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三个月以后(1/2)
我聆听他的脚步声顺着仿大理石长廊走开,过了一会儿声音渐小,终于安静下来。我还是继续听……听什么?莫非希望他突然止步,转身回来,说服我改变心中的感受?算了,他没有。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雷蒙德·钱德勒《漫长的告别》
本来说好了的,今晚三个人一起到万寿路刷平安夜:先去凯德晶品购物中心购物加用餐,然后到4层的博纳国际影城看电影,最后在12点之前赶到万事达中心南广场,在冰雪嘉年华上玩个痛快……可是快六点时,蕾蓉接到紧急通知,今晚市公安局要召开“元旦-春节”的双节治安强化工作会议,她和刘思缈必须到会,没办法,计划只好取消。唐小糖非常郁闷,下班之后还在撅着嘴在楼道里晃来晃去,直到发现整栋楼里除了她之外,剩下的活人只有传达室值班大叔了,才到更衣室换了衣服,一个人走出了法医研究中心的大门。
雾霾不算太重,但唐小糖还是习惯性地戴上了那面绘着小猪佩奇的粉色口罩,尽管遮住了小半张脸,但仅仅从眉眼来看,依然不难发现她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女孩,加上修身的白色羽绒服,令她周身散发着可爱的妩媚,引得路上擦肩而过的情侣们也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可是她却毫无察觉,只是插着兜,低着头慢慢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
三个月前,从省城回到京城的当天晚上,她就要去自己的房子里“办点事”,蕾蓉执意要陪她,她同意了,进门前,她先把自己身上所有红色的东西都取下,让蕾蓉也照做,然后用钥匙打开门,双手合十,虔诚地吟诵了一遍《地藏经》,之后又烧了一炷从李文解那里讨来的“唵叭香”,这才走进屋子里面去,挑了一双李媛生前穿过的鞋,来到她上吊的主卧烧掉,在用细沙掩灭升腾的火焰时,她突然低声说:“媛媛,离开或者留下,都随你,只是你不要再生气就好了……”
然后她就睡在这栋已经离开半年多的房间里了,蕾蓉怕她一个人孤单害怕,当晚留了下来,让唐小糖睡在双层高低床的下层,自己睡在李媛生前睡的上层。
直到夜很深很深,蕾蓉还是睡不着,也听到下铺的唐小糖在辗转反侧,便轻声问了一句:“小唐,还没睡?”
“嗯。”唐小糖说。
“还是有点害怕吗?”
“有点儿……不过,其实我一直在想,假如李媛的凶灵来了,我该跟她说些什么,让她知道我们都应该有个新的开始,同时又不要让她觉得我是在替自己开脱。”
蕾蓉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就告诉她,我已经回法医研究中心工作了。”
唐小糖笑了,很快,下铺就传来了她清切的小呼噜声。
第二天,唐小糖跟蕾蓉回到法医研究中心上班了,就这么简单,平静,自然而然。
省城那一晚,很快就成为了过去,无论她还是蕾蓉,都不再愿意回忆。往事无论多么惊心动魄,也是往事,尤其对于刑侦工作者而言,旧的惊心动魄总会被新的惊心动魄取代,凝结时以为会比冰更加坚硬的东西,化掉时却会无声无息。有些谜团,索性就让它永远成为谜团好了,比如须叔和徐冉的下落,比如击毙陈一心的人到底是谁,再比如那枚掉落在自己刷牙缸里的指甲,到底是怎么来的……
只有一次……
那次她和蕾蓉一起去市局刑事技术处,到刘思缈的办公室办理一件公事,恰好送来一件快递,很小的一个纸包,刘思缈正和她们谈事,很随便地撕开了包装纸,原来是一个红色的小锦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着一个嵌有红宝石的圆柱形水晶吊坠。
刘思缈顿时愣住了。
她把吊坠慢慢地拿出来,戴在脖子上,然后才看到锦盒的底部有一张卡片,上面画着两个女孩手牵手跑过大雨……
唐小糖惊讶地看到,刘思缈的眼睛里泛起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时,刘思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窗口,望着窗外湛蓝湛蓝的天空,久久地,久久地……
“jgle bells,jgle bells,
jgle all the way……”
一阵圣诞节的歌声,从旁边的好利来西点屋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维。隔壁的链家地产门口,几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业务员正拿着一摞二手房信息单向行人散发,他们挤出的笑容里略带嘲讽,仿佛不得不参与一场共输的游戏。有个卖红玫瑰的小女孩追着她不停地问“美女你买花吗”,直到地铁口才失望地离去。抬眼望去,夜幕初降的十字路口,路灯、车灯,红绿灯,用参差不齐、颜色各异的光柱,交错成一片虚幻得仿佛烟花甫堕的街景,来往的人们行色匆匆,惟有她默默徘徊,于是在这些许伤感的街头,形成一种仿佛她独自担当着慢镜头的奇异现象,而在她的眼中,自己只不过是一不小心误入河心的旅人,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都在飞快地流逝。
一阵寒风吹来,不知怎么灌进她的脖领子里,令她打了个冷战。她看了看地铁口那一大排倒在地上的摩拜单车,个顶个都冻得发青,就连上面橘色的轮毂和涂饰都被寒风割薄了几分,连忙快步向台阶下面走去。
刚刚刷卡进站,就听见大厅里响起了一个浑浊而急促的声音:“保洁人员请注意,保洁人员请注意,速到北大厅,速到北大厅!”接着,几个穿着灰色制服的清洁工拿着笤帚、墩布和水桶什么的,匆匆忙忙地从她身边跑过,差点把她撞一个跟头。
王红霞?
那个清洁女工,怎么有点像王红霞?
唐小糖定睛望去,才发现不是,那只是一个和王红霞一样胖墩墩的、神情麻木的中年女工。
地铁列车从黑黢黢的洞里呼啸着开了过来,稳稳地停在站台边。
门开了,她走了上去,找了个座位坐下。
列车再次疾驰,在晃晃悠悠的车厢里,她的思绪也飘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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