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连威堡大意落陷井(2/2)
王乾道:“那么你可能是清晨之时,碰见了敝上他们,是也不是”
沈宇道:“也没有。”
王乾一怔,道:“没有么”
沈宇道:“的确没有,我何必骗你”
王乾道:“你当然碰不见啦,他们是从另一条路走的,谁也看不见。”
沈宇道:“你瞧,我没有扯谎吧,现在我反问一声,假设我是厉艾之人,有什么理由我会回到贵堡,与王兄你聊这一阵难道我闲得慌么”
王乾道:“问得好。”
沈宇道:“总须有个道理才行呀!假如你质问我之时,我只回答一声问得好,你可肯罢休”
王乾道:“想不到沈兄竟是能言善道之士。”
他无疑已说不出道理,故此拿别的话来搪塞。
沈宇可不轻易放过他,又道:“可是答得出答不出呢如果答不出来,那就请你释去疑心,返回贵堡。”
王乾扭头向马车望去,大有求救之意。
沈宇不禁惊讶注视,~则是奇怪那王乾何以会向那女子求援。二则那辆马车,已缓缓驶过来。
两下相距已近,沈宇可就把车中的女子,看得分明。
但见她长得玉面朱唇,眼如秋水,长眉入鬓,年纪只有二十左右,十分年轻,青春焕发,甚是美丽动人。
她一身素服,加上发上的黑丝带,显然真是穿着丧服。
沈宇突然恍悟,忖道:“是了,必是由于送药不及,村舍那人已死,噩耗传来,她却是死者的亲属,故此穿上了丧服。”
车中的美女那对清澈明亮的目光,在沈宇面上身上,扫瞥了好几次,这才说道:“假如我们说得出一个道理,你自己非得承认不可,对也不对”
她的呖呖莺声,甚是悦耳动听。
沈宇点点头道:“到了我没有法子反驳之时,想不承认也不行,虽然不一定是事实。”
那美女道:“以我看来,你并非擅于巧言狡辩之士,只要说出理由,你又无法反驳,那时你可愿随我们返堡”
沈宇道:“在下可不想得罪冒犯姑娘,但像这样缠不清的话,在下说不定掉头就走。”
那美女笑一笑,道:“我这儿有六个人之多,如是动手,你一定讨不了便宜。”
沈宇懒得多说,道:“你先把理由说出来听听。”
美女道:“厉艾特地派你来此,探看堡主行踪,以便知道他放不放手。因为虽然战败堡主,但赢得相当吃力,因此心生戒惧,先探明堡主意向,以便防范。”
沈宇沉思了一下,暗吃一惊,敢情他当真没有其他理由,足以击破她的推论。
他无可奈何地摊摊手,道:“好,我跟你们回去,以便证明,我并不是赶去通知厉艾的,这样行不行”
那美女摇摇头,冷峻地道:“不行。”
沈宇登时泛起了啼笑皆非之感,心知这个美丽女子,可也不是好斗的。
他实在不想与女性吵嘴,当下忍气吞声,说道:“依姑娘之见,在下怎样做才对呢”
他一直保持很有礼貌,因此连威堡所有的人,对他的敌视意味,至此已淡了许多。
那美女道:“我的打算,告诉你也是白费口舌,王乾……”
王乾应道:“小人在。”
美女道:“你们与我把此人擒下,带同上路。”
王乾道:“是。”
他一挥手,其余三骑迅捷如风的分头驰到,把沈宇团团围住。
沈宇心头暗暗冒火,冷眼瞧着这些人行动。
王乾道:“沈兄如肯束手就缚,还望委屈一下,以便求证是非真假。”
沈宇道:“怎生求证法”
王乾道:“咱们一同追上去,马上便见分晓。”
沈宇道:“你知道他们现下在哪里么”
王乾道:“当然知道,只不过四五十里之遥而已。”
沈宇举目向那美女望去,只见她微微冷笑,好像我的定知他一定是厉艾的奸细一般。
他实在气不过,付道:“我就委屈一下,有何不可。”
当下温声道:“好,我跟你们前去对证。”
他跳落马下,双手往背后一格,屹立不动。
一个大汉奉命拿了绳子,走到他身边,但动作之间,十分戒备。
沈宇没有异动,任得他绑上双手。
王乾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高声道:“请问夫人,这位沈兄可是让他骑乘原马”
那个年轻貌美的陈夫人道:“不,让他上车,否则我等的速度,就大打折扣了。”
沈宇步向马车,只见她侧开身子,腾出座位,显然是请他坐的。
但他却跃上前车把式的座位,与那剽悍大汉同坐。
这个年轻女子会不会怪他,那是另一回事,但其他的人,却都很欣赏这样做。因为这个青年男子,若是与他们的主母并肩同坐,到底不像样子。
一车四马,迅即向前驰去。
走了一程,马车率先折人一条岔道,不一会儿功夫,车身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
沈宇如果不是身怀绝艺的话,在双手倒缚的情况下,一定老早就摔出车外去了。
马车越向前行,地势越荒凉和起伏不平。幸而此车经过特别设计,是以还耐受得住这等走法。
到了中午,车马都不停歇休息,只把速度放慢。
王乾似是有点儿过意不去,驱马傍车而行,一面大声问道:“沈兄,你饿不饿”
沈宇道:“我等流浪江湖之人,少吃一顿两顿,也没有什么。”
王乾道:“喝点地茶水如何”
沈宇道:“不用啦,我只希望你们赶快证明我清白,那时我定当扰你一顿,”
王乾道:“如果沈兄与厉艾不是一路,在下一定好好的请客,以表歉意。”
陈夫人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道:“他希望我们赶上厉斜,以便让厉斜快点儿救他才是真的。”
沈宇道:“你爱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咱们最好别与厉斜见面,只须找到陈堡主,让他去证实一下,否则咱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陈夫人道:“死无葬身之地哼,那也不见得,厉斜纵是残酷凶暴,但亦不能见人就杀,对也不对”
沈宇还未说话,王乾已遭:“陈夫人有所不知,在江湖上,往往有一种人,专以残杀为乐,心肠冷硬无比。像厉斜那种人,以属下观察,便是这么一类。”
陈夫人道:“我见的人虽是不多,但对于人性,却有相当了解。
厉斜即使十分凶残,但如果我们不去惹上他,他决不会拦路杀死我们。”
沈宇直到这时,才回头望她一眼。但见她那张秀丽的面庞,给人的印象是娇柔甜美,可是在她那对微微红肿的眼睛中,却射出冷静坚定的意味,似乎她对某一件事,已下了决心。
沈宇掉回头,可是心中却泛起了迷惑之感。
只听王乾陪笑道:“夫人说得是,我们如不惹他,他自然不会攻击我们。”
他接着向沈宇问道:“沈兄曾经说过,你与厉斜和艾琳两人,结下梁子,只不知沈兄可有办法收拾他们没有”
沈宇道:“现在没有。”
王乾道:“你意思说,现在随便怎样,也收拾不了他们,是也不是”
沈宇道:“正是此意。”
王乾沉吟道:“这样说来,若是在路上遇见他们,我们只好装作过路之人,不去惹他了”
沈宇道:“那也不行。”
王乾讶道:“这却是…是何缘故”
沈宇道:“因为厉斜除了武功强绝之外,还有过人的才智。他已亲自到过连威堡,是以我们这一行车马,他一望而知是连成堡之人,这时我们虽然不去招惹他,他也不肯放过我们的。”
陈夫人插口道:“以我看来,沈宇你的才智,似乎更在厉斜之上”
沈宇头也不回,淡淡道:“陈夫人过奖了,在下自问不是厉斜的敌手。”
陈夫人道:“你能洞察机先,测知对方的一切行动与反应。加上你与他虽有过节,但却一直尾随着他们,不但不曾被杀,甚至还没有让他们发现,这等本事,岂不是更在厉斜之上。”
她分析得有条有理,沈宇懒得多说,只耸耸肩头。
王乾道:“也许敝堡能借沈兄的才智,击杀厉斜。沈兄意下如何”
沈宇道:“我奉劝你们,最好别惹他。”
王乾道:“不瞒沈兄说,厉斜与艾琳二人,就在前面不远,我们已经快赶上他们啦!”
沈宇心头一凛,道:“这话可是当真”
王乾道:一路上有一些暗记,乃是敞堡之人留下的,是以一定不假。”
沈宇深深吸一口气,道:“若是如此,王兄最好先解开我的束缚。”
陈夫人道:“为什么”
沈宇道:“因为如果我尚有行动的自由,至少还可与他拼上一拼。”
陈夫人嘲声道:“若是输定了的局面,拼亦何益。”
沈宇道:“你们真的不肯松缚么”
陈夫人道:‘咱然是真的,如果你不服气,不妨尝试挣扎一下,看看能不能挣断绳索”
沈宇已经暗暗运功聚力,当下猛可一挣,但觉紧缚腕间的绳索,坚韧无比,竟然没有震断。
陈夫人冷冷的声音,从后座飘送过来,道:“这条绳索,是特制之物,用锋快刀剑都砍不断。”
王乾接口道:“沈兄不必白费气力,夫人可没有骗你。”
沈宇使劲的回转头,瞪视着那个表面柔弱,其实却相当狠辣的美丽少妇,温声道:“你以为这是你的得意杰作么哼,你这种妇人之见,才是坏了大事的根源。”
陈夫人没有作声,只冷冷地瞧着他。
王乾忙道:“沈兄不必生气,我等只要查明沈兄与厉斜不是一路,立时解开绳子,在下还要向你陪罪。”
突然间前面探路的~骑,停了下来,马车也迅即停止前进。
王乾策马驰去,与数丈外那个手下,交谈了一下,又催马绕过那片长满了野草新树的山坡。
沈宇伸长颈子,向前面瞧看,心想:“他们不知捣什么鬼难道已赶上了厉斜么”
他心中突然烦操起来,付道:“我早先不该冒失大意,以为这条绳子,略挣即断,决计缚不住我。谁知大大不然,现下行动失去了自由,若是落在厉斜手中,纵然不死,也将受到莫大的折辱。唉,艾琳一定不会放过我。”
他想起艾琳,心情更加紊乱。可是在这同时之间,他脑海中居然会同时泛现出三个女性的面庞。
这三个女子一是胡玉真,这个女孩子的行动和来历,都透着一股神秘之感。但无论如何,她对沈宇很好这一点,倒是千真万确的。
另一个女子便是秀丽淳朴的村女陈春喜,她生长在荒僻的渔村,心地纯洁而仁爱,但她的性格中,却具有坚决的毅力,隐藏在她的纯洁仁爱下面,这是她与一般庸俗的村女最大不同的地方。
最后一个女子的影像,竟是后座的陈夫人,她虽然是鼎鼎大名的连威堡主陈伯威的妻子,但她年纪甚轻,看起来仍然像个少女。
她显然不懂武功,动作甚是娇美。而且她的样子和神情,都不似是个坚强之人。
沈宇对这个有夫之妇,并没有一丁点儿的杂念,因此他发现自己印象之中居然有她一份,自家也大为惊讶。
她何以会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呢是不是因为她长得美丽动人抑是由于眼前的种种遭遇,使他没有法子漏了她沈宇自问一下,便知道答案不是因为目前形势,迫得他想起这个少妇。
他迅快分析一下,恍然忖道:“是了,以她这么一个娇弱不懂武功的美女,出现在这等仇杀凶险场合,自是特别使我注意。此外,还有两个原因,一是我知道她家中产生事故,所以她身穿丧服,这自然是与那个来不及服药的男人之死有关,这一点不免使我对她发生同情怜悯之心。第二是以她这等人才,嫁给年纪比她大了许多的武夫,又是一个黑道人物,使人不免感到她有彩凤随鸦,齐大非偶之感。”
由于他下意识中,对这个美貌女子同情怜悯,因此沈宇又知道,自己刚才所以不出手对付王乾他们,的确受到此一心理的影响。因为他不想使她再受到惊恐与难堪。而且他隐隐感到,以她这么一个女子,大概不致于会加害于他。
不过现在的情形却糟得很,一切都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心中泛起一阵恨意,决定对这个少妇凶狠一些,以后也不要再帮助她。
余下的两名骑士和车把式,都听到招呼而离开马车,向王乾他们隐没的地方奔去,不知去干什么。
此地只剩下一辆马车,和沈宇、陈夫人两人。
沈宇突然听到低低哭泣之声,乃是从后座传来,不觉大吃一惊,忖道:“难道是她在暗泣么”
跟着另一个念头进入沈宇心中:“就算她哭泣,又与我何干”
话虽如此,他仍然忍不住回头瞧着。
只见这个年轻美丽的少妇,茫然地凝视着天空,眼中的泪水,沿着白皙的面额,直流下来。
她那纤小娇弱的躯体,不时发生轻微地抽搐。
沈宇皱起眉头,旋即放松了,柔声道:“陈夫人,你何事哭泣”
陈夫人的目光移到他面上,接着现出惊讶迷惑的神色,道:“没有什么。”
沈宇深深注视她一眼,这才点点头道:“没有什么事最好。”
他回转头,不再看她,但口中却道:“你年纪轻,大概还不知道,世上很多事情,是超乎人力之外的,这就是一般人说的命运。许多事情,实在不是我们能够控制或抗拒。”
他认为这等空泛的理论,不会收到什么效果。因为如果她年轻得不能体会这些哲理,则说下去也是多余。
但如她已饱经忧患,经验使她足以了解这种理论的话,则他说了,亦属多余。
因此,沈宇的话声嘎然停止。
马车上沉默了一阵,山坡的那边,也没有传来什么声响。
他们处县之处,乃是在草木茂盛的荒野中,四面偶有些起伏的丘陵,远远则有黛色的连绵山峰。午后的太阳,晒在这青葱肥沃的大地上,微风中含有浓浓的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沈宇忽然记起了自己的家乡,往往在那长长的夏日中,他踏过田野间,鼻中总是嗅到这种熟悉的气味。
他的思绪变得缥缈朦胧,童年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在这刹那间,似乎又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这终究是极短暂的感觉而已,后座传来那个少妇低泣之声,登时使他回到现实,感到那无忧的童年,实在已离他远去,而且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他以温和但十分坚定的声音问道:“你为何又哭了”
陈夫人叹息一声,道:“我的丈夫,就在前面。”
沈宇一愣,道:“他在前面么,可是你为何……”
他的话突然中断了,因为这时已会意过来,一定是她的丈夫出了问题,所以她才会悲哀哭泣。
那么她自然早就晓得这回事,可就无怪她的眼圈,微微红肿。
沈宇寻思一下,才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发生什么事”
陈夫人道:“他们四个人,都死在厉斜刀下。”
她的声音中,隐隐流露出仇恨的意味。
沈宇道:“现在他们在收理尸体抑是还有别的事”
陈夫人道:“有一个伤重未死,所以他们除了收理尸体之外,还要救活他和设法询问。”
她悲叹一声,又道:“他们的棺枢不知做好了没有”
沈宇道:“那么你身上的素服,竟是为了首夫穿上的了你不去瞧瞧么”
陈夫人道:“我自然要去瞧瞧,但他们说,等收殓在棺中之时,才请我去。”
沈宇道:“你从未亲眼看过杀人之事吧”
陈夫人道:“没有见过。”
沈宇道:“他们说得对,假如你从未见过,最好还是等他们收拾过才去的好,不然会把你吓坏。”
陈夫人冷冷道:“假如你是厉斜的同党,我一定亲手杀死你,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沈宇立刻问道:“你认为我是不是厉斜的同党呢”
陈夫人道:“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不是。”
沈宇道:“我的确不是厉斜的同党。”
陈夫人没有开口,她虽是那么年轻,而且看来纯洁美丽,可是此刻她却深沉不露,教人测不送她的想法。
沈宇先移开目光,接着回转头,照原样坐好,决定不必与她多说了。
他暗自付道:“我不知道陈伯威长的如何,为人如何,但看这情况,她对他有着深厚诚挚的感情,那是毫无疑问之事。现在她已变成一个年轻寡妇,由于她长得很漂亮,这等遭遇,可就份外叫人同情和怜悯。”
过了一阵,沈宇看见数丈外的山坡后,转出一道人影。
他眼力特强,一望即知来人是谁,当下说道:“王乾回来了!”
陈夫人大概是站起来,所以马车晃动一下。
沈宇忽然感到不妥,因为在他腰肋之间,被一件尖锐的物事抵着。
他特别灵敏的感觉告诉他,那是一柄短刀,锋利的程度,大概可以削断一般的刀剑。
故此以他这一身武力,也不能挡这等利器。
除了这把锋利异常的短刀之外,还有就是她传过来的一股杀气。
沈宇心头一震,深知这个美丽的新寡文君,实是立下了杀人的决心,假如必要的话,她将毫无犹疑。
他身子纹风不动,用坚定的口气,道:“你为什么拿刀子出来”
陈夫人道:“你不要管。”
沈宇道:“性命是我的,请问我不管谁管。”
陈夫人道:“假如你与厉艾是同党,这条性命就不是你的了。”
沈宇何尝不知此理,他想知道的是别的事,当下说道:“你既未修习过武功,同时此刀又很短小,你以为我这样的人,能够轻易杀得死的么”
陈夫人冷冷道:“我只要割破你一点儿油皮,见了血,你马上就死。”
沈宇忖道:“这就对了,原来刀上摔过剧毒,否则此刀虽快,但尺寸太短了,不是一般之人所能发挥威力的。”
他道:“是不是王乾向你报告某种消息”
陈夫人道:“不错。”
沈宇道:“他报告之事,显然将与我有关了”
陈夫人道:“对。”
沈宇道:“假如他的报告,对我不利,请问你给不给我机会让我辨正澄清”
陈夫人道:“不给!”
沈宇怕的正是这一着,他已试探出陈夫人手中,握的是毒刀,而且锋快无匹,可就不能凭仗武功,做逃走的打算。因为毒刀的刀刃,已抵住身子,不管他跃逃的速度有多快,也快不过她的刀子。
他沉着如故,道:“你错了,若然是我,一定不肯马上处决。”
陈夫人道:“别胡说八道了。”
沈宇道:“不是胡说,试想假如我真是厉艾的同党,刚这样一刀了结我,岂不太便宜我了。反过来说,如果我不是厉艾同党,而实在是他的仇敌的话,则你这一刀,岂不是等如帮了仇人的忙。”
陈夫人大概没有话可反驳,是以沉默不语。
要知她的决心,老早就被这个英俊青年的沉着口气,和那过人的气魄所软化。她在下意识中,很希望能倚赖依靠这个能够担当一切的男人。当然,在清晰的意识中,她是不肯轻易让自己发生倚赖依靠这个男人的心情。
王乾已渐渐走近,可以清楚地看见陈夫人站在靠近沈字背后的情况。
他面上没有惊讶之色,沈宇一看之下,已明白此计是王乾与陈夫人早就走下的。
沈宇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在这等情势之下,也不由得暗暗紧张起来。
王乾道:“启禀夫人,一切都料理妥当了。”
陈夫人道:“小梁也死了么”
王乾道:“他说了不少话之后,便咽气了。”。
陈夫人道:“他的伤势很重,是也不是”
王乾道:“是的,在下见过了不少场面,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伤到如此严重,却仍然活了这么久的人。”
陈夫人道:“他说了些什么话”
王乾道:“他肚子中了一刀,内脏已经流出来。是乡人用被子把他裹住,才勉强保持原状,不至于再裂开。可是他说话之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他停歇~下,又道:“小梁算将经过情形,告诉了属下。”
陈夫人道:“经过暂时不管,你可曾打听到厉艾的党羽的情形”
这时沈宇当其已经竖起耳朵,听那王乾如何回答。
他的生死,决定在这个人的一句话中,由于王乾描述过小梁的惨状,所以陈夫人的仇恨大为增加,这一点已可从她的声音中听得出来。
王乾的目光移到沈字面,暗自忖道:“此人来历不明,身怀武功,又年轻英俊,假如他真是厉艾仇敌,则联合之势,不形自成,我们得他臂助,当然大有用处,可是主母年轻漂亮,又已经变成寡妇,若是与他在一起,日久天长,难保不发生问题。”
这么~想,他的心中涌上杀机。
好在他并不把人命看得很重,即使冤杀了沈宇,他也不会如何难过。
沈宇在他眼中瞧出苗头不对,反应何等迅快,马上说道:“王兄快点儿回答了之后,兄弟还得去瞧瞧被害人的尸体,好知道他们究竟被厉斜独自杀死的,抑是有艾琳的份。”
他发现这话仍未完全打动对方,是以王乾眼中的杀机还未消除。
当下又道:“还有拼斗现场,亦须勘察一下,以便得知交手时的情况。说不定可以找出对付厉斜的方法。”
王乾身为连成堡八虎将之首,对于争杀之道,乃是大行家,是以懂得这个道理。
他顿时受到莫大的诱惑,付道:“我就算要杀死他,也须得等他勘察过拼斗现场之后,才下手不迟。”
霎时间他眼中杀机完全消失,微笑道:“沈兄说的是,那小梁垂危之时,倒是没有提起过有关作的话。”
他转眼向陈夫人望去,又遭:“小梁不知道厉斜有没有党羽,根本说不出所以然来。”
陈夫人马上收起了毒刀,跳落地上。
沈宇暗暗松一口气,也从车上下来,道:“走,先瞧瞧那些被害之人。”
他双手虽然被缚在背后,但行动之时,仍然敏捷迅快。
现在陈夫人的毒刃已离开他的身子,所以他可就不大害怕了。最低限度也可以试图逃走。
他们一行三人,踏着荒芜小径行去,不一会儿,已抵达山坡。
沈宇行上山坡,四下一望,发现前面里许处,便是通往长江的马车大道,可知道一场凶杀,是双方离开大道,选择山坡下那一片平地动手的。
在山坡下是一片平旷荒野,四口棺木,放置在一块草地上,除了王乾带来三人外,还有四五个人,以及几辆大车。
四口棺木,都未曾钉上盖板。
陈夫人与王乾没有上坡,从底下绕过,向那些棺木走去。
所有的人,看见素衣飘飘的陈夫人行来,霎时都肃静屹立,呈现出沉重凄凉的气氛。
她一步步走去,看起来有弱不禁风之感,但淬遭此大变,尤其是那些连威堡之人,眼见年轻的主母,过来回视主公的遗体,大家都觉得十分凄惨,更加倍的同情这位孤弱无依的主母了。
沈宇亦有此感,付道:“这个打击,对她一定十分巨大沉重,再从那些下人的表情看来,相信陈伯威生前,必与这个年轻娇妻,十分恩爱。”
他本可趁这机会开溜,以他的脚程,虽然双手倒缚,影响速度,但连威堡之入,大概也追不上他。
然而他一来觉得不忍乘人之危,增加这一班人的纷扰,二来连威堡这股力量,在四川境内,大可利用。
当下大踏步走下山坡,引来众人的注目。
他很快就行到陈夫人、王乾他们后面,一齐向格木行去。
陈夫人向第一具棺木内的尸体,瞧了一眼,便接着移步,去看第二具。
这样一直看完四具棺木内的尸体,才返回第一具相前,突然跪倒在地上,俯伏在棺旁,哭泣起来。
没有人作声,亦没有人上前劝解。
陈夫人的哭泣声,初时还很低沉,但渐渐提高,虽然不是号淘大哭,却也如巫猿哀啼,杜鹃泣血。这一阵肠断之声,真是教人不忍卒听。
四下这一群人,除了一些赶车扛棺的壮汉,由于身份低,不能发言之外。其余的几个,以王乾为首,仅是曾经闯荡江湖之士。是以见识极为高明,都晓得悲哀必须发泄的道理,故此由得陈夫人哀哀啼过了好一阵,沈宇转眼看时,但见环绕侍立的男人,有三四个已经举袖试泪,王乾也是其中之一。
沈宇忖道:“陈伯威是是黑道上隐名的大头子,但平日对待这些手下们,必定是恩威并施,是以培养出深厚感情,不然的话,这些心肠狠硬之人,岂是轻易就会流泪的”
关于陈伯威的为人,沈宇早已略有了解。这是当他发现那年轻貌美,谈吐不俗的陈夫人,无意中表现出她对陈伯威的深挚情爱之时,他已晓得此人不同凡响,必有过人之处,才会使陈夫人如此倾心。
他无声无息地走开,但没有走远,却在附近慢慢的走,一边察看地面上和四下的情形。
最后,当他听到王乾已开口劝慰陈夫人之时,这才走回棺木旁边。
他的来去,都没有人加以理会。
陈夫人泪流满面,一时哪里止得住。
沈宇重重的咳了一声,只展得所有的人,耳鼓都略略作响,使他们都惊讶地向他瞧看。
沈宇望着王乾,道:“陈夫人的哀伤,以及诸位的忠义,兄弟既同情又佩服。只是若要报仇雪浪的话,时机乃是最重要的因素,希望诸位不要耽误了时机。”
他的话含气敛劲地说出来,字字怪铭震耳,连哭声未歇的陈夫人,也听得一清二楚,旁人更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