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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殉葬之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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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哀牢大侠”,一面说话,一面从罗大狂手中,接过“朱螭解毒剑”来,向卓轶伦、醉头陀、司马豪的遗尸之上,每人刺了一剑。

这时,“绿发魔君”毛陵,满头绿发齐飘,双目碧芒如电地,向“白虎殿堂”中的垂地珠帘,把手一拱,厉声叫道:“独孤帮主,毛陵请教一声,我等业已对你誓死效忠,你并在我们腹中下了蛊毒,不愁不能控制,却为何飞鸟未尽,良弓先藏,狡兔尚在,走狗已烹地,不分敌我,一同惨下毒手”

独孤智未曾答话,仍由何撑天发出一阵狞笑,阴森森地说道:“毛供奉……”

三字才出,彭五先生突然插口叫道:“毛魔君,你不必问他,关于你的问题,我能答覆。”

毛陵“哦”了一声,意似不信地,目注彭五先生,诧然问道:“彭堡主,你能代表独孤帮主,答覆我所提问题”

彭五先生点头答道:“我对于这种特殊情况,早就有了怀疑,不过直到如今,才有十分把握。”

毛陵闻言之下,厉声问道:“彭堡主既然自作聪明,便请解释一下,我家独孤帮主,为何不分敌我地,设下这等恶毒诅咒”

彭五先生说道:“这理由并不难加参详,他对于我们,自然深恶痛绝,视如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必欲拔而后快。”

毛陵狞笑说道:“对你们如此,是理所当然,对我们如此,似乎难加解释”

彭五先生摇头答道:“也不难,因为你们业已失去了利用价值!”

毛陵一怔,愕然问道:“此话怎讲我们若败,或许会失去利用价值,但我们若是胜呢”

彭五先生哂然说道:“价值之失,与胜败无关,因独孤智业已不需要你们再辅佐他争夺武林霸业。”

“紫拂羽士”东门柳一旁听得迷惑不解地,向彭五先生扬眉叫道:“彭兄,请你把这语中含意,略加阐释,独孤帮主一心以残而不废之躯,逞雄天下,他怎会突又不希望争夺武林霸业了呢”

彭五先生叹道:“谁没有名利之想谁没有壮志雄心但常言道得好:‘万般由命,不由人’,无常一到,万事成空,独孤智纵有通天智慧,超越孙武子,迈过武乡侯,他也无法把什么武林霸主尊号,带进棺材之内。”

彭五先生语音方毕,垂地珠帘以后,侍立在独孤智身边的何撑天,仿佛低低哼了一声。

东门柳则骇然问道:“不能把武林霸主尊号,带进棺材彭兄此语何意,我有些听不懂了。”

彭五先生说道:“我先把昨日发生之事,说给东门兄,暨毛魔君听听。”

话完,果把昨日独孤智在十坛美酒之上,故弄玄虚,而被自己一一猜破等情,向东门柳和毛陵,细说一遍。

毛陵听毕,讶然问道:“昨日之事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彭五先生答道:“自然大有关系,独孤智身躯瘫痪,因于轮椅,镇日用脑思索,生平也以智计之绝,冠冕天下自诩,一旦所运心机,完全被人猜透,你说他气是不气”

毛陵点头说道:“慢说他气,换了我,我也会气。”

彭五先生叹道:“人之情欲以内,色能刮骨,气可伤肝,尤其像独孤智这等心胸狭隘,痼疾缠身,生趣早绝,只仗着一口暴戾骄狂之气,支持躯壳,更经不起过分气愤的严重打击。”

东门柳略有所悟,失声问道:“彭兄是说……”

彭五先生点了点头,接口缓缓说道:“我是认为‘六残帮’的帮主独孤智,已被我活活气死,他不会活到现在。”

毛陵摇头叫道:“胡说,荒唐……”

彭五先生截断这位“绿发魔君”的话头,冷然说道:“既不胡说,也不荒唐,我如今对于我的这种推论,已有充分自信。”

毛陵伸手往“白虎殿堂”中的垂地珠帘以后一指,怒声叱道:“你自信个鬼,独孤帮主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白虎殿’上”

彭五先生冷笑说道:“他不单坐在‘白虎殿’上,适才我们来此赴约之时,他还乘坐乾车,在一座小峰腰间,出现过呢!”

毛陵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认定独孤帮主因气殉身,天年已尽”

彭五先生答道:“我认为我们所看到的独孤智,只是假的,真的则已魂归地府,因‘天玄谷’中,易容能手甚多,譬如我彭五先生的项上人头,就曾经两度进入蒸笼,被当做下酒之物。”

东门柳也有点不以彭五先生之语为然地,皱眉说道:“彭兄,即使如你所料,独孤帮主既已撒手尘寰,却为何还要逼你们提前来此赴约”

彭五先生笑道:“东门兄懂不懂得‘生为枭雄,死为鬼雄’之语”

东门柳点头答道:“懂得懂得,但不知与目前情况,有何关系”

彭五先生长叹一声说道:“古代帝王,自龙驭上贤之后,是否辄以罕世珍宝,以及平日所喜爱的妃嫔、侍臣,作为殉葬之物”

东门柳方一点头,毛陵已“呀”了一声,接口问道:“彭堡主莫非以为独孤帮主是打算把我们作为他的殉葬……”

彭五先生不等毛陵话完,便自冷笑接道:“他既以武林霸主自居,则把我们这些一流高手,作为殉葬之物,岂非再也理想不过”

说到此处,指着醉头陀、卓轶伦、司马豪等,黯然叹道:“醉大师等,就好似是价值连城的罕世珍宝。”

再指着云千里、高松泉、文雪玉等,继续说道:“云堂主等,则好似他平日所喜爱的妃嫔、侍臣……”

东门柳听得惊然动容地,失声说道:“照彭兄这么讲来,此处并非论技争雄的‘白虎殿堂’,而是一座坟墓了。”

彭五先生答道:“对了!我来时就对此间的特异地势,起了疑心,如今更确知这是独孤智生前曾费苦心经营的死后陵寝,而你我目前虽尚未死,但出路早绝,均已成为坟墓中人。”

“绿发魔君”毛陵本不相信,但如今也觉得彭五先生的分析议论,极有理路,遂扬眉问道:“彭堡主,你所说一切,均属假设推理,可否实际求证”

彭五先生答道:“毛魔君若要求证,不妨问一问你们独孤帮主的‘托孤大臣’。”

毛陵诧道:“谁是独孤帮主的‘托孤大臣’”

彭五先生尚未答言,垂地珠帘以后的何撑天,业已接口答道:“当然是我。”

随着这句“当然是我”,那些使殿中平添不少神秘气象的垂地珠帘,突又逐渐回升,无人自卷。

帘后,仍然是先前那副景象,四轮车上,坐着独孤智,车后站着八名宫装美女,何撑天则侍立在独孤智的身边。

毛陵见状,轩眉问道:“何堂主,你既以‘托孤大臣’自命,则彭堡主适才所推断之语,莫非毫无差错”

何撑天目注彭五先生,目光中闪现佩服神色,点头笑道:“确实半点不错,这位哀牢大侠,心思缜密,头脑灵敏,太以惊人,只可惜身入此间,旷代才华,无非废物,已经是个坟墓中的活死人了。”

东门柳道:“独孤智的遗体何在”

何撑天怪笑说道:“好!让你瞻仰瞻仰。”

语音甫毕,足下微顿,一阵“隆隆”声息起处,“白虎殿”左,竟现出了一片水晶墙壁。

晶壁之后,是间布置得宛如帝王陵寝的华丽宫室,室中龙床之上,则躺着那位躯壳已死,毒计犹存的“六残帮”帮主独孤智。

东门柳“咦”了一声,表示惊奇地,向何撑天问道:“何堂主,这事奇怪,独孤智多疑猜忌,对谁都不肯信任,却为何单单信任你呢”

何撑天颇为得意地,哈哈一笑,正待答话,彭五先生却已抢先说道:“这理由又颇简单,独孤智无法在生前把死后各事,一齐安排妥当,他必须寻个心腹之人,供他驱策。”

东门柳点了点头,彭五先生继续说道:“但独孤智觉得生前使人听命易,死后使人效忠难,故而必对这位‘托孤大臣’何堂主,许以重利。”

何撑天狂笑叫道:“彭五先生,你真够聪明了,不妨索性猜猜,独孤帮主于临终之前,对我所许的是什么重利”

“金剪醉仙”罗大狂一旁冷笑说道:“这不必彭五兄猜,我也知道定是指定你掌理‘六残帮’,继承他心血结晶的‘天玄’‘天奇’两谷。”

何撑天“哈哈”大笑说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只可惜聪明人却仍斗不过独孤帮主那已死的聪明鬼。”

说到此处,向那傀儡似地,坐在四轮车上,冒充独孤智之人喝道:“宋明奎,你还不起来,把大位让给我坐”

那名叫宋明奎之人,慌忙起立,何撑天又复叫道:“我不要坐这四轮车,去搬张龙椅过来。”

宋明奎喏喏连声,搬来龙椅,何撑天便大模大样地,坐在这宝座之上。

毛陵对他那副嚣张得意模样,有点看不顺跟,冷然喝道:“何撑天……”

三字方出,何撑天便佛然叱道:“毛陵,你不要自速其死,须知你是独孤智的供奉,不是我何撑天的供奉,你如今不单不能叫我‘何撑天’,也不能叫我‘何堂主’,应该尊称一声‘何帮主’了。”

毛陵勃然大怒,厉声叫道:“尊称个屁!你是什么东西”

一面发话,一面把头一摇,他那满头绿发的发梢,忽然齐断,化作一大蓬绿色针光,向高踞殿中宝座的何撑天,飞袭而去。

何撑天虽知这是毛陵最拿手的“修罗绿发”,威力极为凌厉,却仍夷然无惧,狞笑叫道:“毛陵,你这‘修罗绿发’,平日还能唬人,如今施为起来,却无非自速其死罢了。”

发话之间,何撑天便伸出脚来,向那长案以下的机括之上,踢了一脚。

首先,“白虎殿”顶,垂落了一片晶帘,恰好挡在何撑天面前那条长案之前。

“修罗绿发”所化的大蓬碧色针光,被晶帘所阻,无法伤人,仍还原成无数断发,纷纷坠地。

跟着,何撑天脚又一动,“咚”的一声,又传来了那种威力无伦的催魂鼓响。

饶是毛陵事前曾行功默察,觉得体内并无异状,但听了这声鼓响之后,腹中所蛰毒蛊,便告立即发作。

“紫拂羽士”东门柳一见毛陵惨嚎倒地,两手在胸前乱抓,便知无可救药,索性补上一掌,把这“绿发魔君”,也自结果,使“海外三魔”,同化南柯一梦。

何撑天狞笑叫道:“东门柳,你不必做好人了,你还不是即将轮到的冤魂怨鬼”

东门柳冷冷一笑,扬眉说道:“何撑天,你不必耀武扬威,我不会等你动手。”

语音方落,骈指便向自己的心窝点去。

但手才一举,劲风袭处,肘间突觉一麻,便告无力垂落。

东门柳偏头注目,见出手阻止自己自尽之人,是“金剪醉仙”罗大狂,遂苦笑说道:“罗兄,你何必阻我自尽,事已至此,我们均落入独孤智的圈套以内,做了他陪葬之人,还不如自我了断,来得痛快一些。”

何撑天在那片晶帘之后,听得狂笑说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东门柳毕竟身份不同,无愧俊杰之称,我今日也做点好事,让你们自行了断,不再下辣手了。”

彭五先生摇头笑道:“何撑天,你有什么本领,尽管拿出来吧,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我们年纪虽已不小,却都还想再活上十载八载,不打算自损天年,死得这样早呢!”

何撑天诧然说道:“你不想死么难道不曾见过先前榜样”

彭五先生笑道:“榜样只是指同类之物,不同类之物,便不能互相比拟。”

何撑天莫名其妙问道:“此话怎讲”

彭五先生微笑答道:“祸淫福善,千古一例,譬如独孤智留传给你的那种‘催魂鼓’,对付起‘海外三魔’,固然万试万灵,但若对付起‘紫拂羽士’东门柳来,便未见得准有效验。”

何撑天根本不予置信地,冷然笑道:“怎会无效东门柳照样中了本帮前任帮主独孤智的‘毒蝎恶蛊’。”

彭五先生满面神光地,含笑说道:“虽然同样中蛊,其间还有不同,‘海外三魔’原本就是凶邪人物,恶贯早盈,东门羽士则是为了爱女前途,甘心舍身喂虎,他必会获得天佑。”

何撑天咻咻狞笑说道:“你倒会打如意算盘,获得天佑,我却不相信虚无缥缈的赜赜彼苍,真会有甚灵应”

彭五先生笑道:“不信你就试试……”

语音微顿,转向“紫拂羽士”东门柳含笑说道:“东门兄

请镇定心神,小弟对今日局势,已有相当体会,包管你安然无事。”

东门柳因早把生死置于度外,心中倒也坦然,遂对彭五先生,点头一笑。

这时,何撑天果然不服气地,又用脚踢动机关,发出“咚”的一声“催魂鼓”响。

这种“催魂鼓”响,听来虽均“咚”的一声,其实轻重程度,各有不同,方能诱发不同人腹中所蕴的“毒蝎恶蛊”。

高松泉、毛陵、文雪玉等“海外三魔”暨云千里,既已惨死归阴,则如今这声鼓响,自然是专为“紫拂羽士”东门柳而发。

虽然,彭五先生曾加安慰,但血淋之尸首在一旁,前例未远,东门柳总难免有点心头嘀咕。

故而,“催魂鼓”声一响,东门柳脸上神色微变,心中也跳了两跳。

但,仅此而已,东门柳除了脸色微变,心中微跳之外,毫无其他异状。

彭五先生双眉一扬,向晶帘以后的何撑天,朗声笑道:“何撑天,我的判断如何你万试万灵的‘催魂鼓’,是否用在东门羽士身上,便告失效”

何撑天不服气地,又把那“催魂鼓”儿,“咚、咚”连点两声。

东门柳神凝气稳,屹立如山,这回更连色都未变,心都未跳。

彭五先生长叹一声说道:“何撑天,你记得‘绿发魔君’毛陵的适才感慨之语么‘飞鸟未尽,良弓先藏,狡兔尚在,走狗已烹’,独孤智已化异物,你何苦还要甘为鬼伥,做他的一张弓、一只狗呢”

何撑天叱道:“你懂什么我如今不是替独孤智做事,是替自己做事,因为我已是‘六残帮’帮主。”

彭五先生以一种怜悯神色,看着何撑天,摇了摇头,失声一叹!

何撑天道:“你摇什么头叹什么气”

彭五先生答道:“我是叹惜你也是‘宇宙六残’中人,颇能刻苦奋斗,以残疾之身,炼成绝艺,誉满扛湖,但一旦被名利所迷,却笨得不如猪狗!”

何撑天勃然叱道:“彭老五,你休要胡言乱语,信口伤人,我问你,我的笨在何处”

彭五先生微叹说道:“你怎不想想像独孤智这种心胸狭隘,连死了都要拉上一群人为他殉葬的盖代枭雄,怎肯把他耗尽心血,所创的大片基业,遗留给你,让你坐享其成,做一个毫不费力的‘六残帮主’”

何撑天听完彭五先生之言,默然片刻,狞笑说道:“你这话虽也有点道理,但却管中窥豹,只见一斑。”

彭五先生笑道:“你说我管中窥豹,只见一斑,我倒要请教你是怎样权衡全局”

何撑天得意笑道:“独孤智一生孤独,无子无孙,他不把这片基业,遗留给我,却又留给谁呢”

彭五先生失笑说道:“你才是打的如意算盘,完全错了,独孤智有子传子,无子传孙,既然无子无孙,他绝不肯把毕生心血传交你这外姓人儿之手。”

何撑天道:“不传给外人之手,又便怎样处置”

彭五先生从双目之内,闪射智慧光芒,接口说道:“根据独孤智的性格心胸,我断定他必会自行毁灭。”

何撑天大感意外地,骇然说道:“你断定他会自……”

一语未了,突然隆隆声起,好似地陷山崩,震得这座“白虎堂”,却有些摇来晃去。

何撑天脸上方自变色,彭五先生向他摇手笑道:“你不必发慌,独孤智何等算计,这‘白虎殿堂’,是他作为万世千秋的长眠之处,定必坚固异常,不会受甚波及。但‘天玄’‘天奇’两谷,种种巧夺天工的精妙布置,暨华丽房舍,却恐均已化为一片劫灰的了。”

这时,那种隆隆余震,犹未静止,何撑天恨得怒满胸膛,破口骂道:“独孤老贼……”

彭五先生笑道:“对了!你要骂他,便赶快骂个痛快,少时恐怕连骂也骂不出来了。”

何撑天愕然问道:“彭老五,你此语怎讲我何撑天只残缺了两只手儿,并未残舌。”

彭五先生哂然说道:“我认为独孤智辣手同施,不会对你一人独厚,你定也中了奇毒。”

何撑天摇头说道:“这回你料错了,我接受独孤智嘱托之前,与接受独孤智嘱托之后,都曾细心检查,绝未中蛊,也未中毒。”

彭五先生失笑说道:“这是当然,你若发现受了暗算,还肯死心塌地,替独孤智处置这些陪葬人么”

何撑天叫道:“你怎么说我业已中毒,如今又……”

彭五先生不等他话完,便自微笑说道:“我认为独孤智聪明绝顶,机智深沉,他不会生前向你下毒,会在死后向你下毒,不会在你有所警惕之时,向你下毒,会在你志得意满,泯失警戒之心以后,向你下毒。”

何撑天道:“你莫要随口瞎扯,你又不是神仙”

彭五先生笑道:“我虽不是神仙,但剥茧抽丝的推理至此,业已知道了独孤智把毒下在何处。”

何撑天既不敢相信,又不敢不问地,皱眉问道:“你说说看”

彭五先生语音微提,朗声说道:“我认为剧毒定是在你叱开假独孤智,打算自为帮主,所坐的那张龙椅之上,此外,在你用脚踢动的各种机括之上,定也有些花样。”

何撑天听彭五先生说得合情合理,头头是道,只好将信将疑地,行功暗察体内。

哪知不察还好,这一察之下,果然发觉自己业已奇毒满身,活不过盏茶时分。

“紫拂羽士”东门柳一见何撑天脸上神情,便知彭五先生所料皆中,不禁好生佩服地,双翘拇指说道:“彭五先生妙算神机,委实令东门柳折服之至。”

彭五先生笑道:“东门兄且慢谬赞,小弟还有两项推算,未曾说出。”

东门柳“哦”了一声说道:“彭五啊,你还有什么推算”

彭五先生微笑说道:“东门兄觉不觉得今日之事,似乎另外有人,在暗中主持全局”

东门柳皱眉说道:“我起初颇有这种想法,但后来又觉得不对。”

彭五先生诧然问道:“有甚不对”

东门柳答道:“假如另外有人,则这人定与彭五兄站在一

边,‘天山醉大师’、卓老弟、司马老弟等,又何至于惨遭劫数”

彭五先生摇头笑道:“人死已矣,我们不谈他们,且来谈你。”

东门柳讶声问道:“谈我”

这时,何撑天已坐在那张龙椅之上,开始脸色发青,全身发抖。

东门柳看了何撑天一眼,继续向彭五先生问道:“彭五兄,你要谈我什么”

彭五先生笑道:“高松泉、毛陵、文雪玉等‘海外三魔’,以及云千里,均在一闻‘催魂鼓’响之下,立即各遭惨死,为何东门兄却单单安然无恙”

东门柳接口说道:“我也不懂独孤智怎会青眼独垂,对我特厚”

彭五先生摇了摇头,笑吟衅地说道:“独孤智是残酷寡恩人物,看他对何撑天、云千里等两名心腹手段,便知其人心中,绝无丝毫温情,他又怎会对东门兄有所独厚”

东门柳茫茫然道:“那是什么原因便算我生平尚无大恶,上苍加以垂佑,也必假人手,方能成事。”

彭五先生点头笑道:“度劫消灾,当然是天心人力,缺一不可,小弟认为东门兄得能无恙之故,是有人已在暗中,替你祛除了所中‘毒蝎恶蛊’。”

东门柳叹道:“彭五兄的推理,固然头头是道,但谁又解得了独孤智仗以害人的独门毒物”

彭五先生笑道:“解铃原是系铃人,能解独孤智毒物之人,自然只有独孤智了。”

这几句话儿,把位“紫拂羽士”东门柳,听得山头脑际,一片茫然,如堕云山雾沼。

因为一来独孤智已死。二来根据彭五先生推论,独孤智不会对任何人存有半点温情。但如今彭五先生又说替自己解毒之人,是独孤智,岂非显有矛盾

彭五先生见了东门柳脸上的困惑神色,又复微笑说道:“当世之中,医道最精者,首推‘一帖神医’叶天仕兄,而叶兄又曾住在‘天玄谷’中,为独孤智诊病甚久,倘若他具有深心,设法探知独孤智所用奇毒性质,再复大费神思,定可配炼出特效解药。”

罗大狂一旁笑道:“彭五先生推想得妙,叶兄定会如此,但这‘白虎殿堂’,深处山腹,戒备森严,局外人恐难入内,叶兄难道能远隔重山,遥控此间局势”

彭五先生轩眉笑道:“罗兄怎的也出此问你莫非忘记我对东门兄所说过的‘解钤原是系铃人’么”

罗大狂与东门柳恍然顿悟,四道眼神,全向侍立在何撑天身旁的那位假独孤智凝注。

那位被何撑天唤做“宋明奎”的假独孤智,一面除去脸上化装,一面哈哈大笑说道:“彭五兄,你的推断能力,委实太强,慢说独孤智被你活活气死,便连小弟也将被你活活吓死。”

话完,果然现出了“一帖神医”叶天仕的本来面目。

罗大狂笑道:“叶兄没有去‘东晦光华岛’么”

叶天仕摇头答道:“荡灭‘六残帮’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惊动‘光华岛主’我只是以此为借口,实则全如彭五兄所料,就潜伏在‘天玄谷’左近,配炼能解消独孤智独门毒的特效妙药。”

彭五先生笑道:“叶兄解药既已炼成,又能于不动声色之中,替东门兄解消奇毒,定然不会不顾及今日情势,而使醉大师、伦儿、司马老弟等,惨遭劫数的了。”

叶天仕哈哈大笑道:“福善祸淫,千古一例,彭五兄是超脱智者,你应该早就智珠朗照,成竹在胸,还替他们着急则甚”

说至此处,右手微扬,从袍袖中飞出三缕极细银芒,向醉头陀、卓轶伦、司马豪分别射去。

彭五先生笑道:“卓轶伦最初出事之际,我确实极为痛心,控制不住情绪,但等醉大师、司马豪老弟,相继有同样遭遇后,心中便明白几分……”

罗大狂微笑接口问道:“彭五兄有点吹嘘了吧我当时差点急死,你却从何明白”

彭五先生应声答道:“由于敌我双方的死状不同,对方死得太惨,我方则每次均是安祥绝气,醉大师鼻孔之中,更未有玉筋垂落。”

罗大狂方自听得连连点头,彭五先生又复笑道:“但我心中虽有几分明白,却不敢十分拿稳,故在罗兄给了‘朱螭解毒剑’后,仍向他们每人刺了一剑。”

说话之间,醉头陀、卓轶伦、司马囊等三人,宛如大梦初觉,纷纷坐起。

彭五先生目注叶天仕,含笑问道:“叶兄,常言道得好:‘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你的同伴是谁”

叶天仕微笑说道:“彭五兄,你既无事不洞瞩于中,何不索性大显神通,猜它一个过瘾”

彭五先生笑道:“这事并不难猜,你的同伙之人,应该是‘般若庵主’与夏侯娟、罗香云、东门芳等三位姑娘。”

叶天仕抚掌狂笑说道:“彭五先生妙算无差,又答对了。”

彭五先生因爱徒、老友,均告无恙,荡魔卫道,已意全功,心中遂极为高兴地,继续笑道:“我不单猜对,并猜出夏侯娟等三位姑娘,就在叶兄背后的八名宫女之中,只不知‘般若庵主’佛驾,如今何在”

叶天仕微一招手,夏侯娟、罗香云、东门芳等三女,均纷纷除去化装,谒见各位尊长。

叶天仕含笑说道:“说来真巧,‘般若庵主’所打算闭关练功的那处秘密洞穴,恰是我炼药之所,我们见面之下,互相略一商量,便居高临下地,发现了两种情况……”

彭五先生听至此处,接口问道:“这两种情况之中,定有一种是发现‘天玄谷’中有了异常变故。”

叶天仕点头答道:“不错,另一种情况,则是发现夏侯娟等三位贤侄女的踪迹。”

这时,卓轶伦忍不住地,向夏侯娟问道:“娟妹,你们到底是打算去制造些什么秘密武器”

夏侯娟娇笑答道:“我们想去定制一面巨大皮鼓,双阵对峙,万一情势不妙,则‘咚咚’鼓响一起,或可使‘海外三魔’的腹中蛊毒作怪,心神不安,易于获取胜利。”

彭五先生点了点头,表示嘉许夏侯娟的这种想法,并向叶天仕笑道:“叶兄请说下去。”

叶天仕道:“我们有此发现,遂分头行事,我因久居‘天玄谷’,路径甚熟,便下谷探悉了独孤智已被彭五兄活活气死,但在临死之前,还密作安排,要使举世群雄,不分正邪,全作为他的墓中殉葬之物。”

群侠听得个个一身冷汗,无不毛骨悚然。

叶天仕继续说道:“般若庵主叫住夏侯贤侄女等,彼此设法易容变服,混入这‘白虎殿堂’,把独孤智的一切恶毒安排,保留一半,破坏一半。”

东门柳失声叹道:“独孤智这厮,真够毒辣,我如今想起身中毒蛊,不得不听他摆布之事,委实恍如隔世。”

叶天仕笑道:“独孤智虽属大恶,亦有大功,经他这么一来,‘六残帮’烟消云散,‘海外三魔’全遭劫数,卓轶伦、夏侯娟等三对英雄儿女的艺业,也已大成,从今以后,武林中,正义大昌,凶邪匿迹,总可以清平上一大段时日的了。”

彭五先生问道:“叶兄说了半天,还未说出‘般若庵主’的佛驾何在”

叶天仕微笑答道:“庵主深恐这‘白虎殿堂’的惟一出口,有甚变化把我们全数活葬在山腹之中,正在小心防护……”

话犹未毕,突然传来“般惹庵主”的语声叫道:“叶施主,我发现独孤智还布置了我们所未料及的最后杀手,你们赶快退出,迟恐来不及了。”

叶天仕闻言,赶紧掣动机括,使殿后壁上,现出了一个深黑洞穴。

群侠方入洞内,“白虎殿”底便自隆隆作响,整座殿堂,也有些摇摇晃晃起来。

“金剪醉仙”罗大狂与“紫拂羽士”东门柳两位功力最高之人,一个当先,一个断后,卫护着其余群侠,展足轻功,飞速外蹿。

但出口处的亮光,刚刚在望,一阵震耳欲聋的天崩地裂之声,头顶上业已石如雨坠。

独孤智的墓穴殿堂,虽已整个倒塌,为崩山乱石所埋,但因炸药是埋在殿堂周围,余威所及,仅仅使这条隧道,坍塌过半。

群侠逃得极快,隧道又未全坍,但也均被埋堵在如雨乱石之中。

尚幸他们均有一身绝世武功,拼命设法外钻,隧道以外的“般若庵主”与彭白衣,又在极力营救,终告全数脱险。

这些灰头土脸,并带着周身血渍的武林豪侠,钻出隧道,清点人数,幸无损折之后,叶天仕首先长叹一声,苦笑道:“独孤智着实可怕,我们这一群,均算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人了。”

卓轶伦一张俊脸上满布污秽伤痕,但却微笑说道:“从坟墓中能爬出来也好,我们既然死过一次,今后必可以‘无我’胸襟,好好在天地之间扶持正气,济世救民,专为‘人人’地,作一番仁侠事业。”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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