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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百万在办公桌上趴了一夜,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从头凉到脚,他打了一份辞职报告,存在电脑里面,想等老板来了之后把辞呈递上去。他想清楚了,就算他不递辞呈,老板也会炒了他。他的报告先简述了自己到公司的历程,感激老板对自己的栽培,感情充沛,字里行间似乎都流着鼻涕。接着报告了整个工作的进程,把思路理得井然有序,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和盘托出毫无保留,对公司誓死效忠的决心溢于言表。最后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说自己的“伪不正当”男女关系为公司抹了黑,自知罪孽深重,乞求老板刀磨快些,给自己来个痛快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曹百万辞职是假,争取老板宽大处理是真。
不过,罪孽深重确实不假。昨晚被郑秀兰泼咖啡抽耳光的人,是房地产公司派驻到他们公司协助完成这个项目的。做过广告的人都知道,如果甲方公司能派代表来全权协助工作的话,会让自己少走很多弯路,节省很多成本,提高命中率,那是很多广告公司求之不得的事情。这女孩是客户公司的老总助理,有个暧昧的名字叫陈露,“露”字可以理解成露水露珠,也可以理解成裸露。既然是老总“身体力行”挑选的助理,人自然长得不错,面容姣好,前凸后翘,她也喜欢跟曹百万待在一起,两人工作很默契,工作效率非常高,正应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老话。本来工作进展神速,曹百万都看着自己坐在创意部经理的位子上号令创意部了。可是如此一来,客户公司必定要勃然大怒。一旦客户撤单或者要求公司重新委派负责人,那他别说经理了,连饭碗都不保了,自己辛苦劳动的果实也要拱手送人了,真可谓功亏一篑,而这一切,来得又是那么莫名其妙!
昨晚陈露哭着冲到洗手间之后,就从曹百万的视野中消失了,电话也关机了。这起码能表明一种态度,那就是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对曹百万来说,这个后果严重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到洗手间洗了把脸之后回到位子上,丛小明的电话打了进来。曹百万看了半天,把电话掐掉了,电话再响,曹百万看都没看就直接掐掉了。没多久公司电话又响了起来,曹百万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里郑秀兰暴跳如雷,说你什么意思?敢不接老娘电话!老娘平时把你当神供着,比对我亲儿子还亲,你却在外面拈花惹草。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小明天真单纯你就欺负她,你别忘了,你房子的大头还是我出的!曹百万有气无力地说,妈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跟那女孩纯粹是工作关系。郑秀兰说,那我问你,你这半年偷偷存下的工资到哪去了?曹百万无语,电话那头分贝提高了很多,尖厉的叫声像锥子一样戳着曹百万的耳膜。曹百万说了声妈我要工作了,就把电话挂了。他重新打开辞呈看了一遍,大义凛然地点了打印。那边打印机哼哧哼哧地叫,千般凄惨,这边曹百万心灰意冷,万分悲凉。正打着,忽然小倪哼着小曲花枝招展地进到办公室,看到有东西刚刚打印好,顺手拿了起来,看了两眼说曹头,你要跳出火坑了?可千万拉我一把啊!曹百万厉声喝道闭上你的鸟嘴,把东西拿来。小倪嘴一嘟,说那么凶干吗?鸡巴哪有嘴?说着把辞呈递过来,就在这时候,办公室里又闪进来一个人,顺手接过辞呈,曹百万的脸瞬间呈现出了青草色。
老板从小倪手中接过辞呈,看了几眼,问了句“是交给我的吗?”然后表情凝重地离开了办公室,曹百万本来还想解释,却已经来不及了,心想算了,反正也是要给他,早晚都一样。正想着,忽然手机又响了,他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电话里郑秀兰冷静地说,我也有儿子孙子,我要回家照看我孙子了,你的孩子我不管了,谁的孙子谁自己带,再不行你让小明辞职带孩子吧。你不是能耐吗?我要回家了。
整个过程曹百万都插不上一句话,电话那头就挂断了,曹百万无奈地摇摇头,把手机扔到桌上,想了一下又把手机装回兜里。他起身来到小倪身边,拍了拍小倪的肩膀。小倪嘴巴咧到了耳根,说曹哥,你你你别打我,我我我错了。曹百万笑了笑,转身去了洗手间。
曹百万坐在马桶上,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想到天真可爱的蹬倒山,眼泪哗哗地淌。这时候是上班高峰期,洗手间里人来人往。曹百万撕扯着卫生纸,胡乱地擦泪却不敢出声,最后,干脆用一捧卫生纸捂住了脸。他如果丢了这份工作,再从头找,从投简历到面试到最终定下来,至少要一个月,而作为空降兵来说,虽然他有做大型项目组长的经验,但这项目毕竟胎死腹中了,他还是要从小兵做起,而上海的平面设计,一般价位就是三千块,顶破天四千块,就算曹百万顶破天了,那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按照惯例工资是要打八折,也就三千块。况且,试用得好可以,假如遇到无良的老板试用期过后就把你开掉,一切归零,又要进行下个月狗一样的寻觅过程。事实上那样的无良老板并不鲜见。创业就更不用说了,显然创业所需要的资金、经验、人脉、优秀的项目等,他什么都没有,正所谓万事不俱备,更差东南风。这时候去求丁玉刚也不合适,虽然他是老板,也是曹百万的朋友,但以这样的情况合作,对两个人来说都不好,真搅和在一起了,将来说不定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得不偿失。想来想去还是要重新找个工作,而假如郑秀兰真的甩手走人了,那他只能背着蹬倒山去面试了,丛小明的工资,仅够交房贷的。
曹百万想来想去,走投无路,只能重新把电话打到老家,老妈接起电话,声音无比憔悴,说陈陈,我正要找你呢,你爸的心脏病又严重了,这次去医院又花了八千多,都是借的,邻居也穷,都是农民,都等着用钱呢。你哥下岗了,花大姐连二十块一包的奶粉都吃不起了,我也不好意思问你开口,但实在没有办法,你看能不能……曹百万咬咬牙说,行我知道了,我尽快打钱给你。还有,妈,你的身体怎么样?电话那头唉声叹气,说我还行,还行……
这时候洗手间里已经没人了,曹百万一手用卫生纸捂着脸,一手重新拨了一个号码,电话那头响起了郑秀兰凌厉的声音。曹百万声泪俱下地说妈我错了,我求你了,你帮我一把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一辈子我都永远只有小明一个女人,您别走行吗?我给您跪下了,我给您磕头。说完真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着洗手间的木门,砰砰作响。
洗手间厕位的门搭扣是随便一拧的,在曹百万的撞击下,搭扣一点一点松开,直到最后,厕门轰然大开,门外赫然站着两个人。此时的曹百万正一手捧着卫生纸捂着脸,一手拿着电话,跪在地上,像鸡啄米一样磕着头,额头乌青。门外的人惊呆了,倪小伟赶紧上前扶起曹百万。老板说小曹,你怎么回事?不行我放你一天假?
曹百万疑惑地抬起头。老板继续说,如果没事,就赶紧回去给我上班,陈露还在等着你呢。说完尴尬地走了。
曹百万看看倪小伟。倪小伟说曹哥,你遇到麻烦了?曹百万摇摇头,说陈露真的在等我?倪小伟说你觉得老板会跟你开这种玩笑吗?
曹百万赶紧扔掉卫生纸,起身洗了洗脸,跟小倪一起往办公室走,小倪走在曹百万身后,小声说,曹头,你刚才的样子很an,酷毙了。曹百万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你小子想跟我混的话,就给我闭嘴,敢把刚才的事情放出去,我一棍戳死你!倪小伟温顺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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