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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无责任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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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她有给你们添麻烦吗?次郎……不,辉祯有说什么吗?”

“没,他什么都没说。他们处得也挺好的。”

“生活费够吗?”

自从分居后,清子每个月会用卡从和国政共有的账户中取五万日元。国政也一直用存折确定余额,把退休金、年金之类的一点点转到共同账户上。

“没关系。我们家就一个孩子,老公也说自己的双亲已经过世,更想好好对妈尽孝。”

国政一直对自己工作养家这件事感到自豪,但他们现在连经济上都不需要他支持了,他感到很空虚。

“我这个父亲,做得有那么差吗?”虽然他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但他还是忍不住不问。

“这个嘛……”蕗代歪了一下头,“我不知道别的父亲是什么样的,所以也不好说。但我和光江以前经常说‘要是源叔的孩子就好了’。毕竟源叔经常在家,应该会很开心吧。”

又是源那家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他的评价这么高。国政有些心焦,内心受了很大的伤。

“不过,那家伙可是乱七八糟的哦。”

“也许吧。”蕗代微微笑了笑,“那……路上小心啊。”

蕗代头也不回地往车的方向走。次郎正跟坐在车后座的圣良和清子聊着天。蕗代一回到副驾驶座,车便载着一家人的笑容奔驰而去。

国政愈发觉得一天到晚笑嘻嘻的“次郎”缺根筋。他叹了一口长气。只剩他一个人,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现在流行的好像不是卖力工作的男人,而是珍惜家庭的男人。虽然他怎么也不觉得是自己错了,但既然落到老婆女儿都对他漠不关心的下场,说不定缺根筋的男人其实是他。

国政看着售票机上的路线图,一再确认田园都市线会跨线行驶到半藏门线的线路上。他费力地对准视线焦点,想要知道到达家附近车站的交通费金额。

他再次坐上电车,开启这段长时间的旅途。

终点站是y镇。

国政不想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下意识走向位于三丁目拐角的源二郎家。也许是因为发小就住在附近,自己才没能摆脱骨子里的娇气,连自家人都相处不好吧。国政偷偷把责任转移到源二郎身上。

在源二郎家门前,他碰到了从商店街回来的彻平和麻美。他们像道祖神 【23】 一样紧贴在一起,打造出寒意和他人都无法踏足进入的恋人空间。他们注意到国政,笑着挥了挥手。

“有田大爷,您夫人回来了吗?”彻平没有多想便开口问道,瞬间就被麻美用胳膊肘顶了下腰。

“嗷呜。”他的身体扭成“<”形,一阵疼痛袭来。

在麻美同情的视线中,国政走进源二郎家。麻美扶着彻平跟在身后。

“早啊,政。事情……哎,不问也知道了。”看到国政的表情和脸色,源二郎像是察觉出点端倪,“先坐吧。”他关掉正在播放新年节目的电视,催着国政在茶室坐下。

麻美刚准备去沏茶,源二郎却发话了:“这时候就该喝酒。”于是天还没彻底变黑,这里就变成了酒会现场。

彻平像松鼠一样钻进厨房,抓来一堆粗点心当下酒菜。所有人都围着矮桌坐下喝起了酒。

“说吧。你老婆说什么了?”

“她不准备回来了。我闺女还说‘要是我爸是源叔就好了。’”

“说什么蠢话呢。你还真把这些话当真,就这么跟丧家狗一样回来了?扇你老婆一两个巴掌,把她拖回来就好了啊。”

麻美听得出神。“就像朱利一样。”

彻平歪了歪头。“啊?朱利是谁?”

“你说得倒狠,”国政揉了揉眉间,“但是源,你扇过花枝吗?”

“白痴!我要是那么做了,见血的是我好吧。”

源二郎和国政一样只能逞逞嘴巴功夫,实际上都是“妻管严”。

国政把和老婆女儿之间的来龙去脉大略说了一遍。源二郎双手抱在胸前。“嗯,那确实很难把她带回来。”

彻平则摊开话说:“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啊。”

麻美也鼓励起他:“我喜欢像有田大爷这样的老爸哦。”

“客套话就免了。”国政无力地摇了摇头。

“哪有客套!”麻美猛地把身子探到桌前,“我爸虽然是个木匠工头,但脾气不知道多残暴。对吧,小平平?”

“嗯,就跟十多天什么都没吃的老虎一样残暴。”

“而且还反复无常。对吧,小平平?”

“嗯,就像隔了十天好不容易抓住头牛,刚开吃就说‘果然还是想吃猪’的老虎一样反复无常。”

彻平的比喻虽然不好理解,但她爸好像是个厉害人物。

国政有些动摇,麻美趁热打铁继续称赞:“所以嘛,像有田大爷这样又稳重又知性的父亲是我的憧憬啊。”

这下,国政的心情好像也没那么糟了。

“可惜有智慧还不是连老婆都没能说服。”

因为源二郎插的这句嘴,国政那一点点喜悦又烟消云散了。

“但是,有田大爷也过了几十年都快要厌烦的夫妻生活了,不是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彻平一边往自己的杯子里添酒一边说。

也不知道是受到什么奇怪的影响,国政也添了一杯。

“我和麻美都还没站在呢。”

“但是彻平你不是说,在独立之前婚事要先放一放吗?”国政问道。虽然他心里想的是,你们现在都半同居了,跟夫妻也没差别,就算结婚拖上个几年,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麻美浑身无力地开了口,“之前明明反对结婚反对得那么厉害,现在我爸又改变主意了,发了一通火——‘你破事做一半,是不是想拖着我女儿嫁不出去?浑蛋啊!别给我婆婆妈妈的,要在一起赶紧给我把事办了!’没办法,谁叫我爸反复无常呢。赶是有点赶,明天我爸妈就要和他爸妈在上野吃饭了……”

“你是说两家父母要碰头?”

源二郎挠了挠下巴。“你们也真不容易,竟然能走到这一步。彻平他爸妈不是也反对这婚事吗?”

“现在也反对。”彻平把身体缩成一团,手指不停在桌子上打转,“其实我父母以为明天只是一家人一起吃顿好吃的。”

“你说什么?!”

“这不完了,彻平!”

被源二郎和国政这么大声一吼,彻平愈发变得渺小。“我不这么说的话,事情就进行不下去了啊。”

可是,彻平他爸是在“一部上场”企业上班的精英男,要是他碰到麻美他爸——如饥饿中反复无常的老虎般凶残的男人,这不铁定是要“见血”的吗?

“不能想个稳妥点的招吗?”

“明天不能找个差不多的借口取消掉吗?像是肚子痛啊牙痛啊之类的。”

但彻平决然地说了句“不”。“我要和我爸妈战斗,要让麻美他爸也承认我是条‘汉子’。”

“小平平……”

“麻美……”

这对恋人深情款款地看着彼此。

“我要和麻美结婚,然后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小平平。”

“你们啊,有了政这么一个走在前面的坏例子,你们还真敢憧憬什么结婚啊、幸福的家庭啊。”源二郎使劲咬着嘴里的点心,一脸吃惊地说道。

“哪有啊,我过去也很幸福好吧。”国政气得反驳,“不过是人到晚年,这就像纽扣彻底扣错了位置一样。”

“这还不是最差?赶紧把纽扣扣回原来的位置啊。”

“我老花眼,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看不清手上的东西了!”

“小平平,我已经很幸福了哦。”

“这还不算什么,麻美。我们会变得更更更幸福。”

第二天,在挤满熟睡的人的客厅,国政睁开眼,这才意识到昨天大家都醉了。

“疼、疼、疼。”他搓着腰站了起来。在榻榻米上睡觉简直是活受罪。好不容易给自己披了条毛毯,貌似还是没能抵住黎明的酷寒。

彻平和麻美裹着一条毛毯,丝毫不被源二郎的呼噜所动摇,脸上洋溢着安详。

没想到我这把年纪竟然喝得醉成这样。国政感到有些羞耻。他叠好毯子,悄悄离开了源二郎家。

新年第三天依旧万里无云。朝阳正好照在y镇家家户户的屋顶上。

不用一个人度过夜晚,有能发牢骚,一起喝酒、睡觉的发小和年轻朋友。对于这些,国政还是心存感激的。

就算是作为丈夫和父亲都不合格的自己,也许对源二郎、彻平和麻美来说还是有点帮助的。他们说不定对国政还抱着期待和希望。

我还和某个地方有着联系,被某些人索求着。想到这一点,国政便安下心来。

跟被头痛、晕眩、上火所困扰的国政一样,彻平和麻美也毫无疑问宿醉了。国政在自个儿家中待了一天,心里挂记着这场暗地里计划好的两家会面的进展。虽然他想去源二郎家探探情况,但要是连着几天露面,保不准会被源二郎一句“寂寞吗?政,是吧?”揶揄得火上心头。

他一边翻着年末买的时代小说,一边烤起了放起来冷冻的竹荚鱼干。晚饭配的酒是芋头烧酒,真是阔手笔。他有点后悔,明明一个人生活也什么问题都没有,为什么还是去见妻子了呢?

就在他吃完竹荚鱼和梅茶泡饭,准备赶紧泡个澡睡觉的时候,电话响了。他看了眼钟,快九点了。

难道是清子改变心意想回家了?国政心跳漏跳几拍,他尽量把自己的声音压低。“你好,这里是有田家。”

“不好意思,有田大爷,您已经睡了吗?”话筒那边传来彻平的声音。

什么啊!国政感到非常失望。彻平好像很慌张,连自报家门都忘了,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个、那个、那个……有件棘手的事。有田大爷,我想拜托您夫人当一下媒人。”

让彻平感到棘手的事和拜托国政搞定媒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啊。

“冷静一下,彻平,发生什么事了?”

“不……那个……反正如果有田叔不帮我搞定媒人的话,我和麻美就不能结婚了。麻烦您了!”

“虽然我不知道出什么问题了,但这事行不通。你也知道我和我老婆关系不好,现在还在分居。要我拜托她当媒人,征得她的许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就算我拜托师父,师母也都过世了。比起让她从阴间过来出席,麻烦尊夫人还比较实际。”

说得也是。国政犹豫了会儿,给出了个折中方案。“具体情况明天再说吧,上午我也要去源他那儿。”

“好的,务必麻烦您帮个忙!”

挂掉电话,国政“哎呀呀”地摇了摇头。彻平的话总是夸大其词,不得要领。不过他却真切地感受到,好像又有什么麻烦事要发生了。

第二天,大部分店铺重新开业,商店街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新年的氛围已经消失,回归到匆忙的日常生活。

但源二郎家的客厅却笼罩着一层沉重感,就像是葬礼和日食撞到了一起。

“……所以,我爸对于这场人为促成的会面才这么恼火……”彻平用小到快听不见的声音缓缓道来。麻美因为要去美容院上班,就没有参加这次的聚会。

“我爸说:‘随便你。我会出席你们的仪式和婚宴,条件是找到不会让我蒙羞的、像样的媒人。当然,这也得你自己去找。’”

“那个媒人为什么要我来当?”国政插嘴道,“我早就过了退休年龄,之后去的公司也很快就辞了,现在可是无业游民哦。”

“不过,您不是在银行做过吗?”彻平眉眼间满是依赖地看着国政,“我身边像样的大人就只有有田大爷了。朋友大部分以前都是混混,当媒人年纪又太小。”

“我和政一样大,以前也不是什么混混啊。”源二郎支支吾吾地念叨着。

被心爱的徒弟委婉地评价为“不像样的大人”,源二郎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

“媒人基本是夫妻俩一起来做的。”

国政提醒的话音刚落,源二郎就“哼”了一声。“你老婆不是不回来嘛,那还不如把花枝的灵魂召唤出来,我来当媒人好了。”

“把花枝的灵魂召唤到哪里呢?”

“啤酒瓶如何?”

“白痴,给我滚一边。”国政截断和源二郎之间无厘头的对话,重新看向彻平,“干脆不要喊你父母了,婚礼就叫上跟你关系亲的朋友如何?”

“麻美会很难过的。她说过如果得不到我爸妈的理解和祝福,是不能跟我结婚的。”

“说得也……有理。”

“拜托了,有田大爷。”彻平推开桌子,就差没跪下了,“能不能麻烦您给尊夫人打个电话问问看?”

“但我现在手上没有电话号码……”国政刚张口,便意识到裤子口袋里还装着便条。他想着反正都要拿去干洗,还是等再穿过几次吧。没想到随便穿出来的西服裤子竟然成了败笔。

国政慢吞吞地从口袋掏出写着闺女家电话号码的便条。他对不擅长撒谎和糊弄人的自己有些怨愤。

“源,我用下你电话哦。”

“随你用,毕竟是我徒弟的头等大事啊。”

“麻烦了,麻烦您了!”彻平扭着身子,双手做合十状。

国政端坐在电话前。他背负着源二郎好奇的眼光,以及事关彻平人生一大转机,即他能否顺利结婚的责任。

国政调整好呼吸,拿起话筒,慎重地按下写在便条上的一个个数字。电话呼出的声音在四周回响。

“你好,这里是大原家。”话筒那边传来了清澈的声音。

一上来就是清子。国政思索着怎么开口。明明是冬天,后背却已经被汗水浸透。

“喂?”

听到清子疑惑的声音,国政吞了下口水。“是我,想拜托你当一下媒人。”

“啊?是你?”

“嗯,是我。”

“我还以为是什么诈骗呢。突然说的这又是哪一出,当谁的媒人?”

“是源二郎的徒弟,叫吉冈彻平,是个有前途的细工花簪匠人。他想和一个叫麻美的美容师结婚。”

“我拒绝。”

“为什么?”

“要是你在银行做事那阵子认识的人,这媒人我也就做了,竟然说是源二郎的徒弟?!那么重要的人的媒人,我们俩分居的人哪里担得起?再说也不吉利。去拜托更合适的人吧。”

“横眉冷对”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国政感受到来自背后的视线——源二郎像是在说“不要怕,继续上”,彻平则是殷切地喊着“有田叔——”。

他冒着冷汗,胃一阵阵绞痛。

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责任交给一个连家庭都经营不好的男人呢?国政想要大声发泄出来,却碍于自己与生俱来的死心眼,只能握着话筒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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