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骨头(1/2)
黑暗中,她摸到了那块骨头。
冰冷的骨头上,有些发黏的东西,还有一些丝絮状的物体,简直就像是……
她浑身发抖。
是血,和没有刮尽的肉……
我的天啊!
她非常想惨叫。再没有什么比惨叫更能表达她内心的巨大惊恐了!可是她又不敢,如果把那个魔鬼招来……
我的天啊!
她扼住自己的喉咙,力气大到几乎把自己掐死。这样,她才把惨叫的欲望生生地压抑回了起伏不定的胸腔……
她低低啜泣起来。
黑暗中,她开始一点点抚摩自己的身体,每一寸肌肤,像是母亲在抚慰受惊的孩子。是的,现在她不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妈妈,她多么想重新扑进妈妈的怀抱里,就像儿时碰到一条好大好大的毛毛虫似的。
“别怕,孩子……”
妈妈一定会这样温柔地安慰她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她怎么会那么轻易地答应和那个魔鬼上床?只是一起跳了个舞,喝了瓶红酒,他对她说:“有没有兴趣来点更刺激的?”她向他飞着媚眼:“刺激?你能给我多大的刺激?”
他笑得那么暧昧,眼镜后面的眼睛闪烁着女人般诱惑的光芒:“试试看喽。”
她一向觉得上床不过是一种带有强烈快感的体育运动,她甚至数不清自己和多少个男人上过床了。有的,事后会给她扔下一些钱,有的,事后会趁她睡着,把她身上最后的一点钱拿走。
接着就是跟着他回了家。一般来说,带自己回家的男人都是给钱而不是拿钱的。
进门之后,他突然把她死死地抱住,按倒在了地上。在那一瞬间,一种奇怪的恐惧感浮上她的心头,因为她发现身上的这个男人,神情突然变得异常狰狞:满脸的胡须像兽鬃一样炸立,双唇绽开伤口似的猩红,露出了白森森如尖刀般的牙齿!
她闭上眼睛,就像每次看鬼片一样,每当最恐怖、最血腥的画面即将在屏幕上出现的刹那,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将眼睛紧紧闭上,攥着拳头,汗毛倒竖,血液凝固,冰冷的身体不停发抖,这是她恐惧时犹如甲虫伪死般的本能反应。
全过程,男人一声不吭,高潮时也一样,只是冲击猛烈得惊人!她感到下体有一只钢爪疯狂地进进出出,仿佛实施着没打麻药的刮宫手术。钢爪的齿刃上挂着鲜血、黏膜和胎儿的粉红色肉碎,正如她曾经做过的无数次的人流……这种可怖的联想生生撕开了她的眼皮,那一刻,她看到他脖子上的血管倴张着,要爆裂似的。
她吓坏了!
她从地上坐起,匆忙地将衣服一件件套在身上。由于太紧张,胸罩死活扣不上,索性就那么挂在丰满的胸前,匆匆穿起外衫……
男人一直坐在地上微笑地看着她,像是猫在欣赏爪下拼命挣扎的耗子。
她站起来,甚至没说“再见”就向门口冲去。
男人一动不动。
她拧动门把。太好了,只要一步,就可以跨出这该死的地方了!
她庆幸自己即将逃离之际,清晰地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门没有打开——
怎么搞的?
她使劲拧门把,“哐哐”地往里拉,往外推,可门就是打不开!
她急了,这门是坏了?
“操!”她骂着。
身后传来男人的狂笑。
她感到笑声像蜘蛛丝一样裹挟着自己,向一个深渊陷下去,陷下去……
醒来时,她在黑暗中,摸到了那块带血的骨头。
啜泣突然停止了。
抚摩自己身体的手也停了下来。
天啊,我竟然是赤裸的。
我到底是在哪里?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妈的!我是我自己的,这丫凭什么把我囚禁起来?!
她愤怒地想站起来,但是脑袋立刻碰到了墙壁,坚硬的石头撞得她好疼!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被囚禁在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里,仿佛是量身定做的石头棺材,躺着的身体稍微伸展一下都会遇到不可能破除的障碍。
她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了,下一口必须比上一口嘴巴张得更大,才能摄足维持生命的氧气。
“我要死了吗?”她绝望地想。
就在这时,她听见自己的脚部传来了“咔嚓嚓”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她汗毛都竖了起来,本能地把脚往里蜷了蜷,却再也没听到声息。
可是她的恐惧感却越来越大,因为她的脚掌清晰地感到凉飕飕的,显然是“石棺材”被打开了一个口子,但口子外面,却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试探的未知。
死一样的寂静。
她瑟瑟发抖,一声不吭,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初二那年,一个深夜,喝醉了酒的继父闯进房间,夺走了她的贞操。从那以后,他经常深更半夜摸到她的床上……如果她反抗,就会遭到劈头盖脸的殴打!有一段时间,她真的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经常值夜班的妈妈问起来,她就说是考试成绩不好被继父教训的,她不敢告诉妈妈真相,否则……继父说过,要把她和妈妈一起杀死。
直到那一天……
她永远永远不想再回忆起的那一天,此刻,在这死寂的黑暗中,却那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天深夜,当继父再次摸到她的床上时,她死死抓住被角,流着泪水哀求他放过她,继父开始扇她的耳光,她抵抗了,没用,被子再次被扒开,熊爪一样的手,粗野地在她的身体上摩挲着。
突然,门口响起一声愤怒而绝望的哀号,就像觅食回来的母狼,看到崽子被豺狗叼住了脖子。
是妈妈。
她滚到床下面,听着外面的厮打和哀号,不停地哭……
突然,一切都沉寂了下来,死一般的沉寂,就像现在一样。
黑暗中,她蜷缩在床下,完全不敢出声,任泪水一串串滚落面颊。
好久好久,她听见继父粗野的喘息声——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小宝贝,现在没事了,我们可以好好地玩一玩了……”
她被从床下拖出的一刻,看到了喷溅在暖气片上的乌黑的血,妈妈歪着脑袋,躺在暖气片下面,黑暗中,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现在,此刻,黑暗比那时更深,更浓……还有,妈妈瞪得又圆又大的一双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自己再也承受不住这死寂了,于是,轻轻地把蜷起的脚往外探了探……
“啊!”
只有极度的恐惧,才能发出如此凄厉的尖叫。因为,一双手仿佛从坟墓里突然伸出,死死攥住了她的脚腕子!
兔子被鹰捉住了!
她大叫着,撕心裂肺地大叫着,两条雪白的大腿像将被吊死的人一样蹬着,踹着!
但是毫无用处,叫声撞在厚重而狭隘的墙壁上,反射回来,震得她耳鼓生疼,却传不到“石棺材”外面。那双攥住她脚腕子的手,仿佛是脚镣一样紧紧箍着。
野兽在外面,黑暗中双眼放出淡绿色的光芒,白森森的牙齿轻轻地龇着。
好像在笑,因为猎物无用的挣扎而微笑。
很快,猎物耗尽了最后一点体力,渐渐停止挣扎,她终于明白,野兽太高明了,让她把所有力气消耗在这“石棺材”里,而对他毫无伤害。
然后,她只觉得身体被一点点拖出“石棺材”,仿佛一头死掉的猪。
“砰”!
她的头出了“棺材”口,撞在了地面上,她轻轻呻吟了一声。
野兽把她的腿用铁丝捆绑住,然后又翻过她的身体,用铁丝反缚住了她的双手。
她竟连一点反抗也没有。
“你放了我吧……”
猎物的喃喃声,把野兽吓了一跳,他翻转回她的身体,打开电筒,照着她惨白的、满是泪水的脸。
“我要回家,我想我妈妈,求求你放我回去吧,我想我妈妈……”
野兽点点头。
她以为自己的哀求起效果了。
然后,她看到了一枚刀片。
刀片被拈在野兽的两根指头中间。他看了看刀刃上的寒光,眯着眼又看了看她,继而缓缓地蹲在她的身前,把电筒放在地上。
他要干什么?
他用一块布堵住了她的嘴,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右边的乳房。
刀刃刺开皮肤,由肥厚的脂肪囊切入,血水和体液一下子涌了出来,顺着刀片的下端流淌到地上。
巨大的疼痛使她的眼珠都要瞪爆了,被堵住的嘴里发出惨痛的呜呜声!
但野兽的刀没有丝毫停留,只是猎物的身体颤抖得太厉害了,到胸大肌筋膜的地方,割得很不顺利,没有刚开始那种切蛋糕般的流畅感……血越涌越多,野兽皱了皱眉头,把已经割开一半的乳房往上扯了扯,然后用力把刀片横向一拉——
“嚓”的一声,整个乳房被完整地切了下来,与胸大肌竟还有絮状的血丝牵连……
“呜——”
她发出最后的惨叫。
这时,有什么声音从上面传来,有点像脚步声,一串,十分急促。
野兽愣了一愣,面带着早已经料知一切的微笑,从容地把那只乳房装在一个透明塑料袋里,然后将昏死的猎物的手骨一一折断,并从兜里掏出一罐液体,灌在猎物的嘴里。
最后,他把一个东西扔在地上,缓缓地离去。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辆救护车里,鼻子和嘴都罩在氧气罩里,颈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
“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够醒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在问。
“已经全身麻醉,创口的清理已经完毕,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多亏您带队及时赶到……啊,她已经醒来了!”
视线由模糊一点点变清晰,接着,一抹哀怜的眼神如温暖的水一般抚摩过她的面庞。
渐渐地,她恢复了一些意识,想起了一些东西:黑暗、脖子上倴张着的血管、拧不开的门、刀片,还有……冰冷的骨头。
她浑身哆嗦起来,然后,身体突然像触电一样剧烈地颤动!
旁边的心脏监控仪的屏幕上,原本平缓流动的曲线,刹那间变成了尖刀林立!
不久前的死亡恐惧,火山一样在她心里爆发,灼得她几欲发疯!
是的,全身麻醉抑制住了肉体上的痛苦,但是恰恰由于搞不清肉体被摧残成了什么样子,心灵的恐惧急剧加大,以至于她有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我,是不是只剩下了一个头颅?
“这样她会死掉的!”视线中出现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焦急的脸,“自己把自己杀死!”
“坚强点,你坚强点!”
那温暖如水的眼神再次抚摩着她……她渐渐看清了他:玉一样温软雪白的面庞,年轻而英俊,两道纤美的眉毛下面,一双明亮的眼睛放射出洞察一切,同时又充满悲悯的光芒。
这个身穿便衣的年轻人,和其他几个穿着警服的人一起,望着她。
他似乎是搂住了她没有知觉的肩膀:“你得帮我们抓住他,抓住那个伤害你的家伙,你得亲眼看着他被撕碎!所以你得活下去,你必须活下去,明白吗?必须!”
她凝望着他,不停流泪……总算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医生钦佩地看着年轻人。
“你……还疼么?”他问。
“她的嘴里被灌进了大量硫酸。”旁边的急救医生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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