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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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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听到了喧哗声,两个看起来像刑警的人走了过来。一个是年近退休的秃头老刑警,另一个则是剃着小平头、血气方刚的年轻刑警。老刑警名叫粟津一平,小平头名叫石场龙次。

“其实是这么回事……”旬一开始说明了起来。三个人交涉的情景,一如十八年前。不同的是,当年是御影的父亲,现在这女孩的外祖父,向刑警们进行了说明。如今担当此重任的却不是静马,而是旬一。

“确实,‘独眼侦探’御陵御影的传说我们有所耳闻。听说她前些天在千叶的案件中不幸身亡了。还有,这个村里发生过的案子, 我们也听说过。”

老刑警点着头,用略显高亢的声音说道。

“你曾经当过刑警,现在又是被害者的父亲,我们尊重你的判断。”

老刑警非常明白事理,答应了下来。他边上那个年轻刑警自然是表示了不满。

“石场君,在这里看看这位大小姐的身手,不也挺好吗?”老刑警意味深长的视线投向了御影,“这位大小姐,说不定真的有号称御陵御影的资格,我也想鉴定一下。”

简直跟十八年前一模一样。这期间,御影紧握着扇子,一直沉默不语。

“可以让我看看现场吗?”

就像是准备好了似的,她发出了问话。在异样的氛围中,她向倒在水边的遗体缓步走去。静马总不能一个人愣在原地,就跟在了她身后。

和预想的一样,俯卧着的尸体没有头颅。血淋淋触目惊心的切口,正朝着他俩。遗体流出来的血,似乎大部分都被潭吞没了,只有两肩附近的沙砾被血染得通红。

御影吞咽唾沫的声音,就连站在她背后的静马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她还是非常坚强。

“头颅被放在了哪里?”

她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在潭中央漂浮着。我们已经捞上来了。看起来,好像是从那个什么来着,龙之首,从那块叫龙之首的岩石前端投下去的。”

粟津刑警看着潭进行了说明。优哉游哉的口吻有点不合时宜,这可能是他的真性情。

“会不会本来是放在龙之首上的,被风吹下了潭?”

“我也听说过此前的事,设想过这个可能性,可是龙之首上没有血迹。看起来,凶手是直接把头颅扔进潭里的。”

曾经放过春菜头颅的小祠,由于龙之首的倒塌,现在已经处于大岩着地的部位了,头颅没有办法放进去。或许这也是凶手的无奈之举。

“你要看看头颅么?”

“稍后再看,我想先看身体。”

御影轻轻闭目合掌,随即蹲下了身子。她挽起了衣袖,非常仔细地检查着尸体,简直让人想起她的母亲。不过,跟母亲比起来,总觉得她的动作还有点生涩。

静马站在她背后,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大概已经习惯了被斩首的尸体,这放在从前肯定难以想象。

“雪菜姑娘穿着水手服,她是在放学途中被袭击的吗?”

“嗯,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三姐妹的母亲要求她们步行去村里上学。被害者今天似乎是独自一人放学回家的。她通常会在下午四点左右走出学校,到达龙之潭则是在二十分钟之后,也就是四点半左右。这和死亡推定时刻一致。旬一先生说,今天到了六点也没见她回家,家人们就出来分头寻找了。”

在小小的遗体边上,掉落着竹色的围巾和深青色的书包。她的双手还戴着黄色的手套。

“这孩子老实,放学总是直接回家的……而且最近这一带路上陌生人增多了,所以大家都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据说那些外乡人中,不乏对女性说下流笑话并以此为乐的人。”

旬一严肃地进行了补充说明。曾经也是外乡人的他,似乎在为 村子的变化不悦。

“那么,她今天压根儿就没回过家啰?”

“大概是,没有任何人看到她回家来。服装也和她今天早上出门时一样。”

旬一也对御影继承了母亲多少能力很感兴趣,他一直观察着她,犀利的目光就跟他昔年当刑警时一个样。

据说,按理应该在雪菜书包里的手机怎么也找不到。大家在这里朝那个手机拨号,也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内。通话记录只要去电话公司查询就能知道,所以手机里可能有对凶手来说非常不利的邮件或照片,粟津又加了一句。这方面,旬一自然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御影听完众人的说明,就似乎在头脑中开始了情报整理,片刻之后她才说道:“可以让我看看头颅吗?”

粟津“嗯”了一声,把她带到了水边。静马则留在了原地。再怎么说习惯了凶杀场面,血淋淋的人头毕竟还是让他有些踌躇。旬一也留在了原地,说是刚才已经看过了。不过这似乎只是一个借口,御影等人走远之后,旬一立刻开了口。

“种田先生,你认为那孩子具备御陵御影的才能吗?”

旬一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水边众人听不到的轻声,向静马问道。那口吻中明显带着不信任。

“我也是昨天才遇见她,所以无法下断言,不过,既然你对她的能力还有疑问,又为什么允许她查案呢?”

“只要能抓住杀我女儿的凶手,我什么都肯做。你也有孩子了吧?能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吧。”

“很遗憾,我还是独身。话说回来,既然是这样,你不是只能信赖她了吗?”

“嗯,话虽如此……但是如果我看中的人实在太离谱,刑警们的感觉会很不好。我可不想让刑警们失去干劲。”

这么自私的话,就算是静马听了也不禁生气。

“也就是说,想当初当刑警的你,只要对被害者印象不好,就会在查案时偷工减料啰?”

“不,绝对没有那种事!”旬一像鹿一样瞪大了眼睛,激烈否认,可是他又一脸遗憾地加了一句,“不过,确实有那样的同事。”

“那么,你大可以私底下送点好处给刑警,提升他们的好感度嘛。你是琴折家的当家人,这点事做起来很容易吧?”

静马冷冷地丢出了一句话。

旬一大概是自觉失言了,低下头不再言语。

不愉快的沉默持续了片刻之后,御影和粟津检查完毕回来了。

“你看了一通,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粟津优哉游哉地问御影。当然,他也只是口吻优哉游哉。

旬一也低声说道:“当年你的母亲只是在这里看了看现场,就抓住了凶手的线索。她非常了不起。”

这挖苦的说法,听起来简直就像在期待御影失败一样。御影只是刚刚检查了尸体而已,而且还是在无法仔细观察现场的夜里。

生气的静马正要抗议,御影抬起头,开了口,就像是为了摆脱压力似的。

“杀人手法看来和十八年前一样,殴打后脑部,从背后用带状物绕颈绞杀,最后用柴刀砍下头颅。这一点我想刑警先生们也很了解。只是……有两个不合理的地方。”

这充满了自信的声音,让人想起她的母亲。

“哦,有两个?”

“一是颈上残留的勒痕,看得出是绕颈一周。”

“我觉得这挺正常。绞杀的话,一般都会留下这样的痕迹啊。”

“如果死者没有系围巾,就确实没什么不正常了。然而事实上,她生前围过的围巾掉在了她身边。”

“确实,如果是隔着围巾绞杀,就不会留下这么清晰的痕迹。不过我觉得,凶手可能在勒她的时候感到围巾有点碍事,于是就把它扯掉了。”

“当然啦,很有可能就是你说的这样。不过这么一来,可又有新的问题冒出来了。我们都认为凶手把雪菜姑娘打昏之后立刻勒了她的脖子,所以围巾落在尸体边上,就说明这里是杀人现场。反过来说,连同围巾一起勒的话,凶手砍头时感到地方不好,手脚施展不开,因而移动了尸体,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杀人现场也可能是在河滩的别处。至于书包嘛,从手机失窃这一点来看,也可以认为凶手在作案后一直把手机拿在了手上,这么一来,书包就不能成为帮助我们确定杀人现场的线索了。”

御影单手执扇滔滔不绝。粟津对着她,皱着白眉,一副无法认可的表情。

“不太理解你的意思,你是想说被害者是在这里被殴打的?但是,那又有什么不对劲?”

“嗯,被害者是向西倒下的。因为她是后脑被打,凶手当然也是面向着西方打人的吧。但是,这里我昨天也来过,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我记得四点二十分的时候,西边射来的阳光非常耀眼。今天也是个大晴天,为什么这种必须慎重的行动,凶手要在条件恶劣的逆光中进行呢?”

静马也真切地感受过西边的阳光有多么耀眼。龙之潭的西侧因为有个山崖,夕阳下山的景象是看不见的。但在夕阳下山之前的片刻,刺眼的阳光会从树木的枝叶间漏进来,刺得人烦不胜烦。

“原来如此。西边的太阳究竟怎么样,就放到明天确认吧。不过,凶手为什么选在这么恶劣的状况下行凶,你已经有答案了吧?”

“这还不能说。因为充其量还只是个假设。”

御影干脆利落地退出了这个话题,真没劲。刑警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那么,另一个不合理的地方是什么?”

“被害者戴在右腕上的手表,表盘上下颠倒了。”

石场刑警连忙跑到遗体边,抓起手腕确认。

“真的,十二点在手的内侧,表盘真的颠倒了。”

“……换言之,手表是凶手帮她戴上的啰。”

粟津聪明伶俐地问道。

“大概是吧。戴手表成了习惯,一般是不会系错表带的。而且就算戴反了,只要看一次时间就会察觉。如果她是死在上学的途中,倒还有点可能,既然她死在了放学的路上,直到放学也没察觉手表戴反了,实在是太不自然。”

“雪菜每天都是戴好手表上学的。”

旬一激动地做证。

“会不会是在这里扭打的时候,手表掉落,于是凶手帮她重新戴上了?”

“不,表带和手表本身都没有污损,不像是掉落过的样子。”

御影纠正道。河滩上那一溜灯,让她碧绿的左眼闪闪发亮。

“那么,手表为什么会戴反了呢?”

“现在还不能判断,线索太少了。不过,可以确定手表是凶手在行凶后为死者戴上的。”

御影摇了摇头,没有明确作答。大概是因为不想重蹈母亲的覆辙,所以特别慎重吧。

“可不是嘛,我们也还没有向各位关系人进行详细问话呢,这里风又大,不如进宅邸去好好谈谈?”

御影稍稍展示了一下身手,让粟津暂时肯定了她的能力。

“我也可以参与吗?”

“我觉得无所谓……旬一先生你呢?”

“我没有异议。我会向家里人进行说明的。”

旬一点着头,露出了安心的表情。虽然周围也有年轻刑警投来抗议的目光,但御影得到了这两个人的许可,至少表面上是不会有人唱反调了。不过,关于围巾和手表的大发现,虽然让御影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但还没到可以扭转现场气氛的地步。她的母亲一登场就滔滔不绝地发表推理,成功地折服了包括看客在内的所有人,和母亲比起来,这孩子就逊色了一点。

在不友好的氛围中,御影毅然独自前行。

她比母亲当年更孤立。如果有山科那样可靠的父亲做伴,感觉会大不一样吧。静马一边为御影担心,一边想,自己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必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跟上去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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