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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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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她问。

“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放心,我事前已经练习过,成果非常令人满意。”他说。

“那……会很痛吗?”她秀气的眉微微拧起。

他点点头,说:“会,而且会很痛很痛。”他缓缓走向她,“但你要明白,就是因为真的很痛,死亡才显得不那么可怕,对吧?”

她的胸口起伏加速,但仍强装镇定,看着他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他伸出手,爱怜地抚摸着她苍白的脸庞,她忍不住轻轻颤抖,为了要镇定,她硬是将自己的双手紧握成拳。

不怕。她不怕。

死亡不过就是一瞬间。

只要她消失了,就轻松了,再也不会感到痛苦与被遗弃的绝望了。

“闭上眼。”他的声音轻柔如同催眠。

她乖巧地闭上眼,感觉到冰凉的针头轻轻地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几乎就要无法控制自己,但他要自己不要急躁,一心想要好好地享受整个过程。

就在他要将针头刺入她的脖颈子时,另外一只手忽然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猛地抓住了他拿着针筒的手,他睁大了眼睛,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住手!”

脑袋里有道声音这么喊。

他愣住。

“不要!住手!”

他用力地甩甩头,将那道声音抛到身后。

就只差这么一步了,怎能让他来捣乱!

他想移开那只手,却发现手脚越来越不听使唤。

“不……就差这一步……就差这一步了……”他抗拒着。

“谢芝齐!”

不!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间点?

他猛地发出一声喊叫,接着脚步踉跄不断往后退,看到自己手上的针筒后,立刻将针筒扔得远远的,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陈韵如睁开眼,看到他一脸崩溃的模样,心头不解,问:“怎么了?”

谢宗儒却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仿佛看到什么怪物,又开始不断后退,直到踩到一块破水泥块,踉跄地往后摔倒。

“你……你……”他指着陈韵如,好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韵如咬咬牙,冲到他面前,情绪近乎失控,质问:“你不是说要杀了我吗?为什么还不动手?快点啊!”

谢宗儒只是异常慌张地喃喃着:“那不是我,那个人不是我,不要逼我……不要再逼我了……啊——!”他抱头大喊,忽地用力推开陈韵如,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就逃。

她茫然地坐在水泥地上,只觉浑身冰冷。

连他都要放弃她了吗?

甚至没有人愿意要杀死她!

下雨了。

随着冷气团而来的冰冷雨水,将她身上仅有的一点余温,一点一滴地浇熄。

只剩下她了。

她总是害怕,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不想继续面对这样的世界。

她真的好累,好累。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着大楼尽头走去。

“陈韵如!”

是莫俊杰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到是莫俊杰,忽然笑了。

“莫俊杰,你来了。”她像是松了口气。

“陈韵如,你在做什么?”莫俊杰走上前。

“莫俊杰,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她弯下身,拾起一片尖锐的碎玻璃,朝他走去。

莫俊杰愣住,停下了脚步。

她把玻璃碎片交到他手上,说:“莫俊杰,请你杀了我好不好?”她的笑容有些凄凉,“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不是说,只要我开心,我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吗?那请你杀了我好吗?”

莫俊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说:“你……你先冷静下来,不要冲动……”

陈韵如拼命摇头,神色满是恳求:“不行,如果我不能在今夜被杀死,那一切就没有从头开始的机会,又会变回以前那样,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她受够了这样的人生!

“陈韵如,你在说什么?”莫俊杰焦心又困惑,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

陈韵如扔下了碎玻璃,在淅沥的雨声里,玻璃破碎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她用已经被玻璃划伤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摇头,像是控诉般大喊:“够了!不要再说了!你们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情,尤其是你——黄雨萱!”

莫俊杰愣住。

她说了“黄雨萱”这三个字?

她在和黄雨萱对话吗?

陈韵如一面摇头,一面痛哭:“你根本不需要努力就能轻易得到我想拥有的一切,你没资格说你懂我!你没资格要我再努力一点!说什么一切都会变好,不会!不会变好!你根本不懂不被任何人需要、不被在乎、不被爱着,是什么感觉!”

莫俊杰缓缓地朝她走近,试图安抚:“陈韵如,你错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人在乎你,我就很在乎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

陈韵如用空洞的眼神望向莫俊杰,注意力暂时被吸引。

莫俊杰一边要自己冷静,一边语气尽量柔和地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比谁都喜欢你、更需要你,我保证,我会用尽一切努力让你快乐,体会到被人深爱、重视的感觉……”

“被人深爱……重视……”她喃喃地说。

“对!”莫俊杰见她似乎听进去了,难掩激动地说,“我喜欢你,我不想你就这样消失!”

但陈韵如却冷冷地看着他,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莫俊杰,你确定你真的喜欢我吗?”

莫俊杰错愕。

她轻声笑了起来,嘲讽地说:“你还不懂吗?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喜欢我!打从一开始,你就只是想拯救我而已!就像李子维当初拯救你那样!你只是想证明,你也可以像他那样去拯救另一个人!”

可她不想当他的实验品!

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被拯救。

她想要的,是结束这一切。

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尝试过了,可是每个人都还是在不断告诉她,要更努力一点、要更开心一点,不要再变回以前的陈韵如……

她双手捂住脸,不久,从指缝间流出混杂着血水的雨水。

宛如触目惊心的血泪。

莫俊杰看着这一切,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够了……放过我好吗?我不想再逼自己去变得更好,我好累,真的好累……就让这一切到此结束,好不好?”她放下双手,神情从未如此疲惫,冰冷的雨水很快冲刷掉她脸上的血迹。

“陈韵如!”莫俊杰激动地跪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只能不断恳求,“我求求你不要想不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喜欢你!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他无助地哭了,但雨水很快就冲掉他的泪水,滂沱大雨甚至让他看不清陈韵如的身影。

她只是微笑地看着他,轻声说:“你有做过噩梦吗?你知道,如果做了噩梦,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时,该怎么办?”

“陈韵如,不要……”他多么想冲上前去阻止!但他怕自己一个闪失,反而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老天,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陈韵如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还会有人在乎她!

她慢慢往后退,莫俊杰这时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冲上前想要抓住她,但她已经走到了大楼尽头——

“陈韵如!”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往后仰倒坠落,脸上是满足的微笑。

终于,不会再有噩梦了。

李子维赶到时,只看到莫俊杰坐在路旁,神情茫然地抱着已经毫无生命气息的陈韵如,她身下是一片不断在雨水里蔓延的血泊。

他震惊到久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附近有车经过,见到这副情景,打电话报案了。

警车很快就来了,刺耳的警笛声划破雨声,终于将李子维唤醒。

“莫俊杰?”他一脸不敢置信,“发生什么事了?陈韵如她……”

莫俊杰没有回应,只是木然地坐在地上,止不住地流泪。

当警察上前要带莫俊杰离开时,李子维冲上前激动地问:“莫俊杰,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她?”

莫俊杰看着李子维,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是我。是我杀了她。”

“不可能!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李子维立刻反驳。

莫俊杰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伤害陈韵如的人!

但莫俊杰转过了头,再也没有说话。

他浑身湿透地坐上警车,看着车窗外陈韵如仍倒卧在地上的冰冷遗体,直到警车开走,他渐渐再也看不见她为止。

这样,大家就不会忘记你了,他们也不会怪你为什么这么软弱、这么没有勇气。

他们只会记得,是他,莫俊杰,在这一天晚上杀死了你。

2019年,台北。

感受到浑身剧痛的同时,她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接着,她睁开了眼,立刻清醒过来,坐起身的同时不小心扯落了耳机。

外头也在下着雨,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发现自己满脸泪痕,接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好黑、好暗,好冰冷。

好孤独。

那是她回到过去时,被锁在陈韵如心里的感觉。

她试图想要挣脱,但也许是穿越时空后,她对陈韵如本人的影响已经不如从前,这一次,她被陈韵如牢牢地锁在了心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韵如试图扮演她,欺骗李子维。

是她……其实是她,逼死了陈韵如。

谢芝齐说的一点都没错。

汹涌的罪恶感几乎要将她淹没,但至少,她总算知道陈韵如为何而死。

只要她还能回到过去,就能阻止这一切。

她抹去脸上的泪水,重新戴上耳机,迫不及待地按下随身听的播放键,随身听却毫无动静。

她焦急地一按再按,随身听就是没有任何反应,就在她不死心地连续按了十几下后,早已破烂不堪的随身听忽然从播放键处裂开,在她面前支离破碎。

她惊愕地看着那些早已破碎不堪的零件,久久无法回神。

随身听……再也不能用了……

她再也没办法回到过去了吗?

老师傅看着那堆支离破碎的零件,最终摇头。

黄雨萱早已猜到这结果,却还是忍不住更觉失落与伤心。

没办法了,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而在另一个时空里,那些无止境的相遇、相爱、相离又将重新不断循环,没有尽头。

而此刻的她,没有王诠胜,没有李子维,只剩下她自己。

从随身听坏掉的那天开始,她常常会梦到李子维。

在梦里,她还是在32号唱片行打工,但她不是陈韵如,而是黄雨萱。

念高中的黄雨萱,认识了李子维,还有莫俊杰。

但,每次梦醒,她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

她感觉从那天之后,她的灵魂,好像有一部分随着陈韵如在1999年的那一夜一起死去了,同时,她好像也从陈韵如那儿带走了什么。

譬如,她开始写起了日记,而她过去是从来不写日记的。

她总是一边写着日记,一边问自己,如果,如果能够再回到过去,她会怎么做?

要怎么做,才能让陈韵如不要死?

但是,她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这天,她带着随身听的碎片,开着王诠胜留下的车,来到海边。

她将车熄火,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洋,本想转换一下心情,却发现,不论她到何处,都只会想到王诠胜,或是李子维。

看着看着,她流下了泪水。

低头抹去泪水时,她看见一旁支离破碎的随身听,想了想,小心翼翼地从其中抽出那盘伍佰的磁带,然后她看见车上的卡式磁带播放器,想也没想,便将磁带放入,倒带,按下播放键。

熟悉的鼓声节奏响起,紧接着是那微微沙哑的沧桑男声——

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

黑暗之中飘浮我的期待……

她闭上双眼,让自己沉浸在歌声里,想象着,若是自己能再一次回到过去,她会怎么做?

尽管她知道,是再也回不去了。

当歌声播放到以往总会稍微变调的那一段时,忽然一个声音从她脑海里窜出——

“陈韵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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