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桃隐刀·铸刀之约(1/2)
山居的岁月宁静却又不免枯燥,转眼又是三天过去,就在夜晚再度来临的时候,桃夭乡的结界再度被人触动。当斩魄来到结界边缘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桃林之中,却是那晚上曾前来求他铸刀的天狐白隐娘。不同的是,那精致的面容已然惨白全无半点血色,遍体鳞伤,尤其是身后露出半条雪白的尾巴,殷红的血液从整齐的断口朝外蔓延,已然浸透那身绚丽的石榴裙。
斩魄倒抽一口冷气,上前确认白隐娘尚有一口气在,方才稍稍放心。正在寻思她为何会伤成这样,一转头却发现白隐娘右手成拳紧握着一个暗红色的管子,但指缝间却隐隐透出红光。很明显,她很紧张手里攥着的东西,以至于人已昏迷却依旧紧紧扣住不放。斩魄费了好大力气才掰开她的手指,待到看清她掌心里的物事,却不由得一呆。那是一个暗红色的玉石管子,由两部分铆接。
他下意识的将管子旋开,只听“呼啦”一声一道刺眼的血色火焰猛的飞扑而出,一旦触及林子里的花树顿时顺着枝条呼啸而上,之前繁花似锦的桃树瞬间变成一只硕大的火炬,将这山野夜幕照得亮如白昼!
“炽天骨!”斩魄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那大开的
管口露出一小段人的指骨,色泽暗红,不停地腾着火焰。他没想到白隐娘当真取来了终南山神虎玄君的宝物,不过细细想来,若非如此,白隐娘也不会弄成这般奄奄一息的地步。
而今形势紧急,斩魄也顾不得多想,依旧塞上玉管揣入怀中,弯腰抱起早已不省人事的白隐娘飞奔回草庐,将她放在榻上,便转身奔向角落的五斗柜,手忙脚乱地翻出些金创药回到白隐娘身边,正要一一料理白隐娘身上的伤口,冷不防手臂一紧,转头看去,只见面无人色的白隐娘居然张开了双眼,手掌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气若游丝地言道:
“……刀……炽天骨……”
斩魄心头蓦然浮起一丝莫名的愧疚,倘若不是他一句言语,也不至于让她伤成这样,他真的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倔强……
“刀……你答应我的……”白隐娘此刻已然精疲力竭,再也无力抓紧斩魄的手臂,只是努力地张开双眼盯着眼前的铸师斩魄,却听得眼前的男人开口说道:“伤成这样还惦记着刀,还是先好好保住你的小命再考虑后面的事吧。”
“你怎能……不讲信用……”白隐娘心中焦急,话没说完,就发现口里被塞进一颗小指头大的丸子,说也奇怪,丸子入口即化,顿时满口苦涩的药材味道,下一刻已然眼前一黑,早已失了神志,软倒在斩魄怀中。
斩魄吁了口气,将白隐娘轻轻放下,转身去屋后打来一盆净水,而后取来一把剪刀,小心地避开伤口剪开白隐娘身上的衣衫,替她清洗创口,敷上止血生肌的草药,再寻来些干净的布条小心地裹好她身上的伤口。等到一切收拾停当,斩魄方才就着榻边坐下,转眼看看沉睡的白隐娘,只见她眉头微颦,原本冶艳的容貌此刻却显得楚楚可怜,几丝乱发贴附在额头,随着呼吸而微微颤动。
斩魄呆呆地看着这精致的容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白隐娘微颦的眉峰。在斩魄的眼中,面前虽然只是只柔弱的狐妖,但这副弱不禁风的身体里却住着一个了不起的灵魂。起码比起一直蛰伏桃夭乡的他要来得勇敢。可是在面对那至高无上的尊神的时候,这种勇敢却无疑会招来毁灭……
当白隐娘再度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事物由迷糊逐渐变得清晰。这是一个陌生而简单的房间,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材味道。窗外露出一株怒放的桃花,有清风拂过,将花瓣带进窗内,轻轻落在榻上。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却觉得遍体疼痛如同刀割,疼痛提醒了她之前发生的事情,这里是铸师斩魄的家,在她九死一生从虎玄君那里盗取了一小块炽天骨之后,负伤逃回了这里,然后……
“炽天骨!”白隐娘突然反应过来,低呼一声,从榻上坐了起来,但很快又缩作一团,被牵动的伤口就好像被撕裂一般。在她勉强适应了现在的身体之后,却意外地发现自己那身衣衫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就连一直系在脚腕上的银铃也不知去向,赤裸的身体上倒是缠了不少雪白的绷带,一件黑黝黝的熊皮大麾堆在榻边的地上,应该是她坐起来的时候滑下去的。榻边的地上还有一堆带血的绷带,想来是有人帮她换下。这里是桃夭乡,能在这里救治她这一身伤的也只有那一个人,铸师斩魄。白隐娘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绷带,忽而脸上一红,除了那些缠得很小心妥帖的绷带,她就跟一个才出生的婴儿没有分别。虽然上次她动过色诱那个男人的念头,可这样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倒有些难为情。
白隐娘抓过那件硕大的熊皮大麾,小心地避开伤口勉强裹住身体,吃力地站起身来,赤脚踩在青石地面上,扶着墙慢慢地挪到门口,却听得细碎的银铃声中一个熟悉却微带调侃的声音:“要换成是我,就躺着不动,免得一不小心送掉剩下的半条命。”
白隐娘抬眼看去,只见斩魄枕着右臂仰卧在草庐前的竹躺椅上,左手将她的银铃塞进了腰间的褡裢。躺椅边架着一堆柴火,火焰缓慢地舔悬在火堆上的一个黑乎乎的砂锅,一缕白烟带出一股分外浓烈的药材气味,就跟一直弥漫在屋子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炽天骨呢?”白隐娘顾不上讨还自己的脚链,只是开门见山的追
问自己拼死盗来的炽天骨下落。
斩魄坐起身来用插在砂锅里的木筷子稍稍搅动里面正在熬煮的药材,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已将那炽天骨放进熔炉冶炼了七天七夜,就快炼化了。”
“七天七夜?”白隐娘吃了一惊:“我居然昏睡了那么久……如此说来,今天已是月底?”
“不是,今天是二月初四。其实你已经昏睡了十一天。”斩魄将砂锅微微倾斜,把滚烫的药汤斟进一只粗陶碗:“只不过我考虑要不要真的铸造这把刀足足用了四天时间。” 白隐娘脸色微变:“明天就是二月初五?”
斩魄笑了笑:“没错,明天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不过你其实还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留在这里避过大劫,并不是非得出去面对赤饕那只老狐狸不可。”
白隐娘微微皱眉:“避?是避一天还是避一世?堂堂天狐后裔岂可如此苟且。”
斩魄叹了口气:“为了区区虚名就选择鸡蛋碰石头,堂堂天狐后裔又岂会如此不智?”
白隐娘面色有些难看:“你倒是孤家寡人了无牵挂,可我还有众多族人,若是我自个儿躲了,他们势必受北疆狐国的倾轧,苦不堪言。” 斩魄摇了摇头:“如此看来,你明日势必要去了断此事了?可惜,可惜,以你目前的伤势,我很怀疑你能否驾驭我用炽天骨打造的妖刀与那老妖赤饕一决高下。”
白隐娘心头一沉,斩魄所言并非危言耸听,但很快她将心一横:
“能与不能是我的事,你只要遵守约定把刀给我就成。”
斩魄端着装满汤药的粗陶碗走到白隐娘面前笑道:“好吧,既然你一意孤行,也唯有悉听尊便。先喝了这碗药,至少明天你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扶着墙跟赤饕一决高下。”
白隐娘看看斩魄手里的药汤,只见色如墨汁,也不知加了些什么药物,热气一腾就越发难闻:“这是什么药?” 斩魄微微一笑:“放心,绝对不是毒药。”
白隐娘迟疑地看看斩魄:“我怎么知道你加了些什么进去?”
“你这只狐狸还真是多疑。”斩魄叹了口气:“是啊,我确实加了些东西,等放翻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有胆喝吗?”
白隐娘闻言白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药碗,硬憋着一口气将汤药一饮而尽:“什么时候可以拿到刀?”她知道他是故意戏虐,倘若他真有什么不规矩的,之前昏迷那么久也早就为所欲为了。
斩魄歪着头打量白隐娘片刻缓缓言道:“好像是我救了你,而你没一句感激,反而三句话不离刀,是不是不近人情了一些。”
白隐娘笑了笑:“我并没有求你救我,一开始你开出的条件是要我取来炽天骨就为我铸刀,而今我做到了,要求你把刀给我才是理所应当。”
斩魄微微眯缝双眼,慢悠悠地欺上前来:“你好像听得不是很清楚,我说的是可以考虑……决定权依旧在我。”
白隐娘心头一凉,继而冷笑一声:“我早该知道你是个出尔反尔的无赖!”
斩魄哈哈大笑:“好啊,那我便就出尔反尔了,你又奈我何?现在咱们的交易得加加价了,这是我说的。白隐娘咬咬牙:“你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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