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文学 > 胭脂劫 > 第12章 闻噩耗青莲生嗔心

第12章 闻噩耗青莲生嗔心(2/2)

目录

她停歇了一下,才又道:“但我仍然得想法子,为大哥报仇,魔刀门下,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蓝冰心顿时涌起满怀希望,问道:“你打得赢厉斜么”

青莲师太沉吟了一下,才道:“我虽是尽得青城绝学,自问可以列入高手之林。但我比之大哥的数十载精修苦功,尚有未及。何况我青城绝艺,又比不上源出巫山,后来传到成都青羊宫的毒龙枪,所以如果单论武功,显然我敌不过厉斜。”

蓝冰心大为失望,道:“若是如此,还不如由我自己去报仇了。”

青莲师太讶道:“你有这等能力么我可没听说过你练过武功呀!”

蓝冰心道:“我不是用武功,是用这把毒剑。只要我能接近他,就有下手的机会。”

青莲师大摇摇头,道:“像厉斜这等高手,你休想近身。”

蓝冰心预料会看见她吃惊的神色。但她仍然说了:“我是女人,他是男人,只要碰巧了,就有与他接近的机会,为了报仇,我将不惜任何牺牲。”

青莲师太果然眼睛睁得无可再大,盯视着他,老大一会儿工夫之后,才恢复如常,叹口气道:“你是我的嫂子,我绝不肯让你受辱,以致大哥含恨九泉。报仇之事,你交给我就是,你明天就回堡去,静听我的消息。”

蓝冰心道:“既然你也自认赢不得厉斜,又如何能杀死他”

青莲师太道:“这是我的事,我自有分数。”

蓝冰心苦笑一下,道:“与其让你受辱于那恶徒,倒不如我去。”

青莲师太也不否认她将利用男女间的微妙关系,以接近厉斜,她道:“但我修习过武功,只要有机会,出手即可制敌死命,你却未必能够。”

蓝冰心道:“厉斜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对付的,我在路上,已碰见过他。”

她将经过略略说了,最后道:“你可看得出此人心思缤密,行事小心。如果你去接近他,一定会被他查看出懂得武功,这样他对你一定小心提防,反而不好。”

蓝冰心停歇了一下,见对方尚有反驳之意,当下又道:“还有一件事,你不可不知,那就是厉斜此人虽是凶恶之人,手段毒辣,但他的长相并不凶恶,反而很有男人的魅力,对人也温和有礼。你如果不是马上就有机会杀他,相处稍久,可能不忍心下手杀他呢!”

有莲师太仰天而笑,徐徐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要知我修道多年,对男女之情,已经有很深的定力,决计不会被他所迷而放弃了报仇大事。”

蓝冰心轻轻道:“我不打算与你争辩,反正他的行踪,已经很难找得到了,但有一点你不可不加以考虑,那就是如果你出马报仇,设法与他接近之后,纵然真的杀死了他,可是一旦事后发现怀了他的孩子,你如何是好”

青莲师太坦白的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但如果是你发生这等情况,处境似乎比我更糟吧”

蓝冰心沉重地道:“我现下正怀着孩子,是怕威的骨肉,决计不可能再怀别人的孩子了。”

青经师太又听得一愣,想了一下,才道:“这一件事,你我暂时不谈,待我去向庵主昙华师太清教一下,她来自南海,禅功精深,智慧广大,说不定另有降魔妙计。”

说时,人已站了起身。

蓝冰心虽然不想此事再让别人得知,但转念一想,那昙华庵主既是佛门中人,又是来自南海,谅亦无碍。此外,关于沈宇之事,她觉得还是不必提起的好。因为沈宇的来历,她还不甚了解,而他既是个年轻男子,与她一路同行,共宿过旅舍,虽然没有任何失德之事,但还是不提最好。

因此她们见面才谈没有几句,青莲师太便已经离开她,匆匆去见昙华庵主了。

那昙华庵主就住在隔邻的排院内,但因为当中有高墙间隔,是以青莲师太须得绕过前面的一道月洞门,方能折入那边的院落。

这一边的房宇较多,占地较广,经过一片花木幽雅的院子,再穿过一座小佛堂,后面方是禅房,其中一间是昙华庵主的静室。

青莲师太为人一向沉稳,全庵上下之人,从未见过她有过匆忙或慌张之色。

这会她走得很急,一直走到庵主的静室门外,中间遇见了两个尼姑,她们都向这位身份甚高的青莲师太,投以诧异的眼光,因为她显然很是匆忙。

青莲师太是因为计算过时间,知道厉斜如果从连威堡出来,若往南走的话,则不久就将经过此城。

由于时间无多,而又未有妥善计算,是以她不屑顾及别人如何想法,匆匆走到庵主静室门外,轻敲两下,便推门进去。

她一推开门,只见庵主正与一个美貌女子说话。

这个女子一身银白衣裳,长长的秀发,被拂双肩,不但长得美丽脱俗,而且意态高雅,气度大方。

她们都惊讶地瞧看是什么人闯入来,虽然曾经敲过门,但跟着人便进室,所以可说是闯入来的。

昙华庵主盘膝坐着,手持白拂尘,身上披着雪白的尼服,面圆眼大,双眸宛如朗星,在秀丽中,自有一股挺透气韵。年纪也不过三旬左右,看来甚是年青。

她一见来人竟是以沉静稳重,精通佛典著称的青莲师太,不禁大讶,道:“师太敢是发现了重大之事么但这佛门清净之地,如何会有事情发生呢”

她接着对旁边坐着的美丽女郎道:“这一位是敝庵的上座青莲师太,她不但道行高深,持戒极严。同时也是青城派出类拔苹的高手。只不过她潜心修道,不入凡尘,是以世上罕有知道她的。”

那美丽女子笑道:“这真是想不到的事,在这慈云庵内,真个是藏龙卧虎,而且更想不到的是你们都如此年轻漂亮。”

她的话可以说是过于坦率,不大合乎礼节。

然而昙华庵主已向青莲师太说道:“这位艾琳姑娘,是江南名门闺秀,天赋奇才,而又身兼两家之长,若论武功造诣,可以说是独步一时了。”

青莲师太一听这话,马上想到是不是可以请她相助,与厉斜斗上一场。

昙华庵主给双方介绍过之后,便又道:“本座与艾姑娘颇有渊源,如果师太想说的事情,没有大碍的话,便给艾姑娘听了,也没有关系。”

艾琳当然知趣,忙道:“不,我回房去收拾一下。”

青莲师太倒是真心不希望她走开,连忙道:“这件事说出来,相信艾姑娘也会感到兴趣,因此你何不暂留片刻”

艾琳大奇,道:“既是如此,我自然要留下的了。”

青莲师太在另一张椅上落坐,然后说道:“敝座是特地来向庵主报告一件事,那就是从前威震天下,横行多年未逢的敌手魔刀字文登,竟然有了弟子,现下正在这四川地面。”

艾琳一听是这回事,不觉微微一笑。

她显然没有向昙华师大提到厉斜,所以昙华华庵主大感兴趣地问道:“师太是如何得知的莫非是刚才抵达本庵的那位女施主告诉你的么她是什么人呢”

青莲师太答道:“庵主猜得不错,这消息正是刚来的女人告诉敞座的,他姓蓝名冰心,来自连威堡。”

她看了艾琳面上的神色,不觉略感奇怪,问道:“艾姑娘知道厉斜这个人么”

艾琳点点头,道:“我知道,前几天在成都城内,我与他见过,可是我们没有较量过。”

昙华庵主道:“上座为何特地转告此人消息敢是与师太你有什么关连”

青莲师大道:“他的行为不如昔年的魔刀宰文登,恃技横行,听说杀死了不少人,而最近所杀的却是连威堡堡主陈伯威。”

昙华庵主道:“这个人我晓得,他曾得青羊官武功真传,神机子徐通大概是他的师叔吧,他虽是在外面声名不算好,迹近一方之霸,但其实他是用釜底抽薪之法,维持这西蜀一地的局面,黑道人物在他控制之下,只能作有限度的活动,是以西蜀的各处道路城邑,尚称平静无事。”

青莲师太道:“庵主素来以智慧广大见称,无人不服,但你居然连这等事情,亦了如指掌,实在令人不能不感到意外了。”

昙华庵主笑一笑,道:“我们虽然不管尘俗之事,但这是属于西蜀的大局内情,是以我曾打听了一下。”

青莲师太道:“陈伯威之死,厉斜实为凶手,是以敞座打算对付历斜,特来向庵主报告,并且请教万全之计。”

她率直提出她的要求,倒是使昙华师太不易回答。她寻思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如果由艾姑娘提起来,倒是合理。师太向来沉潜修行,不理世事,为何突然热心起来”

青莲师太道:“因为陈伯威是敞座俗家的兄长,刚刚来的蓝冰心,问是他的续弦夫人。”

昙华庵主恍然遭:“原来如此。”

艾琳也轻轻啊了一声,心知这回厉斜的烦恼,多半会跟自己缠上了。

昙华庵主又遭:“师大的意思,可是要替今兄报仇”

奇莲师太道:“本来敝座与家兄极少来往,只在他娶了这个新娘子之后,我特地去过连威堡几趟。为的是这位嫂子,知书识礼,心地善良。我见家兄甚是喜爱她,两人感情弥笃,是以想借她之力,减少家兄一些不为外人谅解的行为,这一点她果然做到了。”

昙华庵主道:“这样说来,令嫂乃是可敬之人,她失去了丈夫,目下定必十分伤心。”

“是的。”青莲师大道:“我也觉得不能坐视,因为她矢志报仇,而她又从未修习过武功。一旦事败,连逃走的机会亦没有,再说以厉斜的为人来说,他一定不肯放过蓝冰心的。”

昙华庵主转眼向艾琳望去,问道:“你瞧怎样,厉斜会向女人下手么”

艾琳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这个人的性情行事,无法测度。有杀她的可能,但亦有不杀她的可能。”

青莲师太现出大为震撼的神色,道:“既然艾姑娘亦认为厉斜有杀死女人的可能,这件事就越发显得严重了。”

昙华庵主有点儿不大情愿地说道:“听起来这厉斜果然属于混世魔王这一类。”

艾琳全然测不透昙华庵主为何显得不大情愿地赞同对厉斜的谴责,但直觉上也知道必有内情,不然的话,青莲师太何必特地前来向她提及此事。并且在昙华庵主之前,还极力强调厉斜的该死。

可是她这刻却无心追究,因为她自己已发觉掉进一种尴尬的情势中,那便是由于青莲师太这么一来,她便不能泄漏自己与厉斜的交情了,最低限度,在对方尚未查知之前,不便说出来。

所幸的是她在外表上,已与厉斜因口角而分手,似乎是意见不合,是以纵然青莲师太马上听悉自己与厉斜曾经在一起(这是迟早定须被人探悉的事),但也有话可说,不至于滋生其他误会。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问题,真正的关键,却在于她与厉斜之间,的的确确已建立了相当交情。因此,她势不能坐视别人加害厉斜。但另一方面,由于昙华庵主的关系,当然慈云庵之人,包括蓝冰心在内,向厉斜下手报仇之时,她也不能从中破坏。

说得彻底一点儿,艾琳不但不应破坏,还应当出手相助才是。

故此她感到十分尴尬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青莲师太站了起身,在室中踱了两个圈子,才道:“厉斜一定是恶贯满盈,才会鬼差神使的往这条路上走,假如庵主允许的话,敝座打算出手对付他。”

她的话说得很肯定很自信,好像厉斜的一条性命,已经握在她手中一般。

昙华庵主的回答,也相当令人惊奇,她道:“师太不妨再作考虑,须知冤冤相报,无有了时。你修行至今,苦行坚卓,现下的成就,实是得来不易。一旦过去,岂不可惜。”

听她的口气,也好像认定青莲师太,真有诛杀厉斜的力量,所以才劝她不可贸然下这等决定。

艾琳只听得颈子都伸长了,心想:“怪哉!怪哉!以厉斜的武功,天下真是找不出几个可以赢得他之人了,而她们却好像稳得到似的。”

只听青莲师大坚决地道:“庵主的慈悲好意,敝座实深感铭,只是我们学佛修道之人,有时也不是作个自了汉就可以的,此所以我佛幻割喂鹰,舍身为人,乃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意思。假如庵主允许的话……”

昙华庵主长眉微耸,道:“本座如果可以不允许的话,那就好了。”

她的话虽然不是正面允许青莲师大之请,便等如已经允许了。

艾琳忍不住插口道:“等一等,两位可知道厉斜的刀法,目下已堪称天下难有敌手么”

青莲师太道:“贫尼以先兄毒龙枪上的造诣来推断,早已经知道厉斜的刀法,当其已获魔刀字文登真传无疑。因此,艾姑娘认为他的刀法,天下无双,大概可以当之无愧。”

艾琳摇摇头,道:“但你们似乎还不是认真相信。”

青莲师太淡淡一笑道:“贫尼昔年时时得聆神机子徐通前辈讲过,是以深知魔刀宰文登的厉害高明,到了何等地步。”

艾琳颔首道:“若是徐前辈提过,谅必十分详细。莫非师太昔年已练成专破魔刀的无上心法么、’

青莲师太道:“那倒不是,据徐前辈的说法,刀法练到了像宇文登那种以一当百,以简驳繁的奇妙境界,那简直是施展魔术一般了,根本无法可破。”

“可是你还要去对付他呀!”艾琳更加大感不解,道:“假使你不用武功,改采别的手段,依我看来,恐怕危险更大,因为厉斜狡猾多疑,满腹智计,为人之机警灵变,简直骇死人。”

她发觉对方始终没有露出口风,以致无从猜测这青莲师太,将用什么方法对付厉斜,而认为十分有把握。

在她的立场来说,毋宁不知道好些,因此,她特地提出警告,叫青莲师太不可大意、便认为自己责任已经尽到了,马上闭口不说下去。

昙华庵主突然说道:“青莲师太,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青莲师大坚持道:“只要庵主不阻止,敝座决计为天下除害。”

昙华庵主那宁情秀丽面上,稍稍起了一阵波动,最后叹一口气,道:“好吧,你即管照你认为对的方向去做。只可惜我比丘尼群中,又没了一个。”

青莲师太合十施扎,道:“如此多谢庵主了。”

一时之间,这幽静安毅的禅室中,隐隐浮现起一种奇异的气氛。

艾琳虽是局外人,却也体味得出这种气氛之中,有凄凉、有悲壮,以及惜别的意味。

她愣了一下,忖道:“难道奇莲师太此去,纵然成功,亦永不回来么”

昙华庵主转过目光,望住艾琳,问道:“阿琳,据你所知,厉斜的刀法,是不是可以与宇文登相比拟”

艾琳道:“我想还不能与字文登相比,因为他自称尚未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她转向育蓬师大道:“他正要找寻神机子徐通前辈,为的就是有关他刀法的最高境界的问题,我想,假如你先找到徐前辈,以他绝世智慧,一定不须你亲自出手而可以制服厉斜。”

她这一番话,明着是为了青莲师大的安危,事实上她为厉斜更多了一点儿。因为以徐通的身份武功才智等,大概都在厉斜之上,而最重要的是徐通年事已高,杀心谅已消退,是以若是制服了厉斜,多半不会取他性命。

青莲师太不假思索地道:“徐前辈闭关多年,生死难卜。况且这等事,何必惊扰他老人家。”

艾琳已不便多说,只好点点头,语不由衷地道:“既是如此,我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青莲师太称谢之后,立即辞出。

昙华庵主长眉微皱,道:“阿琳,有一句话,我可不能不说。”

艾琳道:“你请说吧,难道我敢怪你不成。”

昙华庵主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你既是与厉斜相识,对他之事又知道甚多,谅必相当熟悉。但你也知道,青莲师太不但与我是本庵道侣,而且在师门等各方面,渊源亦甚深。因此,我要你从现在开始,足不出户,以便避嫌,你答应不答应”

艾琳露出受委屈的神情,道:“我能不答应么但你的疑心未免太大了。”

昙华庵主连忙安慰她道:“这是对大家都好的办法。”她停歇一下,又道:“但我始终不能相信,那厉斜没有办法在武功上击败他。”

艾琳忙道:“你千万别试啊,要知他的刀法,极尽凶残绝毒之能事,任何人与他比划不胜即死,当中绝对没有通融余地,假如没有必胜把握,万万不可惹他。”

昙华庵主道:“连你都如此看重他的武功,我当然不会去惹他了,只不知他出道决斗以来,有没有例外之人”

“啊!有一个。”艾琳像被电击一般,身子大大震动了一下。

“这个人姓沈名宇,就是沈木龄的儿子。”

她所以震动之故,乃是因为忽然醒觉自己竟把沈宇置于脑后,而且时间已不短了。

对于这个有着血海深仇的童年好友,她本是刻骨难忘,可不全是因为年少时代的感情使然,更为着家门的血恨。当她未见沈宇以前,可以说是对沈宇没有片刻忘记,但最近却淡忘了他,这是什么缘故

昙华庵主略现惊讶之色,问道:“你是怎么啦沈宇就是你的仇人是也不是”

艾琳点点头,一时心乱如麻,垂头寻思道:“敢情我对他的仇恨,已经变的淡了么我一直不相信有这种可能,只要想想看,沈宇之父不但杀死了爹爹,还把哥哥害得瘫痪床上,形同废人,这江海之仇,如何能够淡了下来”

但为什么她最近的日子中,居然能把沈宇忘了呢

她继续想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厉斜,而他渐渐在我心中份量增加,所以我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忘记了沈宇”

这时,她深心中似乎泛现一种不贞的羞耻之感。虽然她与沈字是仇人,但她一直好像已经以心相许给他一般,似乎不该容纳另一个男人了。虽然说起来有点儿滑稽,但她确实有这种不贞的感觉。

仇恨和年少时代的恋慕,混和在一起,使得艾琳对于沈宇,有着一种奇异的印象。当然她也知道沈宇爱着自己,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变。

正因艾琳晓得沈宇爱慕着她,所以她与厉斜形迹大见亲密,乃是下意识中,含有刺激沈宇的成份。假如能使沈宇妒忌痛苦,当然亦属报复的手段之一。只是说来说去,对于她深心中曾泛起不贞之感这种现象,还是解释不清楚。

艾琳大感迷惑,一阵空虚之感,袭上了心头。

昙华庵主让她沉思了良久,才道:“阿琳,沈宇现下在什么地方”

艾琳如从梦中惊醒,道:“我不知道,你问起他干吗”

昙华庵主平静地道:“他这个人怎样我意思是指他的人品武功等。”

艾琳起初几乎冲口说沈宇是个坏蛋,但旋即冷静下来,平心静气地道:“他为人好像很忠厚,算是个君子吧。虽然黑一点儿,但看来相当帅。武功十分高强,因为他除了他沈家秘传心法之外,还兼擅少林绝艺。”

“他居然没死在厉斜刀下。”昙华庵主用一种超然的态度评论道:“可见得他的武功,应该不弱于厉斜。假使他是行侠仗义之人,自应出手对付厉斜。可是他居然没有,可见得不是他受到你的牵掣困扰,就是他根本不是行侠仗义之土。这个人值得谈论一下,必要时,我将迫你暂时放弃私怨先为天下武林着想。”

艾琳没有作声,忖道:“我倒是情愿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迫得无法报仇,这样我就不会为难了。”

想到这里,突然间记起最初与厉斜见面时他所说的话。

其时厉斜言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找七海屠龙沈木龄复仇才是。”稍后又指出:“你根本不想杀死他。”

厉斜是观察到她的内心,而不为她表面上的态度瞒骗。其时她还认为厉斜胡说,但后来在那间饭馆,与沈宇碰面,当此之时,她的确下不了手,这才知道自己内心中的矛盾,竟是如此之大。

现在事情一步一步迫近,她终有那么一刻势非摊牌不可,实是不能再逃避下去。

艾琳前思后想,深深感到避避现实不是办法,当下决然遭:“二姐之命,恕小妹难以遵从。”

昙华庵主并不惊讶,反而微微一笑道。你认为不须要再作三思了么”

艾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昙华庵主柔声道:“其实我是故意给你一点儿时间,好好考虑这一件事,因为旁人都能看出,你的处境实在十分糟糕。”

艾琳道:“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假如我放过他,回到家里,看见瘫卧床上的哥哥时,我定惭傀得不能活下去。”

昙华庵主道:“是的,是的,我佛门最重因果,是缘是孽,定须由你自家决定,旁的人都难以代你作主。”

艾琳听她提到因果之言,忽然灵机一触,忖道:“假如我帮历斜一次,则我与他之间,只有他欠我,我没有欠他。这时我才离开他,不管别人以后如何对付他,我都可以不闻不问,心中也不会感到不安了”

她迅即恢复了平静的神态,道:“沈宇之事,我们暂且不谈,同时我也答应你,暂时住在此处,不出大门一步,等青莲师太回来,我才离去。”

昙华庵主甚是欢喜,道:“你这一决定,方是明智之举,以我看来,青莲师太必是算计得出厉斜的行踪,所以她急急来向我取得允许,以便出手。相信一两天之内,不论成功或失败,都又分晓了”

艾琳淡淡问道:“青莲师太凭什么找厉斜的麻烦她的武功,自问可以击败厉斜么”

昙华庵主坦然道:“当然不是,告诉你也不妨,她将使用我这慈云庵镇庵之宝去对付厉斜。”

艾琳这时才故意略略露出有点儿兴趣的样子,道:“这镇庵之宝是什么物事可是举世无匹的神兵利器啊,当然不是,如果是神兵利器,则她别去之时,便不应有那种壮士一去不复回的悲壮意味了。”

昙华庵主对她倒是不加防范,道:“问得好,果然不是神兵利器而是一座毒火阵。历斜只要踏入阵中,武功再高,亦蒋化作飞灰。当然啦,青莲师太本身亦将不免于难。此所以她下这种决心,实在大是不易。”

艾琳不禁咋舌道:“原来是个同归于尽的绝灭手法,我真奇怪为何佛门之中,也有这等恶毒绝伦的手段。”

“你先别怪佛门中人。”昙华庵主平心静气地解释道:“这座毒火阵,原是本座前辈神尼所创,当时专门来对付魔刀宰文登的。”

艾琳听了这话,芳心中当真大惊起来,忖道:“若是用来对付字文登的毒火阵,那一定是无懈可击的妙绝手法了,厉斜的气候,岂能与宁文登相比,若然陷身阵中,自然万万难逃大劫。”

只听昙华庵主又道:‘瞧,这是多么巧合的事。这座毒火阵,练成之后,从没有机会用来对付宇文登,但冥冥中因果报应,宇文登虽然等不到,如今却来了他的传人,而且与青莲师太有杀兄之仇,使青莲师太义无反顾地决定使用这毒火阵。”

艾琳漫道:“是的,真是巧合得很。”

她举手揉揉鬓角,皱起眉头,道:“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啦,我有点儿头痛。天色也快黑了,我先回房去歇歇。”

艾琳托词回到房中,迅即写了一张纸条,然后到马厩去。她一眼就看见了蓝冰心的马匹上有连成堡的烙印。

她将纸条塞入一枚铜管中,然后放在她那匹通灵马驹的嘴巴里,还在它耳边呼咕了一阵,这才返回房中。

马厩中有两个女尼,所以艾琳的来去,都落在她们的眼中。但却不曾惹起她们任何疑心,因为凡是有马之人,对于自己坐骑,大都十分珍惜,时时会去巡看一番,并且与爱马厮磨一番。

艾琳返房歇息了不久,天色才黑,便接到报告说,她的座骑,突然挣断了缰绳,不知逃到哪儿去了。

昙华庵主怕地借口出庵,亲自来告诉她说,一定负责为她找回这匹神骏的座骑。艾琳当下装出勉强的样子答应不出庵寻找失马。

这遂宁城一到入黑之后,很快就静寂下来,不似其他的通都大邑,华灯方上之际,才是热闹之时。

沈宇根据种种资料研判,断定厉斜即将抵达本城,而且经行的路线,也大致可以确定,当下换上一套紧身黑衣,回插古式短刀,大步出城。离城不远,使过开大路,折入一条岔道。

据他事前的了解,这条岔道穿过一片树林,林后就是一片乱葬岗,地势高起,站在岗项,可以看见去路。

所以他毫不迟疑,迅即奔人,转眼间,已穿过那片树林,抵达乱葬岗的斜坡。

他从林中闪出奔去,速度甚快,因此当他发现坡上有人之时,他固然来不及躲避,对方亦吓了一跳地望着他。

沈宇心中暗暗叫声怪事,当即停步,脑子迅快转动,推测这个人的来路及用心。

原来他所看见的人影,竟是个女子,一身淡青衣裳,甚是适体,衬托地那修长啊娜的身材。

她青巾包头,数缔秀发没有扎好,就垂在玉颊边,更添一种妩媚之态。这个青衣女子大约是二十多岁,虽是脂粉不施,但长得玉面朱唇,眉清目秀,实在相当漂亮。

两人相距只有五六尺,因此虽然是在夜间,却能互相将对方看个访清楚楚。他们都发愣地互相注视,过了一阵,沈宇才打破沉寂,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得不装出凶横无礼的样子,以便掩饰身份。

那青衣女冷嗤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既是不说,沈宇当然也不肯回答,当下道:“你一个女流,半夜三更到此何事,老子瞧你身上还带着利剑,想必是学过几天武功,才赶独自到这乱葬岗来,但是你却忘记了一件事。”

“姑奶奶忘记了什么事”

沈宇狠恶地道:“你忘了打听打听,这是什么人的地盘”

青衣女的目光原是凝注在他面上,这时开始移动,在他全身上下游移打量。接着从暖昧莫测一变而为森冷,似乎是这一打量之下,发现了应予仇视的理由一般,是以心中涌起了杀机。

沈宇不知不觉一手移到腰间,搭住古式短刀的刀柄。

青衣女冷冷道:“原来这儿是你的地盘,只不知我擅自侵入,该当何罪”

沈宇必须以另外一种神情和口吻,事后才不致被人猜出他的身份来历,好在要装成横蛮凶恶之人并不困难。

他迫前两步,厉声道:“少说废话,老子拿下了你,你那时便知道了。”

他们本来就相距甚近,沈宇这一迫上,距离得更近了。这么一来,双方也就更加把对方瞧得清楚。

青衣女突然手起一掌,向他胸口要害劈到。这一掌迅快如电,而且事前全无警告,实是不易抵挡。

但沈宇却及时挥掌封架,啪的响处,换了一掌。

这一掌换过,沈宇则察觉这个神秘的青衣女,武功佳妙,必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在青衣女方面,则得知对方敢清早已有备,方能及时封架。由此可见得对方并非一般的武林人,定须是机警的高手。何况他口气虽是横狠无礼,但如今迫近细看过他的表情,却无横恶之气。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