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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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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持续下了一个晚上,在第二天早上停了。这场雨不仅冲走了前一天的积雪,也洗尽了凶手的足迹。

月菜的尸体在西侧别栋的一室被发现,是这天清晨的事。有人发现在月菜屋外担负监视任务的石场昏倒在地上。其他警员慌忙赶往月菜的房间,就见被子里横躺着月菜被斩首的尸骸,唯有切口处淌血的头颅被摆放在神坛之上。

御影闻讯赶来时,粟津已经抵达现场。当时离发现尸体已有二十分钟。由于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底下,众人一阵忙乱,谁也没想到去通知御影。

“果然只是嘴上能说!你们准备怎么负责?!”

御影正要进屋,就劈头盖脸地遭到了菜弥的痛骂。这情景十八年前也曾有过。见御影想开口说些什么,静马强行把她推进室内,关上了门。

“谢罪的话以后再说。”

听了静马的话,御影像是要鼓足勇气似的,重重地点点头,随后向窗边的粟津走去。

“凶手是从窗户入侵的吗?”

“好像是的。那边窗户的半月锁有一个是开着的。”粟津一脸苦涩地答道。

屋里朝北安着两扇及腰高的窗户,粟津所指的是东侧的那一扇。

“窗外有脚印吗?”

“没有,什么也没留下。估计都被雨冲掉了。不过,室内还留有出入时雨水飘进来的痕迹,所以不会有错吧。”

“这么说,监视这个窗户的石场刑警是被人打昏的?”

“他说,昨晚十二点左右他突然被人击打后脑,昏了过去。当然,之后的事他全都不记得了。凶手好像给他闻过氯仿,结果就一直睡到了早上。”

“氯仿什么的,凶手还真是周到啊,而且手法也是少有的粗暴。”

现在才对连环杀人凶手冠以粗暴之名或许十分可笑,但迄今为止凶手确有趁人不备伺机作案的倾向。

“怎么说呢,也是因为有十八年前的教训在,我们丝毫没有掉以轻心。当然,结果人还是被杀了。”

粟津可能觉得部下被打晕是自己的疏漏,他手扶下巴,语气显得绵软无力。

“没觉出凶手迫近的迹象吗?”

“石场说因为雨声的关系所以没注意到,又说当时屋子里还亮着灯。当然,这多半是因为死者害怕,睡觉时没关灯,所以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石场现在头被打了,人还发着高烧。打听出这些东西已 经是费尽了周折。详细情况得等到他康复之后再说。”

在隆冬的雨中,一个晚上昏倒在地,没冻死就是万幸。听粟津说,达纮身体欠佳,主治大夫木野医师(老木野医师的儿子)那边的护士从前一天晚上起就一直在照看他,所以石场及时得到了紧急救治。这也是他能捡回一条命的原因之一。

“也许凶手就是这么计划的,所以才选择了雨天。”

“应该是吧。听起来像是我在包庇自己人,石场怎么说也是有柔道段位的人,要是没有这场雨,他也不会丢那样的丑吧。”粟津紧咬着嘴唇。

御影不再言及此事,平静地走向神坛。神坛位于房间西侧的壁龛。这原本是雪菜屋里的东西,昨天与放古籍的书架和屏风一起被搬到这里。神坛上是月菜面色苍白的头颅,颈部清晰地留下了绞杀的细痕。微微开启的眼睛引人伤悲。台上被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一部分已蔓延至下方。

静马看着血淋淋的头颅。它的主人昨天还是一个生龙活虎之人。如此经历静马十八年前已有过两次,但对御影来说还只是第一次吧。她的心中正翻滚着怎样的念头?是不幸致被害者殒命的屈辱、悔恨、歉意,还是对凶手的义愤呢?直到合掌默哀已毕,御影依然凝视着月菜。

“都是因为我没用。”

对静马之外的人绝不会说出口的示弱之辞,竟从她嘴里吐露出来。本应面无表情的脸也扭曲了,以至于静马觉得她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御影!”静马严厉地叱喝道,“你要去寻找凶手。现在你别无选择!”

也许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无法忍受这样的现实,但静马仍硬起心肠训斥她。想必山科也一定会说同样的话。

“是啊……我是御陵御影。”

御影一度以扇掩面,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随后她缓缓地将手伸向月菜的头颅。

确认完后脑的击打痕迹后,御影说道:“和雪菜完全相同,我想是同一个凶手。”

“我也有同感。”

粟津的语调和先前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是为了顾及御影的面子,假装没看到她刚才的失态。

御影拨开死者的眼睑和嘴巴,也做了一番确认。

“月菜小姐戴着隐形眼镜啊。”

“你也注意到了?我问过她的家人,说是她左右眼的视力相差较大,所以总是戴着硬式隐形眼镜。你看,现在是不是只有左眼没戴?”

“是的。应该是殴打的冲击力把镜片震掉了吧。掉落的镜片有没有找到?”

“还没有。你来之前,我们分头粗略地搜查了一下,毕竟这东西太小了。要是能发现镜片,估计也就能弄清死者是在哪里遇袭的了。”粟津挠了挠谢顶的脑袋。

“就我而言,如果能粘在罪犯的衣服上那才叫幸运。”

御影轻轻地放回人头,向屋子中央的尸身走去。

月菜裹着浅桃色的睡衣,披着白色外袍,仰卧在被褥上,仿佛正处于熟睡之中。她的衣服并不凌乱,只是在枕头的地方没有头,从切面流出的血染红了垫被。显然凶手是在垫被上斩首的,颈部附近的褥子面被柴刀整齐地切开了。

“据说发现时尸体被被子遮着,被子的上半部分也都是血。这个已经拿去鉴识了,你要不要看一眼?”

“我过后再看。从后脑勺被击打这一点来看,死者并不是在熟睡中遇袭的,在被褥上斩首大概是为了追求吸音效果吧。因为当时门外应该有人在轮班看护。”

“昨晚是和生先生当班。熬了一个通宵,再加上看到尸体时受到的打击,把他活生生地给累倒了。他的身体也不怎么结实啊。不过和生先生说了,当时他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粟津以同情的口吻回应道。

御影弯下腰检查尸身,不久她便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室内。静马是第二次来到这个房间,前一次时这里还是岩仓的书房。如今已没有挤满左右墙面的书架,使得月菜的房间看起来十分宽敞。不过,也许是搬家还没结束,家具配置有失均衡,予人杂乱的印象。屏风被摆在书桌的前面,也给人一种姑且先这么一放的感觉。

刚失去姐姐不久就必须搬动住处独自就寝,无论如何都会感到凄凉吧。没像夏菜那样搬进小社可以说是唯一的一点改善。但是,如果月菜和花菜在一起,凶手或许就束手无策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残存的教义无疑是月菜之死的助推剂。

“这么看来,凶手是在月菜姑娘的允许下从窗口进来的。窗户自然是锁上了,而凶手要想硬行闯入,必定会发出很大的动静,这样和生先生应该就能注意到。不过话虽如此,凶手行的还是一步险招。”

“此话怎讲?”在书桌旁检查摆弄小衣柜的粟津抬头问道。

“假如凶手突然要求从窗口进屋,一旦月菜感觉可疑那就全完了。因为当时凶手已把石场先生敲晕,再无挽回的余地。另外,就算事先做过约定,月菜小姐一旦把话漏给了花菜小姐,也照样完蛋。无 论怎么吩咐月菜保密,也无法保证她不会说给妹妹花菜听。”

“原来如此。这么看来,凶手应该是被害者非常信赖的人。”

静马脑中描画着琴折家众人的形象。要说家人中有谁能让月菜信赖到可以在半夜开窗,也就是旬一、栖苅和花菜这寥寥数人吧。十八年前,母亲为了教义杀害了自己的孩子。然而这个结论是错误的,栖苅并未杀害春菜等人,同样旬一或栖苅也不可能杀掉自己的女儿。花菜亦是如此。但是……如果这是花菜为当上栖苅而采取的行动……

静马猛然摇头,仿佛是在驱逐心中的邪念。他会这么想,无非是因为花菜的态度给他留下了恶劣的印象。如果认为一切皆是花菜所为,或许冲击还能小一些。然而,不管怎么说,十八年前花菜都还没出生呢。

“快来看这个!”就在这时粟津叫了起来,“御陵小姐,你来看一下。这应该是凶手打来的吧。”

兴奋的粟津递过来的是月菜的手机,先前一直被放在小衣柜最上面的抽屉里。这是一款酒红色的小型手机,手机带上挂着一只眼大嘴尖、呈粉红色的吉祥物小鸟。

手机的来电履历中存有雪菜的名字,最新的日期是昨晚十二点五分,再往前是七点三十五分。不断往下滚屏,就发现雪菜的名字一直可以追溯到三天前。

“也就是说凶手拿了雪菜小姐的手机,用它和月菜小姐保持联系!”

御影也有点兴奋。她频频打量屏幕,像是要把来电时刻深深地植入脑中。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用雪菜姑娘的手机联络呢?用了自己的手机,过后一调查就会被怀疑,这个理由我能理解。可是,如果用了雪菜姑娘的手机,月菜姑娘一开始就会怀疑啊。”静马提出疑问。

“月菜小姐大概不知道雪菜小姐的手机被盗了。因为警方也有意压着没公开。我想凶手恐怕是花言巧语地骗她说,自己的手机坏了,所以就借用了雪菜的手机。”

“太卑劣了!”

粟津狠狠地啐道。他满脸通红,像是真的怒了。同为资深刑警,粟津倒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这一点和过去的别所等人不同。

“不过这么一来,就清楚地证明了凶手事先曾联系过月菜小姐。恐怕凶手从三天前开始就在等待时机,在下雨的昨天找月菜小姐说话来了。”

“浑蛋!我们打算先看看情况,所以没停掉雪菜的手机,想不到适得其反!不过,现在只要推算出通话时间,就能锁定凶手了。”

“说实在的,我觉得不能抱太大的期望。凶手也深知这一点,所以电话多半是在雪菜小姐的葬礼前后打的。特别是月菜小姐也可能把履历中的名字从‘雪菜’改为凶手的名字,所以我认为凶手杀人后检查过手机。然而凶手却留下履历没删,说明凶手对此不屑一顾,认为从这条线根本查不到自己身上。”

“这家伙是越来越精明了。当然,对先后下手杀害六个人的凶手讲这种话也许是不合适的。”

“也许性质比‘精明’更恶劣。”丢出这句谜一般的话之后,御影向尸体旁的书架走去。

“怎么啦?”静马问。

“书架里的书放倒了。”

静马一看,只见直抵天花板的书架的最上一格中,有几本书上下颠倒了。数了一下共有四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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