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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围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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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就用冷水一点一点帮他冲洗。烫伤的后脖颈子那种火辣辣的灼热感,慢慢就消退了。

“你真有经验,”周遥说,“你不会也被那个锅炉房烫过吧”

“没你那么傻,”陈嘉说,“小时候老是被我们家炉子烫。”

“你也够笨的。我瞅瞅你烫哪了”周遥笑着就要拽,一下就从陈嘉毛衣底下拽出一片麦黄的肉色。

陈嘉一笑,才不想给他看。好像突然也有点儿害羞了……

周遥赤着上身,也是发育很好。肩膀和手臂、前胸和后背微微起伏着,都显露了很薄的肌肉线条,那时候就已经能看出日后挺拔的身材,就是很英俊的男孩。

年少时的感觉单纯而美好,不掺任何污浊或杂质,没有欲/望和心机。

这晚上瞿连娣要是不回来就好了,可是陈嘉妈妈下了班肯定是要回家做饭来的。

不经风雨敲打、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这就是一块清澈透明的湖面,映着少年的笑脸,洗涤着他们的心。可是,当风刮起来了,石头砸进湖面,这像镜子一样平静美好的湖泊,那一汪水就猛地收缩了向后退去,露出河床上荒瘠斑驳的黄土。

瞿连娣一进屋看周遥那样,就惊着了,怎么了这是

倒不至于误会成别的,瞿连娣一眼就发现周遥身上伤了,被烫了还不敢告诉家长还不去医院!

你们俩去哪儿野去了让遥遥被烫着了

瞿连娣还是懂人事儿的,不能像这俩熊孩子似的没轻没重,被蒸汽熏一下可厉害了是闹着玩儿的么。瞿连娣当下就用一件外套裹着周遥,带去医务室看伤上药了。这要是她们家陈嘉伤了,她都没这么紧张,都未必需要去医务室,自己涂一涂烫伤药膏就完了,但遥遥多金贵啊。

医务室这道门这一进去,一群人围上来……厂区么,各种家长里短是是非非流荡在这道空气里,这事就热闹了。

周工家的孩子啊!

怎么伤的!

在厂里蒸汽高压车间弄的那后面还连着锻压车间和轧轨车间不会是跑进去了吧!

周遥自己都没觉着严重,多大事啊他并不了解,在第四机床厂这样的重工企业、生产基地,这大小也算一起事故,典型的安监不到位造成的人身事故——幸好后果并不严重。

“后脖子这层皮怕是要掉了。”

“都起水泡了,别感染,赶紧上烫伤药膏,还好面积不大,就一小块。”

“幸亏没给弄到脸上!这么俊一个男孩,弄脸上把脸烫坏了怎么办”

“人家家里也就这么一儿子,宝贝着呢……”

“……”

瞿连娣板着脸不吭声,只弯腰在灯下看周遥脖子上的水泡,再帮大夫递个纱布,递上棉签。

“怎么跑到那个蒸汽房了平时不是都锁着门……陈嘉带你去的这就不能瞎玩儿么!”有人突然说。厂子里的医务室,也并没有正经持有执照的医生,就是几位职工家属老阿姨,在国企后勤部门多占几个名额。

“没有,不是。”周遥小声道。

陈嘉那时脸看向别处,除了帮周遥倒一杯水喝,自始自终就没说话,在外人面前就是个猫嫌狗不待见的样儿。他只愿意跟周遥讲话。

“没有,我自己跑进去了,没人看门管着,我也不认识么!”周遥替小嘉嘉喊冤。

“回学校好好学习,以后别来厂里瞎玩儿,就不是你这样孩子玩儿的,以后别跟……”有人又说。

“又不是我们家陈嘉弄的,怎么啦说我们家孩子干什么”瞿连娣瞟了一眼,不爽了。

“也没有说是陈嘉……”周围人道。

“遥遥跟陈嘉玩儿得特好,男孩哪有不磕碰出点儿意外厂里是‘哪样’孩子玩儿的……不小心弄得,以后我会嘱咐我们陈嘉护着遥遥!

“还有那个车间重地,管事值班的人呢值班的不管,赖我们家孩子我们陈嘉一个月领一百块钱工资给车间看门了!”

瞿连娣说话嘎嘣脆的,一定堵到你们都闭嘴没话。

瞿连娣在外人面前才是那个嘴厉害的。胡同串子出身,一人扛起一个家的女人,绝不吃亏服弱,极为要强。

她的陈嘉,是她的心尖肉。

她急了可以抽儿子一巴掌,外人谁敢说她儿子一个字

果然一群医务室阿姨都闭嘴没话了,陷入沉默。

周遥嘟嘴给陈嘉做个表情,陈嘉扭头盯着门口的地面。

他是看着陈嘉的脸一寸一寸沉下去,而且缄默不言。那个在灯下用带磁性的声音跟他说“疼就抱着我”的陈嘉,这时候就是不存在的。这种状况频繁地出现,这让周遥有时候总想要推开周围的人群,抓住陈嘉的手腕,把这个人拉走,拉到一个只有他们俩的地方。然后,陈嘉疼了,他就抱一抱陈嘉……为什么不能这样呢

尴尬的沉默恰恰又被一件更尴尬可笑的事情给打断,因为,有人终于发现他们俩穿的裤子不对。

陈嘉你穿的谁的牛仔裤

周遥你又穿的谁的几乎磨漏了膝盖的运动裤啊

瞿连娣自己都尴尬了,简直哭笑不得,心里特想拿锅铲拍这俩熊孩子,回家偷摸烤鱼啃柿子就够了你俩!她小声跟儿子说了一句:“回去赶紧给换下来。”

旁人盯两个少年的眼神,就是群体身份意识上的某种不认同,周遥你“这样”的好孩子,你怎么跟“那样”的孩子在一起玩儿都玩儿到换裤子穿了。

陈嘉那时还小,还没有多么强大的能力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也没有强大的心理建设让自己做到无惧无畏,只能用冷漠来掩盖一切委屈和挫败感。等到他将来足够强大和强壮,甚至有能力去“伤害”和“反击”别人了,他也不需要这么别扭了。

不就是一条牛仔裤么。陈嘉起身就走,大步走向屋门口同时解了皮带裤链,就地就把牛仔裤扒了,隔空扔给了周遥!

那一下“啪”扔得很利索,就好像无形的一巴掌直接抽在屋里很多人脸上。

外面冰天雪地,小广场上挂着一条红色横幅,上书“开动马力加足干劲争创高产喜迎新春”之类的大字。陈嘉就是跨着两条光腿,小腿正面还带着一块很明显的青紫色磕伤,是当时磕在蒸汽车间的管道上了。他一双眼的光芒扫过面前的土地,一步迈进冷风中。

我——靠——周遥又蒙逼了,怎么回事儿,隔三差五的受点儿这类刺激,真受不了啊啊啊——

他也一步奔了出去,后脖子还糊着一大块纱布,打着赤膊,还婆婆妈妈地拎着那条裤子。他扑得像一只大白鹅似的就飞过去了……

陈嘉这种货,骨血里是叛逆的,是不吝惜刺痛周围人的。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就是这晚在医务室外的冷风中,冷空气灌了周遥的肺。有些无形的意识开始牵着他的心,扯到了他情感上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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