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2/2)
赵樽神色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一堆沙盘,冷着脸一动不动。他的旁边,包括元祐在内的几个副将和参将,纷纷静静而立。他不说话,大家也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一名姓刘的参将才忍不住了,低低提醒了一句。
“殿下,接下来怎么布置陈将军的人还在帐外候命。”
赵樽静静地坐着,视线落在面前的沙盘上,眉目间的冷厉神色,与他盔甲上的尘土混合着,在灯光下,散发着一种清冷又诡秘的光泽。蹙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他才揉着额头吩咐。
“告诉定安侯,在开平合师,准备渡滦河,决战大宁。”
“是”
传令兵得令,很快下去了。
刘参将松了一口气,随口说道,“陛下果然没有看错,定安侯果然擅长打攻坚战。我们在蓟州打陶经武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跟捏嫩豆腐似的,他在开平与哈萨尔那一战,十万人对十五万人,那边儿还都是骑兵,不得不说,定安侯打得真漂亮。”
有人起了头,就有人接下去。
“是啊,这一场战打下来,定安侯成为一等一的大晏名将,无可争议啊。”
几个人议论纷纷,元祐只听着,偶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樽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点儿声音都没有。
实际上,洪泰帝当初制定战略计划,派赵樽打东线,从蓟州直取永平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想到了,陶经武的部队遇到赵樽就一个字降。而真正难打的是开平的北狄太子哈萨尔。名义上虽叫着“包抄”,其实陈大牛的西线战场,哈萨尔才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计划。
赵樽轻易拿下陶经武,同时也牵制了哈萨尔。如果没有赵樽的牵制,陈大牛以十万之众要打哈萨尔的十五万骑兵,就算最终取得战争的胜利,也不可能会有那么顺利。有了赵樽,再加上陈大牛本身的优势就是进攻,这一场确实是赢得漂亮。刘参将也说得对,从这一战开始,在“大晏名将谱”上,陈大牛的排名可以直逼赵樽了。
洪泰帝要栽培陈大牛,为赵绵泽拉拢势力,有目同睹。
一步棋子接一步棋子,前方在流血,后方满满的全是算计。
大家都明白,可有些事儿,却不方便在场面上说,只能隔靴搔痒的点拔几句。可见他们越说越多,赵樽却淡淡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去。
显然他并不想听这些,几位将军心里叹息,可看了他的脸色,也只能纷纷施礼退了下去。只有元祐一个人留了下来,脱了外面的盔甲,笑眯眯地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凳子上,与他一起陷入了安静之中。
一阵夜风吹来,撩开了帐篷的帘子,卷起了桌案上的几张军函。可赵樽却像是没有感觉到,视线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沙盘,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沙盘上那个波澜壮阔的北征战场上。
元祐叹了一句,“陛下这一手玩得漂亮。”
赵樽面色淡然,“乐得清闲还不好”
元祐笑了,“屁话,能清闲吗大宁才是硬骨头,哈萨尔那人奸猾着呢,他在滦河之北,战争就远远没有结束,只有等到提了他的人头,恐怕才能真正清闲一段日子。”
赵樽看了他一眼,“知道就好。”
“报”
正在这时,外面又有人来了。那是赵樽派驻在各大营中的斥侯兵。斥侯大晚上的入营,自然是有紧急的军情奏报。赵樽没有迟疑,宣了人进来,那人身着盔甲,不便跪地,只拱手施礼。
“殿下,辎重营出事了。”
挑了下眉头,赵樽看向他,“说。”
斥侯很快就将辎重营里夏衍想要奸淫妇女,有人敲锅请愿,然后夏常责罚了夏衍二十军棍,接着又将北狄女人送往益都,可是在路上碰见了北狄人劫持,有三名兵士吓得逃窜了,却有一名刚入行伍的火头兵英勇对敌,以一人之力生擒了北狄二十人,如今那些人全部扣押在青州大牢。
“阿唷,很厉害啊。”
听了“那个小兵”的光辉事迹,赵樽还没有做出反应,元祐却是惊叹地竖了一下大拇指,“天禄,这样的人才做伙头兵太浪费了,得重用。”
赵樽表情没有变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迟疑了良久,眉头才微微一皱,“去查一下,那些人什么来头。还有,传令下去,逃兵务必抓回来。”
“是。”
“另外通知夏常,辎重营马上拔营,开平会合。”
“是。”
斥侯领命下去了,赵樽却是揉了一下额头,看向元祐。
“京师一直有没有消息”
知道他问的是谁,元祐目光有些躲闪,本来不想说,可见赵樽目光越来越冷,心知瞒不下去了,又咳嗽了一下,才压着嗓子小意道:“天禄,这些天来你连日作战,我怕你承受不住,有个事儿就一直瞒着你。”
赵樽目光一冷,“什么事”
元祐不太敢面对他的目光,摸了摸鼻子,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来,慢腾腾从桌面上挪到他的面前,“京师传来的,那天被我给扣下来了。说是我表妹她得了痘疮。”
、第120章
天花这样的病症意味着什么,元祐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先前他瞒着赵樽也是为了不让他分手。如今说出来,他也做好了挨一顿胖揍的准备。可他身子都绷紧了,赵樽仍是淡淡地看着那两封信,看完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动声色了良久,视线才倏地转到他的脸上,冷沉了声音。
“叫他回来”
“谁”冷不丁被吼,元祐吓得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蹦”起来。
“斥侯。”
“行,你等着。”
看到他漆黑的面色和凉入骨髓的眼神儿,元祐太了解了,这个时候半分都不敢逆着他,转头就奔出了主帅营帐。不一会儿,那个先前才被赵樽叫走的斥侯兵又回来了,紧张地立在赵樽面前。
“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你把那个火头兵的事,再与本王说说。”赵樽面色冷硬,视线在烛火下摇曳着一种诡秘的光芒。只瞅一眼,在灯火“噼啪”的跳动声中,斥侯兵心里便生出了恐惧。
他不知道晋王殿下到底要听什么样的,也不敢再多问一句。可实际上他了解的情况也并不多,仔细想了想之前禀报的有没有漏掉的,就能挑着“稀奇”的事说了。
“属下想起来了,听说那个火头兵在抓到那北狄人的时候,让他们都脱光了衣服,是自己捆了自己,走道去的益都”说到这里,那斥候兵自己也有些忍不住想笑,呵了一声,才接了下去。
“听说那情况甚是怪异,一群赤条条的汉子反捆着手走在官道上,惹得那些为了避战的老百姓都纷纷出门来看,可那些北狄人还真就那样走入了青州府衙。”
“那人长什么样”
“属下不知。”
看着懵懂不解的斥候兵,赵樽眉头又是一皱,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起了一个人来。听了那个“火头兵”骂夏衍的话,还有他做的那些事儿。他实在想不出来除了阿七,还会有谁会这么干。
冷厉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点,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只沉默了一下,一双幽暗的眸光里又浮上了一层寒意,拳头紧捏了一下,才压着火气,淡淡地问,“如今他人在哪”
被他目光一剜,斥候兵肩膀颤了一下。
“回殿下,那个小旗一共十个人,当场死掉了一个,逃跑了三个,还剩下六人,他们把北狄俘虏交给了青州知府就离开了。接下来的事属下还不知情,应该是去追辎重营的大军了。”
赵樽沉思了片刻,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元祐坐在他边上,挑着眉头,看着他深沉如墨的脸,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要不然天禄也不会变得这样神神叨叨。
“天禄,难不成你是想要重用那火头兵”
冷冷扫了他一眼,赵樽斜斜倚回了椅子上,揉着额头考虑了良久,才低低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说:“我怀疑,她是阿七。”
“啊”元祐张大了嘴巴,都忘记了合拢。看了赵樽好一会儿,他回过神儿来,仔细一琢磨,又惊又喜地笑了开来。惊的是阿七竟然那么大的胆子,敢干出这等瞒天过海的事来,喜的是她没有得“痘疮”,那就是生命无忧了。
“我这表妹,也真能啊。天禄你没有发现吗她与旁的女子真是不一样。她似乎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皇权地位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就是个屁,她做事的目的,就一个,得看她姑奶奶高兴不高兴”
说着说着,他瞄了一眼赵樽黑沉沉的脸,又低笑了一声,“要不是你先看中了他,我非得把她弄到手不说。奶奶的,为了这样的姑娘,就算让我放弃一片森林也是值得的”
“滚蛋”赵樽瞪他一眼,“你放弃了一片森林,可你的森林边上还栽有一片树林。”
“哈哈,你太了解我了。小爷我还真就不是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片森林的男人,那是傻蛋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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