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障目(2/2)
谁人先行,谁人后行,队列如何排布,住宿如何分派,怎样安抚那些个赤佬,叫他们觉得不受怠慢,在粮秣饮食不足的时候,如何靠着有限的材料,尽可能满足兵士的要求,果断拒绝他们不合理的要求,却又不叫他们恼火,这些问题,只是想想,就要叫人头大了。
虽然只是协理后勤之事,可哪怕是转运司中的寻常官人,也不敢拍胸脯保证不出丝毫纰漏。
行军后勤、转运粮秣,哪里是那样容易打点的!
犹记得一个月前,延州转运司还吃了杨奎的挂落,据说是早该运到前线的粮秣军需迟了足足半个月还没到,打发人去查问,发现因着大雪不歇,负责运转之人衔接不当,导致粮秣卡在半途之中,因着这个,差点叫前头的军士差点为了讨饷闹出兵变来。
而前一阵子,更是传过有上阵救援的兵士因着行军时饮食分派不公平,罢行的事情。
分管这些的,可都是专司转运的官人,都能漏下这样多疏忽的地方,可那小子一个不到弱冠的役夫,居然能有这等能耐!
比起来,孙践觉得顾家小子其他的文武全才,都不算什么了。
再会读书又能怎样,被胥吏联手陷害到被流放、发配,甚至直接弄死的进士,难道还在少数吗!
那等死读书的秀才,一心以为只要得了进士,做了官,便能飞黄腾达,天下任我闯,可直到下了地方,进了府衙,才会知道,这衙门里到底是谁做主。
官任三年,吏任一世,多少胥吏之职都是世代相传,祖父传给儿子,儿子又传给孙子,祖祖孙孙在同一个地方厚植深育几十上百年,说句难听的,连衙门里头哪一块砖松了,哪一片瓦漏雨都知道。
他们看着那些个上半辈子只会读书,下到县衙里,还要拿着宗卷来学判案的新官,就如同黄鼠狼看着一只只肥嫩的仔鸡,无论咬哪一处,都能咬出满口肥油嫩肉,随意设下一两个陷阱,便能叫他们吃个哑巴亏。
不过能坑的也只是不知事的蠢官,遇上能臣,形势便会倒转过来,叫胥吏被官员整治得嗷嗷叫。
不怕读书人,只怕读书人会做事。
像那小子一般,初出茅庐,便能把几千人的行进安排得妥妥当当,不出丝毫纰漏,即便是天生之才,若是没个准备,突然之间一下着手也办不到!
此等人才,还会读书,读书读得叫进士出身的都钤辖陈灏都赞不绝口,若是将来当真得了个出身,想要立功升迁,连脚都不要踮一下,就能把功劳摘下来。
这样一个人物,哪里可能是好相与的!
说是哪一个世家精心养育的后人,本就满腹经验,此时不过出来历练,倒还有几分像!
想到这里,孙践只觉得后悔。
自己简直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听了那顾平忠的谎言,把一匹牙尖齿利的狼当做一只刚出生的狗崽来对付,差点只收一千贯,便要帮他搭手对付那一匹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