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现场(1/2)
呼延云和夏祝辉穿过胡同,来到一条有点斜的小街上,街道两边的栾树,枝叶繁茂得犹如搭起了一条绿色的长棚。一开始,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闷着头并肩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打开了话匣子。
也许是刚才老夏讲的一番做父亲的感受触动了呼延云的某根心弦,他说起了自己和父亲间的各种不愉快,夏祝辉听得很认真,快讲完的时候,呼延云苦笑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老爸为什么总是看不起我,总是不能理解我,总是希望我像他一样,找个好单位,待上一辈子。”
夏祝辉笑了笑说:“这就是当爸的,什么也不盼,就盼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
“他难道就不明白,我不想按照他认为好的方式生活,我不喜欢走在他安排好的道路上?”呼延云有点郁闷。
“他怎么会不明白啊。”夏祝辉说,“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每个当爸的,从孩子出生第一天开始,就开始担心,你知道他最担心什么?”
“担心孩子生病?”
夏祝辉摇了摇头。
“担心孩子没出息?”
夏祝辉又摇了摇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最担心自己有一天不在了,照顾不了孩子怎么办,所以,越老就越害怕,不是怕死,而是怕孩子走上一条坑坑洼洼的路,万一跌倒了,自己没法像小时候那样,扶着他重新站起来……”
呼延云有些惊讶,一时默然。
“可是,我不能原谅他打我的那一记耳光。”他忽然说。
声音沉郁,好像是在胸腔里憋了十几年。
夏祝辉停下脚步,望着他,满眼的困惑。
“刚才姚队说了白皮松林事件……其实现场比他说的还惨烈,警察到达后,把我们这些受伤的学生送到医院,医生给我检查、包扎完了,让我到观察室休息,这时我爸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来了,冲进观察室,直接就给了我狠狠一记耳光,然后骂我‘混蛋’‘惹是生非’啥的。”呼延云愤然道,“他哪里知道我们是自卫,是为了正义和尊严而战斗!”
“我要是你老爸,我也会给你大耳刮子的。”夏祝辉说。
呼延云一愣:“为什么?”
“我管谁是正义,谁是非正义呢,我只知道,我的孩子差点把命送了,不管什么高大上的理由,儿子不能死在老子前头,懂么!”
呼延云傻了,接下来彻底陷入了沉默。
他们并肩走了很久,呼延云突然问:“段新迎出狱后,应该到红山路派出所报到过吧,你见到他了吗?”
夏祝辉点了点头:“服刑犯人出狱后回到家,都要到住地所属派出所递交释放证和相关材料,办理户口登记手续,这是老规矩。段新迎来所里办手续的时候,不是我给办的,但是我后来见过他一次。”
前面已经能望见红都郡那贴着仿古红色瓷砖的楼体了,在蓝天为背景的画面上,好像一栋栋空降的欧洲城堡。
夏祝辉指指小区北侧路上的一家咖啡馆,说道:“我就是在那里看见他的。”
咖啡馆也是用深红色的仿古瓷砖装饰的,与红都郡显得十分融洽,好像是住宅楼休憩时伸出的膝盖,赭色门框的上面用绿植装饰出几个英文字母,想来是咖啡馆的名字,隐约还能看见玻璃窗里面挂着只有晚上才会点亮的一串串彩色灯泡。
呼延云有些惊讶:“他去喝咖啡?”
“不是咖啡馆,是旁边那家儿童用品店。”夏祝辉指着门口摆着光头强和熊大熊二雕塑的“快乐儿童用品店”回忆道,“有一天晚上,我从街那头往这边走,远远瞅见,段新迎驼着个背,手插在兜里迎着我走了过来,由于他低着头,所以没看见我,我正想要和他打招呼,突然,那家店外面的音箱放起了《爸爸去哪儿》的歌曲,段新迎好像吓了一跳,怔怔地站在门口听着,看他那神情,眉眼都像是结了冰一样,傻呆呆的,搞得我也不好意思和他打招呼了,我从他身边走过,走了很远,回头看时,他还站在原地听着那首歌……我想他大概是出狱后第一次听到这首近两年才流行开来的歌曲。”
老爸,老爸,我们去哪里呀?
有我在就天不怕地不怕,
宝贝宝贝我是你的大树,
一生陪你看日出……
不知道为什么,呼延云的脑海里回荡起了《爸爸去哪儿》的旋律,以前他只觉得这是首烂大街的流行歌曲,这时却忽然觉得——并相信自己的感觉一点没错——
那个时候,站在“快乐儿童用品店”门口的段新迎,一定是想起三年前不幸去世的女儿了。
呼延云深呼吸了一下,让心潮平静下来,问夏祝辉:“你……见过段明媚么?我是说她活着的时候。”
“怎么没见过?特别好的一小姑娘,瘦瘦的,一双大眼睛黑不溜秋,一眨一眨会说话似的,脑袋后面总扎着个马尾辫,就是营养不良,头发有点黄,跑起来好像拖着只小松鼠,又可爱,又让人心疼。”夏祝辉叹了口气说,“老段失业后,媳妇跑了,家里一个生病卧床的老父亲,连治病的钱都没有,他压力大,又没办法,经常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然后就倒在街头嘀嘀咕咕地说胡话,他那个人,就一个字——‘怂’,喝多了说胡话都不敢大声,段明媚很懂事,只要天黑了,看她爸不回家,就上街去找,找到了,一个人搬她爸不动,就求街坊邻居帮忙,有一次撞上我这个穿警服的,拉着我不停地说好话,让我救她爸爸,好可怜哪!”
呼延云说:“于家请的律师跟我说过,这附近的街坊都说段明媚很‘仁义’。”
“仁义,那小姑娘当得起这俩字。”夏祝辉说,“可是从古到今,谁摊上这俩字谁倒霉不是?”
“那么,段新迎的老婆你见过么?”
夏祝辉说:“听说过,没见过,据说长得还算标致,可惜不是什么好鸟,当初看上老段做技工时有俩活钱儿,嫁了她,她的单位远,为了迁就她,老段在她单位附近租了个房子一起住,还得两头跑,接长不短地回来照顾他起不了床的老爸,等老段一失业,她拍拍屁股就跑了,这种女人,谁娶了她,那祖坟上可是冒了黑烟了。”
正在这时,夏祝辉突然喊了一声:“巩柱!”
正在不远处的人行道上匆匆走过的一个小伙子,停下了脚步,眯起眼睛看了看这边,黑红黑红的面膛上顿时浮现出憨憨的笑容,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啪”地敬了个礼:“夏哥!”
“甭跟我来这一套。”夏祝辉笑着拍了拍他胳膊,“听说你不在协警队了?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巩柱还是憨憨地笑:“挣得太少,事情太多,还有危险,而且名声还不好,所以我就不做了。”
“那,用不用我给你介绍到城管队去?”
巩柱连忙摆手:“那我还不如回去做协警呢……”
夏祝辉哈哈大笑,笑得很开心,这是早晨见到他以来,呼延云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露出如此真诚的笑容。
夏祝辉又问:“那你现在找到新工作没有啊?”
巩柱点了点头:“有个比较老一点的社区想要我,还有一个幼儿园也在招工,我这不正准备去试试么。”
“嗯嗯,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正事儿了。”夏祝辉说,“不管最后你落脚到哪儿,都跟我说一声啊。”
“成!”巩柱摆了摆手,继续沿着刚才的方向走去。
他走了约十米,忽然听到有人自身后问道:“巩柱,你昨晚给段新迎送什么了?”
青天白日的,窄窄的小街上,仿佛放了一声响雷。
巩柱呆住了,他慢慢地转过身,先是看见了夏祝辉张大的嘴巴,然后才看到了旁边那个神情严肃的娃娃脸。
“昨晚你不是找段新迎,还递给他一塑料袋的东西么?”呼延云问,“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夏祝辉这时才反应过来“:巩柱,你给段新迎送啥了?我都不知道,你们俩怎么还会有联系啊?”
巩柱慢慢地低下了头。
昨天晚上,呼延云在监视屋里,居高临下地看见了那个和段新迎“接头”的保安,长年侦查各类罪案的原因,他早就能通过一个背影、两行发髻牢记住犯罪嫌疑人的特征了,更不要提一连串有明显行为特点的走路动作了,所以他马上通过一个突如其来的提问,把巩柱“锁定”在了面前。
“他就是你看过的材料里提到过的,那个在做口供时前后差别很大的保安。”夏祝辉低声告诉呼延云。
原来如此!呼延云想起来了,没错,张昊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曾经和他说起过,事件发生的那天傍晚,段新迎找不到女儿,要去红都郡寻找时,守门的保安说见过段明媚走进小区,那个保安的名字就叫巩柱,而且在段明媚死后,他作为证人,接受了警方的两次调查,第一次是在案发当晚,他直言不讳,坦荡磊落,而在第二次调查时,仅仅过了一天,他的态度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呼延云看了夏祝辉一眼,目光里包含着“我可以向他提问么”的意思,夏祝辉轻轻地点了点头。
“过去的三年,看来你过得并不舒坦,一直有个化不开的结,对么?一直觉得自己对段新迎有愧,对么?”呼延云换了个角度向巩柱发难,“我看过警方在事件发生后对你调查做的笔录,我能感觉出,你有一些东西,想说却没说出来,或者这么说更准确——由于于家的阻挠或收买,经过一个晚上,你把本来想告诉警方的东西生生地咽回了肚子,我说的对不对?”
巩柱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柱子!”夏祝辉叫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巩柱还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张皇失措地瞪着夏祝辉。
“这位呼延云,是咱们国内有名的推理者,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夏祝辉介绍道,“他正在重新调查三年前段新迎的女儿死亡事件,你如果知道什么一定要跟他讲。”
巩柱笑了一笑,笑得很勉强:“夏哥,三年前,该说的话我都说了,确实也没啥……”
“那你昨天晚上给老段送的啥?”
“就是……一兜子水果,葡萄,甜瓜啥的。”巩柱说,言辞间的犹豫好像米饭里的砂子,虽然小却格外硌牙。
“你什么时候和老段攀起交情来的?”
巩柱说:“他出狱后四处找活儿干,有一次碰上了我,聊了聊,这么就熟悉起来了,还去他家里坐了坐,昨天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让我晚上去他家喝酒聊天,我就去了,上人家家里,总不能空手去吧,所以买点儿水果带给他。”
夏祝辉一听,倒也觉得合理。
“那你为什么把东西刚给他,就走了呢?”呼延云问。
巩柱说:“他……他说最近惹了点儿麻烦,被人盯上了,所以让我离开,改天再约着聊天,我有点害怕,就和他告别了。”
“段新迎他老爸的腿脚,好些了么?”夏祝辉问。
巩柱摇了摇头:“老爷子恐怕也没几天了……”
“怎么会呢?我就知道是糖尿病足截肢了啊。”夏祝辉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巩柱忍不住叹息道:“治晚了,各种并发症都上了身,整个人就剩熬日子了。”
阳光洒满的小街上,三个人的神情却不约而同地有些黯然。
“这一家子,可真是太惨了……”夏祝辉长吁了一声,对巩柱说,“柱子,你是个有良心的人,能帮老段的就多帮帮他,但是记住,你可得长点儿心眼,别他走歪了,你也跟着转脚后跟。”
“嗯嗯!”巩柱答应着,看了呼延云一眼,见呼延云没有任何表示,就闷着头走了。
直到他走出很远,呼延云才对夏祝辉说“:老夏,你有没有可能派个人,盯盯他的梢儿?”
夏祝辉有点不解:“我没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啊?”
“你晚上10点要是去找一个哥们儿喝酒,会带什么东西?烧鸡还是烤翅?”呼延云说,“但总不至于拎一兜子水果吧?”
“也许是给段新迎他老爸的呢?”夏祝辉说。
呼延云皱起了眉头:“你会给一截肢的糖尿病患者送甜瓜么?”
夏祝辉哑然失笑:“好吧,好吧,我承认我脑瓜不如你好使,行了吧。不过,我在派出所就是普通一兵,真的调不出人来跟踪巩柱啊。”
呼延云叹了口气:“对了,老夏,段新迎他老爸怎么截肢的?我看材料,三年前,段明媚的丧事还是老爷子给办的啊,那时候他的身体应该还没事吧?”
“我记得,好像是段新迎入狱没多久,他老爸就因为糖尿病足截肢了……其实,段新迎他爸一直就有糖尿病,不过据说控制得不错,不知怎么后来就突然发展到截肢的地步,唉,幸福总是一个一个的,倒霉总是一窝一窝的。”
他们俩又一次同时陷入了沉默,肩并肩地往前走,不知怎么的居然走到了红都郡的南边。
整个红都郡的南边被整齐划一的铁栏杆围起,每个铁栏杆的顶端都是看上去格外尖利的铁刺,呼延云上前好奇地用手指碰了碰铁刺的尖端,不禁疼得“嘶”地叫了一声。
铁栏杆往里是一片修剪得异常平整,好像刚刚被剃成板寸的草坪,上面有几束绿植,也都被园艺工人精心雕琢过,仿佛是一颗颗不小心遗落的翡翠坠子。在草坪的后面则是贴着红色瓷砖的住宅楼。
“那几扇窗户,应该就是于家。”夏祝辉指了一指。
呼延云仰起头看了一看,于文洋家位于三楼,一排宽敞阔气的落地窗,窗棂两侧的浮雕—缪斯女神活灵活现的,仿佛随时准备向脚下的行人吐唾沫似的。
就在这时,他们身边突然出现了两个穿着灰色西便服的壮汉,看上去简直是双胞胎兄弟。
从他们手背浑厚的肌肉和双目中放出的精光,可知都是身怀绝世武功的练家子。
“你们是谁?你们指那扇窗户做什么?”双胞胎之中的一个凶巴巴地问道,似乎根本不拿夏祝辉的警服当回事。
夏祝辉大怒:“我爱指哪个窗户就指哪个窗户,关你们俩屁事!”
正在这时,远处走过来一个虎背熊腰的高个子,满脸的痤疮让呼延云一下子想起来:这就是那天晚上在宠物医院门口,突然出手拦阻姚代鹏带走于文洋的人。
双胞胎一见他,立刻弯下了背脊退向一旁。
痤疮没有理夏祝辉,掏出一张证件,递给了呼延云。
证件是军绿色的外皮,外皮上只字未著,打开一看,右边是痤疮的照片和编号,没有文字,左边影影绰绰地绘了一扇铅笔画的老北京城楼子,城楼上高高挂起的牌匾上写了一个“九”字。
呼延云一愣,这是尽人皆知的“九门安保公司”的证件。
“九门安保公司”堪称国内顶级安保公司,官办,号称可执行一切“军队和武警不便参与的安保任务”,战斗力强悍得只剩下传说。一般来说,他们很少接受民间委托,而竟然成为于文洋的私人保镖,这不仅让呼延云震惊于家“底子”之厚,更觉得段新迎的复仇难于上青天。
难怪上次在宠物店门口,痤疮一出示证件,姚代鹏立刻不纠缠于文洋了。呼延云把证件还给痤疮。
痤疮回过头对两个手下说:“继续巡逻吧,这两位是自己人。”
呼延云差点脱口而出“谁和你自己人了”!但是真正脱口而出的是这么一句:“也就是说,于家的窗户下面24小时都有人监控吗?”
痤疮点点头:“于家里面也有两个我们的人常驻。”
呼延云把目光投向小区铁栏杆的外面的一棵道边树,伞盖一般茂密而巨大的树冠恰恰对着于家的窗户,繁盛的枝叶伸展出的郁郁葱葱,差点都要压到旁边的电线了。
“如果有人爬上去,朝窗户里面射击怎么办?”呼延云问。
“呼延先生,你要相信九门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痤疮一笑,笑得有点残忍,“没有任何人能携带武器爬上这棵树。”
“可是,昨天不是还有人上去修剪树枝了么?”呼延云指了指树坑周围一些还没扫净的残枝,截断处十分齐整。
痤疮点点头:“昨天是区市政环境绿化维护中心每年固定修剪公共场所树木的日子,主要是剪去那些可能压到高压电线的枝叶,以防引起火灾。我检查过修剪这棵树的园艺工人的证件,核实过他的身份,也搜过他的身,除了一把高枝剪带上树外,他连钥匙串都拿下来交给我了。”
呼延云想起,昨天他还见过那个园艺工人一面,那是在他拼命寻找于文洋的时候,在门房碰上的,多亏了那个园艺工人,他才确认了于文洋离家外出。
当时情况有点着急,他不大记得那个园艺工人的相貌了。
他戴口罩了么?没有,当时他在门房喝水嘛,这么说,他的相貌应该很普通,而且自己肯定没见过,否则总会留下一点印象的。
“呼延先生。”痤疮看他一脸老大不放心的样子,“园艺工人完事后,我还亲自爬上树去检查,确认他没有在树上留下个对准于家窗口的火箭筒什么的。”
虽然是玩笑话,但也让呼延云顿时安心了许多。
他拉着夏祝辉说:“走吧,这边防范得这么严密,段新迎又不是碟中谍,不可能突破防卫,咱们进红都郡吧。”
“等一下。”痤疮突然说,“二位是要进于家么?如果是的话,呼延先生可以进去,但是你——”他一指夏祝辉,“你不能进。”
“为什么?”夏祝辉的小眼睛从眼袋和眉毛之间的褶子里钻了出来,瞪着痤疮。
“你的身份是警察,这个我可以确认,但是你和段新迎的关系,我还没有调查清楚,所以,请你还是离于文洋远一些的好。”痤疮一副懒得施舍可是又必须施舍的模样,“于文洋出国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这段时间我们要求他绝对禁足,闭门在家,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任何走近他家门的人,都必须是绝对可靠的人。”
夏祝辉的褶子脸重新把小眼睛覆盖得只剩缝隙:“得,于家财大气粗,雇得起你们这帮皇家保镖,我惹不起,也不想惹,不过,我们只是去红都郡的地下自行车停车场看看,不进于家的大门,这总行了吧?”
“请走西门。”痤疮冷冷地说。
于是,两个人绕道向西门而去,呼延云看似无意地问道:“老夏,你对于家好像有怨气?”
“为富不仁,我对一切有钱人都很反感!”夏祝辉说。
“这未免有点以偏概全了吧?”呼延云笑道,“我也认识很多家里有钱的朋友,他们的人品都很好。”
“那是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人品坏了。”夏祝辉说。
呼延云又是一笑:“我和于文洋的爸爸于跃见过一面,说真的,聊了一个晚上,我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干的那个活儿啊,没个名。”
“这话怎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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