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初遇(2/2)
“不能。”
桓乐恨恨地咬了口肉,其实他离家出走还有一个原因——他娘开始给他张罗婚事了,可任凭他们把人家姑娘说得天花乱坠,桓乐都不动心。
他娘问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他说要美的。
但她们的美都不是他要的那种美。
“阿岑,我给你写一篇骈文怎么样”桓乐又突发奇想。
“骈文为什么”岑深再次一头雾水。
桓乐笑嘻嘻地歪着脑袋看他,“赞美你啊。”
岑深:“……”
岑深拒绝了桓乐的骈文夸赞,并把他赶去洗碗。
桓乐洗好碗,又泡了一壶加了南英特供露水的红枣枸杞茶去找岑深,刚穿过游廊走到工作室门边,脚步就顿住了。
今天的岑深一反常态的没有坐在工作台前埋头研究,他披了件黑色的真丝外套盘腿坐在地板上,手里摆弄着一盘棋,脚边还窝着阿贵。
“会下棋吗”岑深问。
“围棋”桓乐把茶壶放下,也盘腿而坐。
岑深摇摇头,“五子棋。”
桓乐懵了,“五子棋是什么棋”
亏得桓乐聪明,只花了三分钟就了解了五子棋的真谛,然后兴致勃勃地跟岑深玩了起来。
岑深一边下棋,一边说:“夫子娶过妻,是吗”
“是啊。”桓乐提起这事儿还有些唏嘘,“师娘是个很普通的屠户家的女儿,可惜身子不好,早早便去了。我遇到夫子的时候,她已经过世了好些年。庙里的方丈说,夫子的命格不好,注定没有亲缘,一生孤苦。”
话锋一转,桓乐又道:“可夫子自己看得开,从不怨天尤人。我娘想给他重新做媒,他也拒了,说是一人自由自在的,并无不妥。”
“这样也好。”岑深淡淡应着。
“你看到我师娘了”桓乐问。
“没有。”岑深摇摇头,“但那应该是柳七和你夫子的初遇。”
那是某一年的七月半,河灯再度串联起了整个长安城的河道。鬼门大开,于是夫子便随着浩浩荡荡的鬼魂大军踏上了回家省亲之路。
可夫子似乎没有什么亲人在世,于是走得格外的悠闲,这里停停,那里看看,最终站在了南榴桥上边儿,遥望着人间的繁华,唉声叹气。
柳七正巧打桥下过,听见叹气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恰听见他在抱怨——
“如此良辰美景,怎可无酒乎……”
没什么亲人的夫子,自然也没人会在今日给他点河灯、奉美酒,好不容易从往生塔出来一次,瞧见人间欢喜,却可望不可即。
怎一个哀字了得。
夫人也早早投胎去了,也不知她去了哪里,今生可投了个富贵人家。
夫子越想越是叹气,闻着空气里传来的酒香,看到某个锦衣子弟提着酒从他面前迆迆然走过,郁闷地一脚把一颗石子踢下了桥。
正中柳七的头顶。
“这位兄台,失礼失礼。”夫子忙讪讪道歉。
柳七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神堪比死亡凝视,把夫子弄得更不好意思了。他又再次致歉,可余光就那么一瞥,整个人都呆住了。
因为柳七还有影子。
“你……”夫子错愕地看着站在船头的人,“你是人”
柳七依旧没有答话,船也停止了航行。他抬脚一跨,人便来到了桥上,正与夫子面对面。
夫子有些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却没转身就跑,而是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迟疑着问:“你是天师前来捉鬼”
柳七:“不是。”
“那你要打还我吗”
“……不打。”
夫子松了口气,一屁股在桥栏上坐下了。
柳七默默地看着他,对于这个来到古代后第一个产生交集的人类,感到一丝好奇。他可完全没想过,他会被人用石头砸脑袋。
“你有阴阳眼,看得见鬼”夫子又问。
“嗯。”柳七敷衍着。
夫子似是完全对他放弃了警惕,清了清嗓子,重又站起来,拍拍衣摆上根本不存在的人间的尘土,作揖道:“这位兄台,你我萍水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一同去喝一杯”
柳七:“……”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柳七就这么被夫子忽悠去了巷子里的小酒馆。今日酒馆的生意说好,也不算好,半屋子的客人,只有一个是活的,还是个妖怪。
这妖怪就是柳七,柳七对面坐着夫子这只鬼,旁边两桌分别坐着两个叫花子鬼和一个侠客鬼,把整个酒馆都弄得鬼气森森的。
店小二上了两壶酒,就躲去后厨了,死活不肯出来。
“这酒可真香。”夫子闻着近在咫尺的酒香,垂涎欲滴,可他是鬼,而且是个安分守己的好鬼,除了被供奉给他的食物,他是沾不得人间半点东西的。
柳七竟也就喝给他看,完全没有给他倒酒的意思。
“这酒可真香。”夫子又重复了一遍。
如是三次。
柳七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拿起酒杯,手腕一翻,酒水就被泼到了地上。夫子看得大为心痛,正要斥责他的浪费行径,就忽然看见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了。
“呃……”夫子语塞。
“喝。”柳七面色冷硬。
夫子咽了口唾沫,终是抵挡不住酒香,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管他是不是泼在地上呢,进了肚子的就是好酒。
“啧。”夫子砸吧嘴,意犹未尽。
可他忽然觉得有点冷。
一回头,发现满酒馆的鬼全部聚集到了他们周围,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酒壶。
“滚。”柳七黑了脸。
众鬼好不落寞,却还不肯散去,于是就把祈求的目光投向了夫子。夫子面露不忍,因为聚集到此处的鬼,一定都是无处可去的。
既无亲人供奉,又记不得回家的路了,如今连口酒也喝不上,真是呜呼哀哉。
夫子再次拱手:“这位兄台,好人有好报。”
柳七:“我不是好人。”
“巧了,在下也不是好人,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不如帮衬一把”
“……”
于是片刻后,柳七又被忽悠着点了三壶酒,全倒在地上,差点没把店小二给吓死。
“哎。”喝多了酒,夫子又唠叨起来,“昨年我在往生塔遇见一小友,说好今年给我立个牌位,供我一顿好酒,竟失了约,气煞我也。”
说到这里,岑深看向了桓乐。
桓乐顿了顿,问:“那他们的相遇应该发生在鬼宴之后的那一年那个时候夫子还没有被改命,我与夫子在塔中饮酒,结了忘年交”
那件事儿,桓乐当真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但他很怀疑,如果他真的跟夫子做了约定,一定不会忘记的,毕竟那一次夫子没有坠井,商四也没有封印他的记忆。
岑深答道:“是他忘了告诉你他的名字。”
桓乐:“……”
夫子有时是挺不着调的,经常忘东忘西,还让桓乐给他背锅。
“后来呢”桓乐又问。
“后来柳七问他,记不记得你叫什么。”岑深说着,沉默了好几秒,才又道:“他也不记得你的名字了。”
桓乐早料到了,“这样啊……”
岑深:“但他记得你是条狗。”
什么
你再说一遍
桓乐觉得自己要被夫子给气死了,什么叫记得他是条狗而且他不是一条普通的狗,他是条有狼王血统的狼狗好吗。
反正各种意义上的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