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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兽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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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穷困,为了填饱肚子必须工作,那是阻碍我四处寻找你的一个重要因由。一年,两年,岁月如梭,我必须不断与贫困交战。生活的辛劳,让我逐渐忘却了对你的恨。我一心一意,为了填饱肚子奋斗。约莫三年前,出乎我意料的好运来了,在我尝试了所有的职业,均失败并沉溺至失望的谷底时,我写了一篇小说,聊表愁闷。不料,这篇小说却为我带来机缘,成就了我靠摇笔杆度日的生活。既然你现在还是喜欢阅读小说,想必听过大江春泥这个作家吧!他已经有一年没有新作品问世,但世人仍忘不了他。这位大江春泥正是区区在下我。你以为我会沉溺于小说家的虚名之中,忘记对你的仇恨吗?否,否!我那些血腥的小说正是怀着对你极深沉的恨意才写出来的,那种猜疑心……那种执著……那种残忍……无一不是来自于我执拗的复仇心理。读到这里,恐怕没有人不会为蕴藏其中的妖气战抖吧!

静子小姐,如今我的生活都已经安定下来了,只要金钱与时间许可,我就会努力寻找你。当然我并不再坚持把你抢回到我身边,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我已娶妻,是为了解决生活不便而娶的,形式上的妻子。但,对我而言,妻子与爱人完全是两码事。即使我已有妻子,也未曾忘却对爱人的怨恨。

静子小姐,如今我终于把你找出来了。我因狂喜而浑身战抖,多年的夙愿终将得偿。我花了很长时间,用构筑小说剧情的欢欣心情构思复仇手段。我深思熟虑,思考最能让你痛苦、让你害怕的方法。终于,实施这个方法的机会来了。你应该可以从文字中感受到我的欢喜吧!

你就算报警我也不怕,你妨碍不了我,我已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一年来,新闻、杂志记者都在谣传我下落不明。他们不知道这是报复计划的第一个环节,而认为这是我讨厌与人为伍和喜好秘密行动的低调作风。这个料想不到的猜测倒是帮了我一个忙,我可以更周密地向世人隐瞒行踪,也就能更隐蔽地进行对你的复仇行动。

想必你迫切想知道我的计划吧!但我不能透露,恐怖必须逐渐逼近才能产生效果。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知道,我也不吝泄露整体计划的一角。譬如,我可以立刻说出发生在你家及你身边的大小琐事,不出一丝差错。

晚间七点到七点半之间,你倚靠在卧室中的小桌阅读小说。你只看完了广津柳浪短篇集《变目传》中的《变目传》。七点半到七点四十分之间,你让女佣端来茶点,吃了两个风月的红豆饼,喝了三碗茶。七点四十分前去如厕,约五分钟后回房。直到九点十分左右这段时间,你一边编织一边沉思。九点十分,你丈夫回家。九点二十分至十点左右,你陪丈夫喝点小酒、闲聊。丈夫向你劝酒,你喝下半杯葡萄酒。那瓶葡萄酒是新开的,杯中掉进一小片软木塞碎片,你用手指把它捞出来。小酌结束后,你立刻命令女佣替你们铺床。两人如厕后就寝。直到十一点两人都没有睡着,你再次躺回床上时,家中走得稍慢的大立钟恰好报时十一点整。

看到这份犹如列车时刻表般精确的记录,你不觉得恐怖吗?

致 夺走我终身爱情的女子

二月三日深夜

复仇者

“很久以前我就听过大江春泥这个名字,但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平田一郎。”静子面露不快地向我说明。

事实上,知道大江春泥本名的人,在作家之中也是少之又少。就算是我,若非从常来找我的本田口中听说他的本名及事迹,恐怕也永远不会知道平田这个名字。他就是一个这么讨厌人群、不愿露面的男人。

平田的威胁信还有三封,其内容大同小异(邮戳上显示的邮局各不相同)。开头都是复仇的诅咒话语,之后再详细地记录静子某夜的行为,还附上相应的时间。特别是她卧室里的秘密,不管多细微的隐私,都被描述得细致入微、令人羞赧。然而不论是描写令人脸红的举止或是某些轻言细语,用词都极为冷酷。

我能体会静子把这些书信拿给别人看会有多羞怯与痛苦。但她宁可忍受这些羞耻与痛苦,公开事实,并且选择我作为她商量的对象,我的回答当然必须非常谨慎。这件事一方面显示了她多么害怕让丈夫六郎得知过去的秘密,也就是她在婚前已不是处女的事实;另一方面,也证明了她对我是如何的信赖。

“除了丈夫那边的亲戚,我已经没有半个亲人了,至于朋友,也无法商量这种事。请原谅我如此无礼,因为我总觉得只要诚心诚意拜托,您会很乐意教我该如何处理……”

听她说完之后,一想到自己受到这个貌若天仙的女人如此的信赖,我心里便兴奋得犹如一头小鹿乱撞。我想,她之所以会找我商量,和我与大江春泥同为推理作家——至少在小说方面,我们是同以推理见长的优秀作者——不无关联。但,若不是她对我具有相当程度的信赖与好感,恐怕也不会找我商量这种羞于启齿之事。

不消说,我即刻答应静子的要求,承诺她愿尽绵薄之力。大江春泥能掌握静子如此详尽的行动以及言辞,这不是小山田家的仆役被收买了,就是他自行潜入府邸,躲在静子身旁,再不然就是与上述两种相差无几的卑劣行径,除此之外别无可能。因为由其作品风格看来,春泥难保不会做出此类超出常规的举动。于是,我根据上述的想法询问静子是否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迹象,但不可思议的是,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异状。家中的仆役彼此熟识,长年住在馆内,而小山田又比一般人更注重府邸大门与围墙的保安,防范得几乎连只蚊子也飞不进去。纵使大江潜入府邸内,但要躲过仆役的眼睛进入位于府邸深处的静子夫妇房间,也几乎不可能。

说实话,我打从心底不相信大江春泥能有如此这般的行动力。他只不过是个写推理小说的,又有什么能耐能做到这些?顶多也就动动笔,写写最擅长的文章来吓唬吓唬静子,不可能有超出此类范畴的恶行。关于静子的行动,他是怎么了解得如此具体的,我则百思不得其解。但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我当时单纯而草率地认为,他大概是运用魔术师的机智,灵机一动就轻而易举地打探出这些事的吧!因此,我用上述想法来安慰静子,毕竟这样做比较轻松。我极力向静子保证会找出大江春泥,将尽我所能劝告对方停止如此愚昧的恶作剧,然后请静子先回家。当时我觉得与其对大江春泥的威胁信作种种无谓的揣测,还不如全心全意用温柔言语安慰静子。当然了,对我而言那也比较愉快。静子离开时,我还对她说:“这件事最好别告诉你先生,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值得为此坦白你隐瞒多年的秘密!”愚蠢如我,当时只想尽力延长分享连她丈夫也不知情的秘密,享受她的信赖带给我的满足感。

不过,关于大江春泥的下落,我倒是积极寻找着。一直以来,我对这个行事作风与我完全相左的春泥没有一丝好感,每每见到他用女人猜忌心理的辞藻堆砌起来的小说博得读者的喝彩时,心里的无名火便会油然而生。因此,如果进展顺利,或许还能揭发他非法卑鄙的行为,令他哭丧着脸懊恼不已。当时的我,万万没想到探出大江春泥的行踪竟是如此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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