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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报率不谈,养孩子虽然不像修一座杨浦大桥那样费劲,但确实是一项工程。首先要两个人共同努力,用十足的快感和十分的体力把两个人的精华碰撞到一起打造出一个方案的雏形,然后不断论证,悉心完善,经过十个月,方案最终成熟,开始执行。这个过程要准备大量资金,配置全家上下的优势资源,中间哪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导致工程停滞甚至流产,而工程周期至少是十八年。
丛小明晃晃悠悠哼哼唧唧地抱着蹬倒山回家的时候,发现郑秀兰正在擦泪,曹百万耀武扬威地坐在郑秀兰旁边。丛小明常常想不明白一个问题,当初郑秀兰在家那简直就是一霸,奶奶几番挣扎想要翻盘,都被郑秀兰无情地镇压了下去,到丛小明的父亲去世之后,奶奶便一命呜呼了。那时候家庭战争爆发时,丛小明经常跟哥哥丛大纲依偎在一起,两个小孩心惊肉跳,惊恐万状。后来丛大纲跟丛小明说,爸不是工伤死的,是被妈逼死的,丛小明差点惊掉下巴,但仅此一次,以后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没结婚之前丛小明经常担心将来郑秀兰会把战火烧到曹百万头上,但现在看来,似乎郑秀兰对曹百万服服帖帖的,万分诡异。
见丛小明回来,郑秀兰立刻上去接过蹬倒山,抱在怀里亲个不停,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嘴里念叨着,外婆要回老家了,可外婆就是舍不得你啊。
丛小明一听愣住了,没等丛小明问,郑秀兰接着说,你嫂怀孕了,要辞职在家养胎,我要回家照顾她。丛小明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说太好了,我终于要有侄子了,希望嫂子这次一定要保住孩子,你赶紧回去吧。丛小明说到这忽然停住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三个人的眼睛全部盯在蹬倒山身上,蹬倒山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无比,听得人心尖上的肉颤抖不止。
曹百万转身进了厕所,丛小明像跟屁虫一样跟了进来。丛小明吐吐舌头说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曹百万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挤了挤脸上的痘痘说,还行吧,也不算太错。丛小明说那蹬蹬怎么办?曹百万一用力,鼻头上渗出了血迹,他疼得皱着眉头说还是老规矩,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不会让你背着蹬蹬去上班的。丛小明瞪着大眼睛说,啊?不用我背?那你背更不合适啊。曹百万摇摇头说,我也不背,我有别的办法。丛小明乖乖地点点头说,好吧,我听你的。说完看到曹百万的鼻头说你流血了。曹百万说我知道。丛小明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我流血了。曹百万没听清,以为丛小明还在说他,他重复了一遍说我知道了,流这点血没事,离心脏老远。丛小明说我流血了,我想大概是要来事了吧,不过网上说哺乳期的女人是不会这么早来月经的……
丛小明说着就出去了,留下曹百万一个人对着镜子发愣。十秒钟后曹百万才反应过来追到卧室里,问丛小明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丛小明看了看天花板,说不用,等等看吧,反正也不疼,动不动就去医院,咱哪花得起那钱啊?
“动不动就去夜总会,哪花得起那钱啊?”曹百万在电话里说,丁玉刚在那头哼了一声说操,知道给我省钱了,出息了嘛你?客户请我的,快过来。
“刚陪你的那个大波妹,手感怎么样?”半夜时分,两人从夜总会出来,坐在丁玉刚的车子里,摇开车窗,烟从车窗飘出来,像是谁出了窍的灵魂。初秋的夜晚,空气凉爽清澈得像泸沽湖的水。曹百万摇摇头说,手感?你自己弄袋硅胶摸摸,就知道手感怎么样了。丁玉刚吐出一口烟笑笑说,我那女客户可真够骚的。曹百万哼了一声说就摸两下就能摸出骚味来?丁玉刚认可地做出一副淫荡的表情。曹百万疑惑地看着丁玉刚,说不会吧,你刚跟她离开半个小时,就是干这个去了?丁玉刚说你别管多长时间,春宵一刻值千金。她居然叫我老公,你说我能放过她吗?
曹百万关掉电脑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对一个平面设计来说,能赚到更多钱的办法就是拼命接私活,而现在他们最需要的东西有很多,钱无疑是重中之重。从十二点到三点,蹬倒山醒了三次,平均一个小时一次,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特别能吃,每次喂奶要折腾半个小时,这样丛小明一天睡八个小时,每晚喂奶八次,每次半小时,其实算来算去,一晚上也就能睡四个小时,从蹬倒山出生到现在三个月,丛小明就没有一天睡踏实过。丛小明还能清晰地记得,没有蹬蹬的日子,两个人周末通常睡到中午十二点一点才起床,那时候觉得颓废,现在觉得奢侈,遥不可及。
凌晨五点的时候,天蒙蒙亮了,丛小明老梦见自己到处找厕所,她知道已经憋得不行了,匆匆起身却发现身边没有老妈的身影。她匆匆地跑向厕所,却发现曹百万慌里慌张地从厕所里出来,她根本来不及听曹百万说话,小跑着就冲了进去,却见黑暗中的老妈正在马桶前提裤子。丛小明无奈地说,你快点老妈,我要尿裤子了。郑秀兰匆忙让出马桶,说哎哟要死了,一家人争厕所,明天要下雨了。丛小明坐在马桶上,爽快地叹了口气,对着老妈的背影说,妈,你怎么上厕所不开灯的?不用这么节省吧。
第二天10月8日,发工资的日子,丛小明和曹百万都是这一天发工资,丛小明只领了三千块,还有两百块的基本奖金没拿到,丛小明也没敢问,她知道为什么。她转身来到楼下,把钱全部存进了贷款账户。
这个时候,曹百万正在财务那里一张一张地数着钞票,四十张,不多不少,而之前的一年他的工资还是三千五,涨到四千块有半年了,可是丛小明并不知道。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他甚至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用这四十张钞票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显然,这种挣钱速度,离他“百万”的名号还差老远。
其实曹百万是绰号,是丛小明给他起的,不过得了这个外号也是曹百万咎由自取。他本名叫曹可陈,“陈”为“陈述”之意。他老爹这名算给他取对了。这家伙特别能说,来感觉的时候那张嘴简直就是个喷雾器,唾沫星子像农药一般四处飞溅,在阳光下罪恶地飞舞。有次喝完自来水他打着饱嗝跟丛小明喷上了,说我现在24岁,我跟你保证,我三十岁之前一定会赚够五百万,你现在就去淮海路逛,你记住,三十岁以前买不起那里的衣服是你老爸的错,三十岁以后你还买不起,那就是我的错。丛小明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说,你上哪弄五百万?买彩票啊?曹百万说这你就别管了,等着数钱吧。丛小明也傻,竟然把这话当真了,想了想说不用五百万,就一百万吧,够在上海买个房子就行,为了提醒你,从今以后我就叫你曹百万了。曹百万想了想,觉着这绰号有派,欣然应允。这一晃,曹百万的名字都叫了四年了,还有两年他就三十了,他依然贫困潦倒。
挣了三千块,存了三千块,银行比强盗都狠,要你的钱都不用抢,你得自己乖乖地送过来。丛小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两手空空。
办公室的门口一群人在围观,一贯爱看热闹的丛小明哪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她奋力挤进去之后,却发现两个女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了,周围的人形成一个圈把格斗者围在中间,圈大小合适,既不会远到影响观赏,又不至于近到让血溅到自己身上,并且圈随着格斗者的移动而不断移动着。丛小明一边怒斥围观者麻木不仁,一边上去拉架。被打的是公司一个财务,五十岁了,大家表面上叫她葛小姐,背地里叫她葛大妈,人前人后辈分陡然长了两辈,她身上的一切条件都符合人们对黄脸婆的描述。等丛小明奋力将两人拉开的时候,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变了形的胸罩,顾不上人多,她先检查了一下自己胸前,发现波涛依旧,再看葛大妈,胸部瞬间下移了十五公分。丛小明红着脸把胸罩塞到葛大妈手里,灰溜溜地回到位子上。办公室只剩下旁边的jessica了,丛小明跺着脚说郁闷,拉了半天架还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打架呢。jessica是丛小明办公室里的死党。她偷偷四下看看,没人,小声对丛小明说了俩字:乱伦!
丛小明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什么是乱伦?jessica摇摇头说服了你了,乱伦就是自己亲戚乱搞男女关系,葛大妈的儿媳妇跟她老公勾搭上了。丛小明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说跟谁老公勾搭?jessica说跟葛大妈的老公,也就是儿媳妇跟公爹私通,你明白了吗大小姐?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投胎的时候走错地方了?丛小明说那我投胎的时候该去哪里?jessica说该去猪圈,说完拿着杯子一溜烟跑了。
丛小明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公爹跟儿媳妇怎么会发生这种事。jessica捧着一杯咖啡回来说,想不明白吧,告诉你吧,因为葛大妈的老公退休早,而葛大妈还想多挣点,于是儿媳妇坐月子都是她老公在家伺候的,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上了。哎,日久生情啊,感情是不分年龄不分辈分的。
丛小明打算不再听她描述葛大妈家变态的两性关系,她拿着文件起身去复印,却听见jessica在背后说,小明,你家百万还是那么帅啊,听说你老妈在你家帮你们带孩子?
丛小明转身皱着眉看着她,jessica吐吐舌头把头埋到了电脑显示器后面。
郑秀兰晚饭做了红烧大排,她往曹百万和丛小明碗里各夹了一块,盘子里还剩下一块,她犹豫了一下又夹了起来,放到了曹百万碗里,说你是劳力,多吃点。丛小明笑着说:“丈母娘亲女婿,这话一点不假,看看,亲得比亲女儿还亲啊,哎……”言语之间一股醋味赫然流露。郑秀兰瞪了她一眼,说小曹工作比你辛苦,饭量比你大,你要知道疼老公,不然都想着自己,这日子还怎么过?我这是替你疼老公呢,傻闺女。记住,夫妻俩遇到事情一定先替对方想想。也许曹百万不知道这话的深意,但丛小明听后,忽然回到了小时候父亲去世时的那一刻,她跟哥哥依偎在角落里,看着郑秀兰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哭天抢地。
曹百万没接这茬,狠狠地咬下一口大排,问郑秀兰什么时候走。郑秀兰说:“我还没想好,你嫂子那一天也耽搁不了,你爸又走得早,要是真出什么事,我可真成了丛家的千古罪人了。不过我又舍不得蹬蹬又舍不得你们俩……”郑秀兰端着碗说着,一粒米从碗里撒出,曹百万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拣起米粒,然后扯出一张纸,在地上不停地擦,擦得地板吱吱作响,郑秀兰和丛小明都不说话,愣愣地看着曹百万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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