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2)
我让他说他是不是知道周围的村镇。他是不是曾经到过卡奈利。当爸去卖从岗齐亚 (2) 来的葡萄时,他曾经坐在马车上去过那里。有几天他们和皮奥拉家的男孩们穿过贝尔波河到铁路上去看火车经过。
我告诉他在我小时候这条山谷更大,有人坐着四轮马车在山谷里转,男人在西服背心上戴着金链,而镇子里和火车站的女人们带着阳伞。我告诉他人们过去举行聚会——结婚,洗礼,圣母节——人们从远处,从山丘顶上来,奏乐的人,打猎的人,市长们。那时有一些房子——带庭院的小楼房,就像卡奈利山丘上的鸟巢 (3) 那样的房子——那些房子有些房间,在房间里,人们十五个,二十个在一起,就像在天使旅馆里一样,整天吃饭,演奏。我们小孩在那些天里也在打谷场上过节日,夏天我们玩造房子游戏;冬天,在冰上转圈。玩造房子游戏是只用一条腿跳,就像他这样,在用卵石摆成的条纹上跳而又不碰到卵石。打猎的人在收葡萄之后在山丘和树林里转,他们从加米奈拉,从圣格拉托,从卡莫上山,回来时浑身污泥,累得半死,但满载着山鹑、野兔和各种野味。我们从小房子里看着他们经过,然后,一直到晚上,在镇子里的那些房子里,人们听到举行聚会,在山上鸟巢的那楼房里——那时能看得到,那时没有那些树——所有的窗子都亮着灯,就像点了火一样,可以看见客人们的影子在走过,一直到早晨。
钦托张着嘴听着,带着眼睛下的那个痂,靠着栏杆坐着。
“我那时是个像你一样的孩子,”我对他说,“我和教父住在这里,我们有一只山羊。我把它带到牧场上去。冬天当打猎的人们不再经过时,是很糟糕的,因为甚至连河岸都不能去,有那么多的水和树挂,有一次——现在不再有了——狼从加米奈拉山丘下来,因为在树林里再也找不到吃的东西,早晨在雪地上我们看到它们的脚印。像是狗的脚印,可是要更深。我那时和女孩们睡在后面的那房间里,我们夜里听到狼在呻吟,因为它在河岸上感到冷……”
“在河岸上,前年有一个死的。”钦托说。
我站住。我问什么死的。
“一个德国人,”他对我说,“游击队员们把他埋在加米奈拉山里了。他被剥光了皮……”
“离大路这么近?”我说。
“不,他从上游来的,在河岸里。河水把他带下来,爸在烂泥和石头下面发现了他……”
【注释】
(1) 指与农场主之间分配收成。
(2) 村镇,在皮埃蒙特大区的拉莫拉市。
(3) 这是那幢房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