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窥福原家(1/2)
尽管已经到了4月底,家乡依旧还是春寒料峭。由美子正在自己的娘家,和母亲满津枝一起吃着乌冬面。这一带的乌冬面要比荞麦面做得好吃,还有几家店铺能够送外卖。由美子提出中午想吃“阿龟屋”的天妇罗乌冬面。因为“东京的汤汁太浓了,乌冬面还得说家乡的好吃”。
阿龟屋的天妇罗乌冬面里有两只大虾,一碗要花1200日元。在乡下,这个价格算是相当昂贵了。由美子当然是打算自己掏腰包,不过被满津枝拦下了:“没关系,我来吧!”
由美子虽然不清楚73岁的母亲的经济状况,但是想来应该不是单纯靠社保生活。听住在二楼的妹妹说,好像是手里拿着一些价格稳定的股票。母亲和妹妹一家一起居住在母亲一手盖起来的房子里。当医生的父亲去世后不久,母亲下定决心把以前的房子卖掉,暂时搬到公寓,然后自谋生路。满津枝至今还经常会提起这些。
“当初要是一直住在那个房子里,作为去世医生的遗孀,接受你们父亲家里的援助苦苦度日的话,肯定不会有今天的我,恐怕也不能供你们去上大学。”
“由美去上大学的时候,其实是家里最困难的时期。但是我当时是这样想的,60岁、70岁的时候照样能盖房子。但是教育就不一样,10年之后即便有了钱,再想让孩子去上大学也不可能了。所以我就想一定要咬紧牙关,即便牺牲所有也要让由美去上大学。”
母亲奋斗的故事是由美子的骄傲。由美子认为母亲虽然是市井之人,但通过自己的实际经验总结出来的这些富有深意的道理不亚于任何学者和评论家。
两个人继续吃着乌冬面,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大虾天妇罗在汤里泡得涨起来,感觉很好。天妇罗的面衣泡得开始碎裂成小块儿,就像是油炸的面屑一样,配着用高汤熬制的汤汁一饮而尽。那一刻,由美子真正地体会到了回到家乡的感觉。
一时间,只听到两个人吃乌冬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由美子放下筷子说道:
“我给您重新泡杯茶吧!”
“嗯,好的。”
吧台式的厨房是为了方便上年纪的人一个人生活而设计的。餐厅兼做起居室,空间特意设计得狭窄了一些,也是为了不用移动太长距离。满津枝表示再在这里生活10年,自己就搬到养老院去。当时盖房子设计布局时,也是考虑到住在楼上的妹妹一家日后改造起来方便。
由美子拿起樱花木的茶叶罐时,母亲说话了,似乎从刚才就一直在找机会开口。
“之后怎么样了?”
尽管省去了主语,但说的什么事情,由美子心里自然明了。母亲是在挂念外孙翔的事情。
“没怎么样。”
由美子烦躁地拿起热水壶倒水沏茶,滚烫的水滴飞溅到手背上两三滴。
“离家出走之后,就跟那女孩搬到一起生活了。”
“传出去多难听呀!结婚之前就同居了。”
“现如今,这种事情不是很普遍嘛。”
由美子把两个茶杯放到桌上。
“我们那个年代好像有人会背地里嘀咕说:‘那两个人同居呢。’现在的人倒好,满不在乎了。”
“虽说这世道同居很普遍,但连我的外孙也这样,还是感觉心里一惊。”
“我也是,很讨厌这种不检点的事。可他突然离家出走,我也是束手无策。”
“翔小时候是个聪明伶俐又乖巧的好孩子,可现在……”
满津枝手里拿着茶杯,眺望远处。说话时下意识地使用了过去式,也许是想说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那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吧?在这做暑假作业的时候,我就问过他:翔将来也像外公、姨夫那样当医生怎么样?”
“翔怎么说呢?”
“他说:‘考虑考虑。’我高兴地笑了。那时候要是提前引导引导……”
“您可别这样说了。”
由美子注视着母亲,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了。
“跟他爸爸说的一样。所以母亲您就不要也来责备我了。不上学了怪我,变成打零工的了也怪我,跟那样一个奇怪的女人同居了也怪我。大家都在怪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谁都没有在怪你。”
满津枝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以前她每次鼓励由美子的时候都会这样。啊,受不了了,48岁的自己正在母亲面前撒娇,由美子强忍着,可眼泪还是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孩子不会总像父母期待的那样,连我都明白这个道理。”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但是也应该有个限度吧!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最坏的地步了。没有工作,还说要跟那种最差劲的女孩结婚!”
“才20岁,不会结婚吧。”
“不,他已经提出来了。”
由美子迅速地将信里没有说出口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尤其着重讲了一下儿子想要与之结婚的那个女孩。
“那女孩,母亲看一眼就会晕倒。简直太粗野了!粗野得令人难以置信。长得还很丑。到底那女孩哪里好,我真是不明白。”
“冲绳人对吧?”
“他父母离婚了,母亲经营一家酒馆。就凭这些,就能想象是什么样的家庭。”
由美子突然回想起翔年少时的样子。他曾经跟着姐姐可奈的钢琴老师学过一段时间,尽管时间很短,只参加过一次表演会,但当时穿着法兰绒的短裤,打着领结的翔非常可爱,就像个小王子一样。养得那么帅气那么好的儿子,为什么就偏要跟那么粗野的一个女人结婚呢!
“母亲,我该怎么办?今天来,我就是想跟您商量商量这件事的。除了您,我实在没有人能依靠了。”
“这件事,还得靠母爱的力量。”
满津枝淡定地说:“现在只能靠由美苦口婆心地去劝了。这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母亲!”
由美子叫出声来。跟母亲大吼,这恐怕还是第一次。
“现在不是在一旁说风凉话的时候。他们说不定已经准备明天就去提交结婚申请了。劝说什么的,我已经尽力了。我想尽所有的办法,想让他重新回到学校,让他参加大学入学考试。但是他根本就听不进去。”
“这样啊……”
母亲刚要说些什么,通向过道的门突然打开,妹妹妙子走了进来。
“回来啦!”
妙子穿着驼色的夹克,似乎刚刚从外面回来。
“中午饭已经吃了?我还想一块儿吃个饭呢,才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的。”
“刚才我们两个人吃了阿龟屋的乌冬面,要知道你早回来的话就多叫一份了。不然现在打电话再叫?”
“哦,算了吧!那家店只点一份不给送的……一会儿我在家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了。”妙子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拉出餐桌旁的椅子坐下。
“姐姐,最近还好吗?”
“还好。”
即便是姐妹之间,也还是会讲面子好虚荣。进入中年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就很明显了。妙子的丈夫在市民医院工作,两个孩子分别在当地的国立大学附属高中和初中上学。在这个乡下小镇,堪称超精英家庭。由美子假装揉眼睛来擦拭眼泪。还好,似乎没留泪痕。
“今天就住下吧!”
“不了,傍晚我就回去了。”
“啊,太遗憾了。要是住下,我还打算一起吃个晚饭呢!可奈和翔都还好吧?”
由美子被戳到了痛点。
“翔还是老样子,没上学,在打工。”
说到这些时,由美子没有感到自卑,只是坦率地说出来。她也没有表现出很发愁的样子,只是明显地感到惋惜。这也是每次被问及有关儿子的情况时,由美子练就的本领。
正如所料,妙子也和其他人表现出的反应一样,佯装毫不关心。
“最近,似乎有很多人选择打工呢,我也听说了很多。对了,可奈明年就工作了吧?”
妙子也有一个女儿,所以对可奈也很感兴趣。
“经济这么不景气,也是费了不少力气。今年4月就要上大四了,还没收到一个内定呢!她本人都说,也许比起找工作,找个结婚对象更好。”
“可奈长得那么漂亮,结婚对象要多少有多少。多好啊!有梦想的年轻人。”
18年前,妙子在决定结婚时大哭了一场。那桩婚事是作为遗孀的母亲满津枝与关系不和的伯母之间和解的标志。男方是伯父在医大同学的儿子,一位妇产科医生。按理说一切都很圆满,但是妙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抱怨。因为对方虽然是个妇产科医生,但是是个长相丑陋的男人,身材矮体型胖,头发稀疏,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很多。
为什么我就非得接受这种不合理的婚姻!妙子曾经无意间说走了嘴,认为伯母根本没有要和母亲和解的意思,就是为了让她不幸,才介绍那样的男人。
“姐姐倒好,早早地就去了东京,跟自己喜欢的男人恋爱结婚。我算什么,跟那么一个丑男结婚,一辈子束缚在这乡下了。”
然而岁月流逝,由美子的丈夫健治也开始脱发,体重也增加了10公斤。从外表看上去,跟妙子的丈夫没什么两样。甚至当上了产科部长、成为地方名士的妹夫反倒更有风度了。
当然,以前由美子也没有羡慕过妹妹的生活。因为由美子认为即便是医生,像妹夫那样的丑男也还是一点魅力都没有,而且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小城市,基本上也不可能过上奢侈自由的生活。妹妹说是医生的夫人,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更何况妙子的丈夫并不是自己开诊所的医生,只是一个在医院工作的医生而已,顶多偶尔会去东京购购物。与之相比,还是在大城市跟一个身份差距不大的公司职员结婚,生活过得更充满变化,也更有乐趣。
可是现在,由美子却非常羡慕妹妹。一方面妙子中年之后变得更加漂亮了,另一方面就是孩子们都培养得很好,这让由美子羡慕不已。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种强烈的嫉妒。
尽管如此,由美子还是开口说道:“拓也真厉害,一直都是优等生吧!”
“哪里。”
妙子急忙摆手,小两岁的妹妹在姐姐面前很是小心。
“毕竟是附属高中,肯定没那么轻松。”
妙子的长子拓也在国立大学附属高中上学,那所学校集中了县里最优秀的学生。
“一年级的时候,成绩一下子下滑了好多,我还想这可怎么办呢。”
“肯定是接他父亲的班,做医生吧?”
“他本人倒是这么想的,但是具体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拓也肯定能考上医科大学。那孩子,从小就聪明。”
“哪有。”
妹妹夸张地摇着身体,一看便知道并不是在谦虚。
“现在医大可不是那么好进。据说进地方大学医学部也净是能考上东大的学生。”
“啊,这么夸张?”
“班主任老师说,我们拓也就能考上理2。但是他自己还是想上医大,定下的目标是本地大学的医学部,不过也不容易。”
不知不觉谈话变成了夸耀自己的孩子。
“那所高中一个年级只有120人,其中医生的孩子竟然有40人之多。40人哪!可以说是汇集了县里所有医生的孩子,实在是不容易。大家的目标都是医大,感觉考医大是理所应当的。最近地方大学的医学部也有很多来自东京大阪的考生,所以附属高中的孩子们更是拼了命了。”
自顾自地说了一通之后,妙子察觉到自己不够体量姐姐的处境,很不自然地接了一句:
“不过,孩子嘛,还不知道中途会怎么样呢!成天让人提心吊胆的。那孩子之前突然说要选文科,父子俩还争执起来了。说什么自己的路要自己决定,家长指手画脚的,太专制了!不过还好,他自己又重新考虑了一下。总之,那个年纪的男孩就像颗炸弹一样。”
“文科,他想做什么呢?”
满津枝问道。
“说是想当律师。那样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肯定不适合嘛!就是心血来潮那么一说。”
不论是医生还是律师,对于由美子而言都像是天方夜谭。为什么妹妹竟然能够把孩子们培养的那么好呢?这让由美子感到不可思议。
妙子以前是一个很娇气,而且非常糊涂的孩子。母亲去上班时,两个人一起做作业,打开作业之前就得花很长时间。她总是在摆弄布娃娃的头发。
妙子的成绩自然也比由美子要差很多,是从地方上的女子大学毕业的。当时,家里没有条件让她也去东京,她本人当然也没有那个勇气,所以就选了一所只为拿文凭的女孩们去上的学校。在那儿有很多邻近的农家女孩,说是女子大学,有人竟然还穿着运动衣去上学。
那所女子大学在当地的排名相当低。在由美子读的那所国立大学的学生看来,根本没有与他们联谊的兴趣。谁要是跟那所学校的女孩谈恋爱,甚至还会被周围的同学取笑。有的人甚至说县立女子短期大学的学生都比她们有头脑有品位。
此外,在培养孩子这方面,妙子也并不让人觉得是一个很出色的母亲。她没有像由美子那样每天都给孩子们读书,更不可能养成每天晚上和孩子一起看nhk新闻的习惯。
由美子每年暑假都会带孩子们去看四季剧团的音乐剧,而妙子每每都会说:“还得跑到东京,太折腾了,算了吧!”
这一切宛如昨日,由美子还记忆犹新。即便如此,妙子的两个孩子都在小学高年级开始崭露头角,还考上了重点国立大学的附属中学。由美子认为这绝非妙子一个人的能力所能及的。
“也许是丈夫的遗传基因好……”
那样的话,由美子的丈夫也是早稻田大学理工科毕业的,跟妙子的丈夫相比,按理说也差不到哪儿去。培养孩子到底都取决于哪些因素,如何才能成功,怎样又会失败呢?由美子也读过一些教育评论家写的书,但始终也没有搞明白。
有人说:“父母关系融洽,父亲工作勤奋的家庭绝对不会培养出不好的孩子。”
由美子每次和丈夫吵架时都会避开孩子们,不让他们看到,也从来没有说过看不起丈夫的话。当然,丈夫健治本身就是一个很认真的男人,加班加点也毫无怨言地勤奋工作,由此取得了一定的业绩。
“早睡、早起、吃早饭。”
这些也都始终坚持着。翔上中学时,由美子每天都会为他精心准备可口的便当。但是,到底为什么自己的孩子就跟妹妹的孩子差距这么大呢?
“姐姐,那就回头见吧!下次带翔和可奈过来住上几天。”
由美子望着妹妹的背影。土里土气半长不短的裙子,一如既往地不修边幅。
“妙子就那么一说。”
确认大门关好了之后,满津枝开始说起来。
“其实考国立大学的医科很困难,多半是想考私立大学。”
“啊!私立大学?那学费可不是一星半点!”
光入学时应该就需要几千万日元。
“肯定是盯准了我的钱了。”
满津枝若无其事地说道。
“啊!您存了这么多钱吗?”
由美子惊讶地喊了出来。曾经听妹妹说过,母亲把父亲留下的财产都存下了,即便如此也应该很有限才对,毕竟父亲的去世已经是40多年前的事情了。
“都是那会儿拼命做prettysk赚的。”
prettysk是满津枝销售的塑身内衣。
当时满津枝将一些家庭主妇聚到一起,给大家展示穿上去显瘦的塑身内衣和束腹短裤。在这个过程中,满津枝展现出意想不到的才能,很快就成为金牌销售员、钻石级销售员,最后担任起分部长的职务。
“prettysk的销售体制要按现在的话来说应该是传销。下面的人卖得越多,我得到的回扣就越多。”
“哦……”
“当时的社会没有现在这么复杂,为了赚钱也是不择手段了。我每年都是营业额优秀员工,还被邀请去巴黎、香港。卖不出去的人,光完成销售指标就费很大劲。当然,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说起来,前几年经常在媒体上看到prettysk的女社长。好像是出了什么事,被迫下台了。
“其实,盖好这幢房子之后,还有1600万日元的结余。”
“那么多……”
“妙子好像认为比这还要多。存款都加在一起也就这个数了。当然这些不光是卖塑身衣赚的,里面还有你父亲留下的,那会儿搬到公寓住的时候也舍不得动,一直存下来的。我想把这笔钱用在翔的身上。”
“1600万日元全部花在翔身上……”
“肯定不是全部了。留600万日元将来给我办丧事用,剩下的1000万日元我想全都给翔。”
“等会儿!翔才20岁!1000万日元这么大的一笔……”
“正是因为数额巨大才有用。有了这笔钱,也许就可以改变那孩子的人生。”
由美子仰望着母亲,那表情在几十年前曾经见过。父亲去世两个月后,满津枝就高声决定:“总是这样哭哭啼啼的也无济于事,总之先搬家。这房子对于我们来说太大了,现在住公寓就行。在那儿咱们再重新开始!”
之后,她对上高中的由美子说:
“一定要考上大学。学费会有办法的。现在不上的话,由美你会后悔一辈子!”当时她那斩钉截铁的表情跟现在一模一样。自那以后随着岁月的流逝,母亲衰老了很多,脸上也出现了深深的皱纹,但那种表情丝毫没有改变。
“您……”
“用这1000万日元,到国外去留学也行,去哪儿上个专科学校也可以。即便不去留学,暂时在国外游学一段时间也行。那孩子现在肯定是在自暴自弃,才会把时间浪费在那种粗野的女孩身上。有了钱,明白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那孩子的想法肯定也会改变。”
“即便如此,这数额也太大了……”
“没事没事,这件事情比这些钱的意义重大。我一直在想必须找个时机给那孩子鼓鼓劲儿才行。”
“太感谢您了!”
由美子眼眶里涌出一股热泪。母亲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由美子一直认为母亲已经完全融入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妹妹家,可事实并非如此。母亲永远是威严可敬的伟大母亲。
“你让翔近期来我这里一趟,最近就行。当然,要他一个人来。理由嘛,由美你可以自己编个合理的说法。”
翔收到了母亲的短信:“外婆身体不好,没准需要住院治疗。”
短信的结尾说:“那么疼爱你的外婆生病了,说是想要见你一面。这点事你应该能办到吧?”翔觉得这种说话方式依旧那么让人厌恶。离家出走以来,翔几乎没有跟母亲通过电话。有什么事都是发短信。翔并没有告诉母亲自己的短信地址,估计是从姐姐可奈那问到的。
“知道了。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
翔简单地打了几个字,按下发送键,但还是放不下心。
翔从以前就很喜欢外婆满津枝。爱说教这一点和母亲一模一样,可他似乎并不在意。从母亲嘴里说出来一听就让人怒上心头的那些训斥,缓冲一下从外婆口中道出,就成了庄重的箴言。外婆很擅长烹饪,经常自己做乌冬面。面粉里倒上水和成圆圆的面饼,再用擀面杖擀开,用菜刀一切,然后放进放足了蔬菜和鸡肉的大锅煮。小时候,翔非常喜欢吃这种乌冬面。
那时,每到春假、暑假,翔肯定会去外婆家。到了小学高年级之后就几乎不去了,因为比自己小3岁的表弟是个优等生,搞得母亲由美子总是不停地感叹。
曾经有一个夏天,他们和表弟一家去附近看烟花大会。中途,表弟突然说:
“我得回去了。刚刚突然想起来今天有个必须得做的练习题。每天不做上3页的话,就特别不舒服,睡不着觉!”
翔当时很扫兴,觉得他真是个讨厌鬼。母亲由美子却从心底里佩服,感叹道:
“太了不起了!拓也不愧是将来能当医生的料!”
翔心想,我再也不会去你家玩儿了!最后一次去是上高中前的春假,当时翔还是一个所谓的普通正常孩子。
“我去趟外婆那儿就回来。”
早上出门时翔跟珠绪说。
“咦?翔不是说过外婆去世了么?”
“那是父亲这边的祖母。母亲那面的外婆现在70多岁了,还很健康呢!”
“哦,不过现在情况可能稍微有点不妙。”翔补充道,“目前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说不定需要住院。说是住院之前想见我一面,我去去就回。”
“当然没问题。”珠绪点点头,“我曾经就收到过母亲说外婆突然生病的消息。当时觉得还健康着呢,也就没怎么去探望。那会儿我还在福冈。结果外婆忽然就去世了,当时真是吃了一惊……”
“别说啦!怪不吉利的!”
“抱歉!抱歉!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翔的外婆肯定没事儿的。一定是特别好的一个人吧!”
“嗯,我外婆可好啦!她是我们家的老祖宗。连我妈妈在外婆面前都很老实,经常被唠叨一番。”
“那倒是,没有比‘阿婆’更厉害的人物了!”
珠绪在说“阿婆”这个词时带着浓郁的冲绳腔。
“我们那个岛上,琉球荞麦面店和杂货铺负责干活的都是‘阿婆’们。在那些阿婆面前,大家都不敢趾高气扬。连市长都经常被训斥,说从他们尿床的时候就认识,别在那装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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