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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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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昀走后,向远就着一条酸痛的胳膊梳洗入睡,她化解得了脸面上的尴尬,却化解不了心中的异样。活到25岁,除了不记事时妈妈的怀抱,这竟是她所能体会到的第一个拥抱。没有人拥抱过她,爸爸、妹妹、骞泽,亲人、同学、朋友,高兴的时候,无措的时候,失望的时候,都没有。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小叶昀变成了一个臂膀有力,胸膛坚实的男人她看着他成长,在他面前,她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大姐,包容照顾着柔弱的小弟,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落了下风,虽说女人在力量上的弱势是天性,可她心里仍然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欣慰,当然,更多的是迷茫――叶昀对她的依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明显,她曾经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情感上的维系会自然地减弱,然而从之前那一幕看来,也许她错了,叶昀的孺慕之情似乎在朝着一条陌生的路上走,而这一切,她一直以来无声的纵容难道没有责任

如果换做别人,向远会漠然处之,人长大了,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这都是常事,也是天性,就像动物到了一定的季节就会求偶,正好遇到了一个,也许就是它了,即使求之不得落了个空,也是自找的,与人无尤,就像她对叶骞泽。可是叶昀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一条注定不通的路,不能让他吃跟她一样的苦头。

所以,向远不顾叶昀的抗议和再三的求情,不由分说地收回了他手上那根备用钥匙,除非有事,否则不让他再单独到她住的地方来。那个为他擦汗的女孩是那样年轻而美好,这样的男孩,何愁没有人爱,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这些年,是她的无心之失,让他的世界单一地围绕着她旋转,以后,等他见过了更美的风景,就会发现,向远只是在日出前就隐没在天际的星光。

可她毕竟不忍心让叶昀一时之间太过失望,所以还是答应了他的“日出之约”,两人说好,只要有空的时候,就一起去爬山去看太陽出来。

向远也没有想到这个“有空的时候”会一推再推,因为清远立一交一 钢构架招标结束后的一个星期,一江一 源接到了立恒公司,也就是不久前以一分之差将一江一 源踢落马下的张天然的公司打来的电话,立恒这次投中了清远立一交一 桥近万吨的钢构架生产任务,由于中建要求的一交一 货期跟他们原有的生产安排有冲突,所以他们提出跟一江一 源合作,把8500吨的生产任务一交一 给一江一 源外协加工,也就是说,一江一 源跟立恒签订合同,为他们生产钢构架,然后由立恒向中建一交一 货,对外来说,这个工程是立恒的,但利润却是一江一 源的。

一江一 源上下对这个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转折在惊愕之余,一时之间还有些不能置信,因为立恒和一江一 源过去从无往来,而且这次要求外协,开出的条件相当优渥。

送上门来的机会当然是不能错失的,何况一江一 源的生产车间由于任务不饱满,放假过多的工人已经怨声连连。市场部主任在叶秉林的亲自授意下当天立即打电话跟立恒接洽,可是对方开门见山,说得相当清楚,要求跟向远直接联系。

向远连夜到医院跟叶秉林商量,次日,怀揣着叶秉林同意的一万块钱亲自邀请张天然用餐面谈,张天然倒没有什么架子,也不客气,欣然赴约,可是他对吃没有什么要求,在这点上跟向远不谋而合,两人在饭桌上用围棋对弈一局,向远落败,张天然当着双方陪同人员的面一扫棋子,称向远“女中丈夫”,就这样,向远花了三百九十元埋单,然后从立恒拿回了8500吨的生产任务。她心知肚明,张天然跟她并无一交一 情,他要的是这个工程的名义,钱可以给一江一 源,但名声是立恒的,况且,张天然这几年似乎渐渐志不在建材生产市场,立恒的钢结构生产能力在有计划的缩减,这个工程的一交一 货期又紧张,所以清远立一交一 桥这杯羹他是必需要分出去的,之所以全给了一江一 源,除了一江一 源是省内的老厂,更多的恐怕还是出于欧陽的授意。

一江一 源十二月份接下这个工程,一交一 货期在次年的三月,拿到合同的时候欢天喜地,但是真正安排生产计划时却犯了愁,一江一 源人虽多,产能却低,以往每月不过1000吨上下的产出,如何能在短短的三个月内一交一 货。然而这一次,病床 上的叶秉林在向远的再三说服下也发了狠,传话下去,没别的好说,就一个字,上!要求从一线员工到管理人员全线调动起来,三班倒日夜不停地立即投入生产,到一交一 货期之前,人停机器设备不能停,如无特殊通知,节假日周末一律加班加点。管生产的李助理重任在肩,殚一精一竭虑地调整生产流程,叶骞泽管人事,也必需狠下心,重奖重罚,撑不住、做不来的人就要下,财务方面虽有微词,但所有的流动资金也必须为这个工程全线服务。一时间,整个一江一 源办公区、生产区一片飘红,到处可见激励性质的标语和牌匾。8500吨仿佛不再是一江一 源的一个工程,而是一个坎,过不了就是继续沉寂,过得了就是打开了一片新天。

向远也跟着生产忙碌得像个陀螺,张天然答应把工程给一江一 源时虽轻松,但对质量和各项流程毫不含糊,立恒的质检员每三天到一江一 源抽检一次,催问进度的电话更是时时不断。

一江一 源这辆老爷车就像回光返照似地拼了命豁出去向前冲,3个月后,机器和人都已经临近散架,总算如期一交一 货,向远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有几分惊险。立恒方面来作最后的验收,张天然面对激动不已的一江一 源管理层,只说朝着向远说了一句话,“辛苦了,不过要是给立恒这么多人和这么多设备,完成这些只要一个半月。”

一江一 源的疲惫被上半年奖金条上的数字无声地安抚了,可向远承了欧陽家的一个情,却不能当作过眼云烟。六月,恰逢欧陽家嫁女,欧陽太太一次让向远陪她喝茶,闲话间直抱怨女儿结婚自己却置身事外,身边的人又没有得力的,向远心领神会,此后帮着欧陽太太联系宴会场地,筹备各项婚宴事宜,被章粤说她比自己结婚还忙。

话是这么说,该帮忙的时候章粤没有袖手旁观,欧陽家的婚宴订得仓促,要求又高,当时能入他家眼的全市的各大酒店无一不是已有订席,难以接下这单生意,最后还是章粤见向远为难,出面斡旋,这才得以订到满意的场地。

向远向章粤道谢,她连着笑道:“你这样不求人的人找到我,我还能不赶紧让你欠着个人情吗”

等到婚礼如期举行,向远负责的部分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有条不紊,欧陽太太满意之余,总说只恨少生了个儿子,否则媳妇非向远不要,欧陽启明一向不苟言笑,眼光挑剔,也让秘书去给向远倒了声谢。

婚礼现场,应邀参加的向远才知道欧陽家的乘龙快婿原来是在昆明有一面之缘,并且放过她一马的年轻人。能娶到欧陽家的小姐,也难怪他年纪轻轻就在中建身居高位。

令人惊讶的是,新娘在迎宾前半个小时才驱车前来,匆匆化了妆,和新郎并肩站在酒店门口,拿起给来宾点烟的打火机,自己给自己点着了一根,提着婚纱,面容闲适地吞云吐雾。早到的来宾和酒店工作人员无不侧目,欧陽启明看见后怒不可歇,可是被妻子抓住了胳膊,当着客人的面也只能隐忍,一言不发地走到女儿面前将烟从她嘴上摘下,然后用脚碾灭。

面孔文秀的欧陽小姐也不生气,乖乖地任父亲拿走香烟,只做了个无奈耸肩的姿势,倒是欧陽启明返回宴会厅之后,她身边的新郎倌笑了笑,给她重新抽出一根烟,亲手为她点上。

六月的艳陽天,向远看着那站得很近微笑的一对璧人,总觉得无比萧瑟。此后的一个多小时,新郎新娘兢兢业业地迎宾待客,无可挑剔,有趣的是,向远发现每当一辆车停在附近,新郎倌的眼神就开始朝那个方向游离,直到上面的人推门下车,他微弱的期望和失望就这么不停地周而复始。直到七点过后,欧陽的秘书走过来低声说,“宾客来得差不多了,婚礼准备开始。”幸运的新郎最后一次朝空无一人的前方张望,那笑容里终于有了一种怅然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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