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犯罪个性剖绘讲座(2/2)
林香茗赶紧停住了脚步。
“哎哟哎哟!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许瑞龙呼哧带喘地跑到他的面前,“你走得也太快了,我们俩一个劲儿地追你,李书记的裤腰带都跑断了。”
李三多也龇牙咧嘴:“好么,我们老哥儿俩演了一出‘萧何月下追韩信’!”
三个人一面溜达,一面聊着今天的讲座。当夕阳在护城河上洒下一片碎金时,林香茗主动提出请他俩去附近的帕米尔食府吃新疆菜,李三多的哈喇子当时就流了半尺长,许瑞龙却不愿意让他破费,就在路边找了个牛肉面馆用餐。这里桌旧椅瘸,碗破勺缺,好多食客都是出租车司机,一面呼噜呼噜地唆啰面条一面天南海北地神侃。馆子里,酒香和膻气搅在一起,浓浓地飘荡着。
李三多一向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见享受一顿美食的机会被许瑞龙剥夺了,一脸的不高兴。
“嚯!”吃到半路,李三多开始找麻烦,他从牙缝里揪出一根肉丝,“这牛肉可真够老的,估计牛得八十多岁了!”
许瑞龙看看尴尬的林香茗,皱起眉头用筷子捅李三多的胳肢窝:“老东西,你也不嫌恶心?挺大一领导,剔牙连遮都不遮,素质!”
李三多怕痒,咯咯地笑着躲闪。过了一会儿,他又板起面孔:“林教授,今天听了你的讲座,我大受启迪,看来这行为科学在侦破变态杀人案上还真有一套。”
林香茗点点头。
“那么,你觉得市里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割乳命案是否属于变态杀人案呢?”李三多问。
林香茗看着一脸坏笑的李三多,知道他在给自己下套,于是谨慎地回答:“我并没有参与到这个案件的侦破工作中,仅仅是看了许局长给我的一些材料,因此不敢妄下评判。”
李三多一愣,没料到林香茗居然看穿了自己的诡计,余光一瞟,发现许瑞龙在偷偷笑,不由得恼羞成怒,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我并没有让你评判!直说吧,既然你在课堂上讲得天花乱坠,我就给你一个在现实中证明你那个行为科学神通广大的机会——我任命你为系列命案的专案组组长!”
林香茗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微笑着说:“李书记,您大概对我讲的行为科学有一个误解,那就是犯罪个性剖绘专家,也只是针对犯罪分子的行为模式,为警方提供剖绘和分析,缩小可能的凶嫌范围,集中精力去找出真正的凶手,我们不负责抓犯人。即便是在联邦调查局,我的老师也属于‘调查支援组’,不会直接去撞门缉凶。再说,我又不是警察,说白了就是一挂靠在市局搞犯罪学研究的自由学者。”
李三多愣住了,怕林香茗唬他,看看许瑞龙,许瑞龙冲他点点头。
想拜将,却拜出个相。李三多的土匪气上来了:“我不管!你当专案组的组长,就这么定了,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林香茗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好,我可以当组长,但下面的几个条件,您必须答应。”
条件不多:枪械提供、信息共享、情报分析、分局配合之类的,李三多自然是一口答应。但林香茗真正想说的是专案组的人员组成问题:“这个专案组,成员必须是精英中的精英,由我来选择。我选谁,就是谁,行不行?”
李三多也很好奇,想看看林香茗究竟“看上了”谁。
“说说,你要选谁。”
“第一个,蕾蓉。”
“嗯,可以。”
“第二个,刘思缈。”
李三多眯着眼睛笑了:“我就知道,你和杜建平都看上了这个大美女。行,我把她也配给你。”
林香茗不理会他的疯话:“第三个,林凤冲林科长,他一直在跟这个案子。”
“没问题。”
“第四个,郭小芬。”
“郭小芬是谁?”李三多一愣,市局里但凡稍有名气的人物,都在他肚子的账簿里,这个名字却闻所未闻。
许瑞龙却知道:“《法制时报》的记者,小姑娘的观察力很敏锐。”
“记者?”李三多犹豫了,“让一个记者加入警队,有点不合规矩吧?”
“就是因为不合规矩,才需要您的特批。”林香茗说,“再说只是临时的,案件一破,她接着当她的记者去。”
“好吧。”李三多点点头。
“最后一个,恐怕才真要让您为难。”林香茗看着李三多,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杜建平。”
“什么?”李三多和许瑞龙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沉默半晌,许瑞龙长叹一声道:“香茗……得饶人处且饶人。”
“许局长,您误会了。”林香茗正色道,“我绝对没有丝毫奚落杜处长的念头。我是这么想的:一来,这个案件一直是杜处长在侦办,我一下子全接过来,案件破了,杜处长会很不好看;二来,我毕竟不是警察,指挥您手下的干警,很可能指挥不动。再说,犯罪现场包括好几个区,需要分局配合的时候,如果有杜处长坐镇协调,就会便利很多;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希望借这个机会能让杜处长深入了解一下行为科学,不要再固守传统的办案方式,这样,对市局整体刑侦水准的提高,是非常有利的。”
许瑞龙的脸上渐渐绽放出了笑容,李三多揪着下巴上的一根胡子:“好,我给杜建平下命令,让他当你的副手。”
林香茗建议还是由杜建平当专案组组长,自己给他当副手,李三多坚决不同意。无奈之下,林香茗只好说:“那明天一早在市局开个会,宣布专案组成立,我们就正式开始工作……”
“不行!”李三多摇摇头,“你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现在就到这里,专案组马上成立,然后立刻开始工作!”
半个小时后,牛肉面馆里多了三副碗筷,蕾蓉、刘思渺和郭小芬一边吃,一边听林香茗讲述专案组成立的目的和即将开展的工作。杜建平的手机打不通;林凤冲在办一起儿童诱拐案,路远赶不过来。
刘思缈觉得无非是专案组换了个领导,没什么其他变化,所以表情很冷漠;郭小芬以记者的身份加入警队,等于是冲到了刑侦工作的最前线,眼看着大把大把的新闻选题就握在了手中,兴奋得不得了,脸蛋红扑扑的;蕾蓉则低着头,沉默不语。
李三多把三个姑娘看了又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悄悄对许瑞龙说:“林香茗这小子艳福不浅啊,选的全都是美女。”
林香茗耳朵尖,听见了,立刻说:“欢迎李书记给咱们讲几句话。”
说着带头鼓起掌来,三个姑娘也跟着鼓掌。面馆里的人们都好奇地往这边看。
李三多嘿嘿一笑:“我没什么要说的,就想问一句:你们什么时候能破案?”
林香茗没想到反被这个老狐狸将了一军,微微一笑:“给我们一个月,行吗?”
李三多摇摇头:“现在是7月初,半个月内,必须破案!否则那些该死的洋鬼子又该说三道四,诋毁我国的国际形象了。”
李三多和许瑞龙吃饱喝足,打出租车各回各家去了。
望望不知何时亮起来的街灯,一时间,几个年轻人的心中都有些茫然,这么大的案子,该从哪里开始入手呢?
片刻,刘思缈提议:“我觉得,咱们能不能回到案子的原点,到发现陈丹的那栋别墅的地下室里去看一看呢?”
大家都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坐进了林香茗的那辆警用“巡洋舰”,一直向城东驶去。
街上,车辆如织,时而像流动的火,时而像凝住的胶,都在不断深浓下去的暮气里搅拌着。
一直沉默的蕾蓉望着窗外,突然说:“香茗,咱们这专案组,好像少了一个人。”
“谁啊?”正在开车的林香茗有些惊讶。
“他。”蕾蓉只说了一个字。
但是,林香茗已经知道指的是谁了。
蓝天,白云……
躺在草地上,腿一跷一跷的,温暖的阳光洒在洁白的脸上。身边放着一本推理小说。
“喂……到底什么是推理啊?”
林香茗的耳畔,清晰地响起了自己提过的问题。
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那个狂妄的家伙。
“蕾蓉,他现在……还行吗?”林香茗的语气分外沉重。
“我不知道。”蕾蓉慢慢地说,“但是我想,唤醒他的才能,也许是拯救他的最好办法,毕竟……他还没有彻底死掉。”
林香茗点点头,从怀中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巡洋舰”在一家郭林家常菜饭馆的门口,稳稳地停了下来。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所以用霓虹灯装饰的“郭林家常菜”五个大字,以及作为饭馆标志的那两只抱着元宝的小猪,显得分外耀眼。
等待。
半天,饭馆门口穿着红色旗袍的服务员迎来送往,却没见到哪个人朝这辆车望上一眼。
林香茗和蕾蓉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等待。
坐在后排右边的郭小芬有些不耐烦了:“我说,咱们到底等谁呢?这么大架子,半天还不来。”
刘思缈冷冰冰地说:“是啊。别又等一个连警察都不是的人,弄得专案组一堆外行。”
“嘿!”郭小芬瞪圆了眼睛:“我可没招惹你……”
“哐!”
车身犹如被炮弹击中,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吓得郭小芬把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醉鬼没留神撞在右侧的后排车门上。
郭小芬气得正要骂,谁知林香茗已经打开车门,探出身子回头喊:“呼延,你没撞坏吧?”
醉鬼站都站不直了,扶着车子,身子扭得水曲柳一般,连脑袋带肩膀一起僵硬地摇晃了几下。
“没撞坏就好,快点上车吧!”林香茗说。
然而醉鬼蹲在地上哇哇地呕吐起来,黄绿色的胃容物,刹那间喷了一地,一股浓烈的酸臭气,呛得郭小芬捂住了鼻子。
蕾蓉一动不动。
林香茗绕过来,拍着醉鬼的后背,等他不吐了,又用纸巾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污物、鼻涕和泪水,扶他慢慢站起。醉鬼拧着身体,摆脱林香茗的搀扶,想自己打开车门,但指头抠了好几下,就是抠不到门把上,活像一条挠门的狗。
林香茗苦笑着打开车门,醉鬼才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
黑乎乎的,郭小芬看不清醉鬼的相貌,只觉得他长得很丑。
但是醉鬼一看到郭小芬,耷拉的眼皮一下子支撑起来:“哟!美女!哈哈,我还真有艳福!”
“呼延!”
醉鬼像被速冻一样僵住了。
冻住他的,是来自副驾席的蕾蓉的两注目光——愤怒而哀伤。
“姐姐……”醉鬼一下子畏缩了,在座位上乖乖地坐好。
这时林香茗已回到驾驶席上,关好车门,向醉鬼介绍道:“你身边的这两位,分别是市局的刘思缈和《法制时报》的记者郭小芬。”
然后他又指着醉鬼说:“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呼延云。”
听到这个名字,郭小芬大吃一惊。
林香茗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介绍最重要的内容:“呼延云,他……他擅长推理。”
简简单单一句话,郭小芬想笑:推理?你举起两根手指头,他现在能数得出来都是奇迹!
林香茗启动了车子,边开边说:“呼延,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市里最近发生了一系列变态杀人案。凶手手段残忍,案情扑朔迷离,此案已经被定为今年公安部督办的一号大案。我刚刚被任命为专案组组长,蕾蓉她们都是这个小组的成员,我们需要你的加盟和帮助……”
“喂,别说啦!”刘思缈冷冷地说,“你的听众早就睡着啦。”
林香茗抬了一下眼睛,车内后视镜里面,呼延云歪倒在座位上,闭着眼睛打起了呼噜。
他已经完全凝固在了黑暗之中。
然而,林香茗没有中断:“我现在来给你大致陈述一下案情。6月19日傍晚,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问是不是行为科学小组的办公室,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一阵怪笑,告诉我,有一个女子,就躺在莱特小镇24号别墅的地下室,她的乳房被割掉,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