前,好些和清室有怨的侠义之士,因和相国权倾天下,全国都是他委派的贪官污吏,闹得天下不宁,于是纠集同道志士,去行刺相国,人多势众,把府中几名高手卫士,迫得不能左右兼故。正在危急之际,毒书生顾陵忽然出现,他身上穿着一领长衫,并没有束住,飘飘洒洒地倏忽来往,只凭一把长及尺许的折扇,不分皂白,凡是有武器在手的人,都吃他弄死了,吓得连相府的卫士,也将兵器扔掉躲藏,一干侠义连忙遁逃,已死了大半之多。他寻到相国说了些话,便不知所踪,其实长居在府中,自从这一场大凶杀之后,江湖便送他毒书生的绰号。至于他的真面目,也是无人知悉。后来曾试过两三次,有人潜入相府谋刺,都被毒书生顾陵点穴而毙。其中有些是极著名的武术名家,完全不是顾陵敌手,愚见乃是从武功方面,联想到他的。”
“师兄的意思,可是命小弟去会那毒书生顾陵”钟荃竟然漏掉了陆丹,敢情他是真怕沾上女人之事了。
邓小龙摇摇头道:“失缥之事,一点也急不得,愚兄已决定用拖延的手法应付。你知峨嵋本是正派名门,若此缥果是陆丹所劫,我如给她一个不瞅不睬,恐怕她比我还苦,甚至自动送回,也得给我一个明的,她是绝不能吞没那箱珍宝的。至于顾陵,不过是猜测而已,还未能肯定是他,况且他又不曾劫到缥,不理他也罢。目前我所忧虑的却是另一回事。”
“又是另一回事。”钟荃不禁吃惊地忖道:“怎么一下子会碰出这么多事情,我简直弄得有点头昏脑涨。”
“失镖后不久,我便接到一张柬帖,约我在西安府东南三十里外的断魂谷比武,具名的只有三人,都是昔年赫赫震动黑道的魔头。一个是擅使火器的蛇焰弹王冲,另两个是当年受伤隐遁的三凶之二,老大铁琵琶路元章,老三金臂郑均。那老二则当时已被我剑刺伤阴交穴死掉。这三人俱是黑道中极厉害的人物,尤其铁琵琶路元章和金臂郑均,隐居十余年,武功必有惊人精进之处。他们乘我失利之时,横生这一手,虽然使我真伤脑筋,但我仍不惧怕,甚至鄙视这种行为。我所担心的,只是那断魂谷的地主,这人提起来,你必定听何叔叔说过,他便是土行孙驾固。怕只怕他既然措出地方,必有暗助之意,此人武功之阴毒厉害,愚兄暗恐不足与之抗衡咧。”
“原来是上行孙贺固,”钟荃不觉插口道:“他的名字曾经听师叔说过,据说还会过面,暗中较量过功力,师叔心存谦虚,没有施展全力,也自赢他少许。据说比之西南双毒的金蝎子齐绍,还要厉害一点。小弟岂敢与师叔比并,怕未能胜他哩!”
邓小龙微笑道:“昆仑心法,深不可测,师弟虽比何叔叔当日还年轻得多,但自幼便在山上,受诸位大师央磨,不必太长他人威风。以折连双鬼江氏兄弟的威名,两个照面便负伤而遁,愚兄甚有信心,唉,相识满天下,但在这大风大险之际,却没有谁能助我担承。”他把声音压小一点,道:“江湖上不乏大有名望的人物,是我的挚交,但究其实怕也强不过贾请张元四位老师,是以愚兄不敢发帖约人助拳。”
钟荃刚刚明白了这位智虑如海的师兄心中的苦衷,已有人进来报说外面筵席摆好。当下两人一同出去外堂。
那一千镖头,大概都听了钟荃折辱祈连双鬼江氏兄弟之事,脸上都露出钦佩之色。
堂上摆了三大席。众人八席之后,酒过三巡,天计星邓小龙起身道:“诸位老师请听邓某一言,想邓某承蒙诸位多年来鼎力医助,缥局业务大有起色,邓某感铭五内,正莫知何以为报。相料一朝变生,邓某竟然束手无策,实在有负诸位师傅。本拟即将各地任务一齐结束,以便根究失缥始末,但此计终是下策。如今故师弟爱缘到来,邓某不妨将另一内请公诸各位师傅……”他随即将传帖约会比武之事说出来,众人一阵骚然,同席的四大缥头,也自骇然相顾,显然事前也不知有此一事。
邓小龙接着道:“关于比武日期,此刻未便泄漏,并且请诸位老师暂时保守秘密,静待结果揭晓,便知万通缥局能否继续开业。”
众人嗡然谈论起来,不时把奇异的眼光,投向钟荃身上。
邓小龙忽然不悦地微哼一声。
钟荃却糊里糊涂,一点也不明白,桌上的菜肴,虽然也是鸡鸭牛羊,但烹调的手法,比之塞外,那真是相差得太远了,他不觉津津有味地大嚼着。
金头狮子贾敬道:“总缥头,他们困于本身功力,自然难怪不会明白。”
追风剑客元万里道:“说实话,那三个具名帖上的魔头,委实令人惊心,”何况还有个未出面的土行孙贺固此事关乎本局存亡,疑虑是不免会有的,也是人之常情。”
邓小龙吁一口气,举盅观酒,对钟荃道:“师弟一向在山上吃素惯了,这些菜肴还可以口么”
钟荃连忙点头夸好,神情甚是真挚。
邓小龙心中一乐,道:“赶明儿此事了结之后,愚兄必定领师弟尝遍天下各地异味。对了,等会儿另做几身衣服,会教你舒适一点。”
钟荃不觉得所穿的衣服不舒适,摇头拒绝。其实邓小龙因自己是全国数一的镖局总缥头,所至的场面,不比寻常,若教钟荃这个装扮走进去,简直成了大大的乡巴佬,是以有此一说。
邓小龙见他这样,情知有些人习性奇怪,便不再说。
另两桌是许元、李坤等在一起,极口夸说钟荃身手之高,已是超凡入圣的地步,这一位必可无碍而略为放心之外,其余两桌的人却都带着点愁色,当然他们也不能说什么话。
邓小龙悄声道:“师弟,你年纪太轻了,不免惹人疑虑,你看那边一桌的师傅们,大大放心不下呢。”
钟荃点头道:“小弟实在没有把握,师兄说得是。”
邓小龙不觉啼笑皆非地住日,他原本的意思是暗示钟荃设法露一手,好教那些人放心,哪知钟荃却死心眼,认为没错。
当下邓小龙推盅而起,背面向燕尾缥张济使个眼色,然后微笑对钟荃道:“师弟,你再放量用点酒食,愚兄这就去修缮专函,差人送达京师。”
钟荃连忙站起来道谢,邓小龙自个儿走入后堂。
总缥头一走,这儿的空气便轻松得多,张济咳嗽一声,微笑道:“记得二十年前,在下曾往百花洲参观剑会,有幸瞻仰师叔何老前辈风采,与及天下无双的昆仑剑法,至今前辈丰仪;仍然深刻心中,今日有绿得会少侠,实是平生之幸。”
钟荃一时不知怎样谦逊才好,只能陪着笑脸,只听他又道:“当年之事,按理在下不能置信,但以耳食所得之言,均是认为武当胜得侥幸,这是公评。可惜事隔如今已久,许多人都不大知道详情,是以在下有时不免为昆仑抱屈。咦,我想起来了,当日在下与元老师所遇劫镖男女两人,使的剑法毋宁都像武当直机子前辈所用的怪招,哎,越想越像,元老师你说可是”
追风剑客元万里愣一下,直着眼睛细想,然后点头道:“张老师这一提起来,果是不讹,但剑上并无血红光芒。”
钟荃里然道:“敝师叔也曾指点小弟几手怪剑,说是当年强记玄机子的招数,倘若两位要详加研究,小弟可以立刻献丑。”
张济一听,大喜过望,因为他正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够挤钟荃表演绝技,不负邓小龙暗示所托,一方面使一千缥头去疑虑。如今见钟荃自告奋勇,他立刻接口道:“这样太好了,只是有劳小侠。”
钟荃果真热心得很,立刻离席而起,张济向追风剑客元万里打个招呼,也自离座,道:
“钟小侠,在下与元老师合手向你进攻,以便小侠能够施展。”
钟荃不虞有他,应声好。那边元万里已大声招呼赶紧撤下筵席,腾出地方动手。
三人在厅堂上站好.有人立即送上武器,追风剑客元万里使自家惯用的长剑,张济是金背砍山刀。两件兵器熠熠生光,使人触眼欲花。
钟荃当然用剑,在手中一掂,稍嫌太轻,却也不放在心上。
张济首先对众人宣布比武之意,然后回眼瞧瞧钟荃,含笑道:“钟小侠你手底可要收着点,别让我们太丢人。话可说在前头,我们一动手便拼力进攻,以便小侠施展。”
钟荃点头道:“张老师之言有理,两位老师请赐招吧。”
追风剑客元万里是一手搭剑为礼,首先发难,低喝一声,手中长剑斜斜刺出,风也似地连刺了几剑,果是快可追风的剑法。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燕尾缥张济的砍山刀已自扬起,踏中宫,走洪门,迎头劈下。刀风呼呼,显然腕力沉雄之甚。
钟荃在这瞬息之间,不觉使出抱玉剑法中救命妙着,剑光一旋,展起一层剑影。张济大刀一触剑光,不由自主地斜退两步,元万里是招数太快,连刺几剑,哪知所发的力量反震回来,禁不住身形一歪,斜撞开四五步。
在这一个照面之间,已显见钟荃威力不凡,剑法奥妙之极,要知抱玉剑法纯是守势,但总不能老站在那儿任人进攻,必须以内家最巧妙借力功夫,杂以奇正相生之势,才能使敌人有力不从心之苦。
功力深时,更能凭着守势而取得主动,迫使敌人不得不随自己的心意来攻。
钟荃剑光忽收,斜提着剑,面上神情气定心闲。
追风剑客元万里猛一弯腰,一抹剑光反手刺出,神速之极。
钟荃赞一声好划法,身形微动,向右边移开一步,这一移动,正好对着元万里急剧的剑尖来路,旁观众人惊骇之声尚未发出,只见元万里头也不回,翻腕连递三剑,恰好都向空中截出,钟荃制敌机先,竟然加闪也不必闪,便使对方厉害招数落空。
燕尾缥张济在这瞬息之间,疾转身躯,手中大刀连环猛劈;钟荃这时和他侧面相对,利剑队下撩上,所取方位甚是奇特,却恰好刀光中闪过,眼看削在对方腕上。
张济吓了一跳,压刀疾闪开去,凝眸叫道:“这一把有点相似了。”
叫声甫歇,两人重又各挥兵器扑上,钟荃身形歪斜乱撞,手中剑东一下西一下地砍劳而出。
霎时间但见元张二人,剑气刀光,如狂飘急卷,声势惊人,却当不住钟荃凌乱的怪异剑法,一点也不能稍为欺近。
十多个回合过去,钟荃朗声道:“两位老师,小弟仅识的怪剑使完了。”
追风剑客元万里一生练剑,这时哪肯放松面前这位剑术称重武林的昆仑门人,接口道:
“那就请钟小侠施展贵派剑法,好让在下等开开眼界。”语声中长剑疾挥,益发加紧进攻。
燕尾镖张济这时岂能独退,大刀施展开来,风飘电闪,威猛异常,这时二位大镖师,已是尽施生平武学,安心要迫钟荃抖露出昆仑奇功。
钟荃心中微觉为难,不知自己要真的挫折他们好,还是混战一会儿,使他们知难而退。
当他心中忖想之际,只是见把破招,随手抵挡住,于是但见两大缥师的创气刀光,益发凌厉得势。
蓦听旁边又有人大叫一声,跟着砰地一响,一支碗口粗的亮银棍,当头打上,带起沉重之极的风声。
他不暇寻思,剑头一撩,呛地一响,火花进飞,钟荃但觉手腕酸麻,心中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