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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命中注定一无所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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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越彬只身一人,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硬拼肯定是拼不过的,只好对老钱说:“老钱,你可想清楚了,你这么干,是要坐牢的。”

老钱嘿嘿一笑:“照以前,我还真没想过要弄你。要不是伊妍提醒我,我这辈子都要在你手里拿着呢!”

“伊妍?”

“没错啊,伊妍。上次你把她带到出租房,我才知道她是老徐的老婆呢。一听我跟她讲老徐的事,她就急了。有天晚上,半夜里,她偷偷用钥匙开了门,把我们放了出去,临走前跟我提了这么一句,说,实在不行,可以介绍个人帮我摆平你。”

听到这儿,周越彬细细想了想,他把伊妍从澳门送走的那天晚上,伊妍是有机会从他裤子里拿到钥匙的。她就是趁他睡着之后偷了关着老钱那个出租房的钥匙吧?而老钱逃跑的那天,正是伊妍在罗萨的帮助下回到澳门的那一天。

而她说的可以介绍给老钱摆平自己的人,就是老猫无疑了。

“伊妍这个女人啊,真是不简单,为了报个仇,做了这么多局。”老猫突然发起感叹来,“对了?彬哥,你应该知道你最近手里那帮豪客是什么货色了吧?说起来,伊妍能够把这么多炸弹扔到你怀里,这件事我也算是尽了一番力气呢。帮伊妍从阿乐那里偷资料不说,还得帮着罗萨编故事,小时候语文没学好,这回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周越彬眉头一拧。

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想象到,伊妍在得知老徐跳楼的真相之后,是如何利用她在跟着罗萨期间学到的关于叠码仔的一切来设计诸多陷阱;如何故意跟被罗萨抛弃的那些炸弹接触,教他们看起来像个富豪;如何帮助抓住老童和老钱的软肋,帮这一个需要钱,一个需要命的赌鬼“出谋划策”;如何察觉出他跟老猫之间的嫌隙,让老猫反咬他一口;在知道阿乐是用什么方法调查她的背景之后,是如何师夷长技以制夷,让那帮华侨成为阿乐和周越彬眼中的超级客户……

总之,伊妍把她在澳门所获得的一切,包括痛苦,都组织起来,用来报复他了。

周越彬想要恨她,但此时,他脑海里出现的,全都是伊妍的音容笑貌。

她刚来澳门的时候,第一次坐上赌桌的时候,为了赌疯狂魔怔的时候,为老徐的死而痛苦的时候,她决定与周越彬为敌的时候,以及这段时间,她每天待在他身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

她在想些什么呢?这个为了报仇,不惜把自己的身家也赔进去的女人。这个为了博得周越彬的信任,把自己的身体也奉献出去的女人。

难道她就真的没有爱过自己,哪怕是在某一个瞬间吗?

周越彬想亲自问问她。但现在看来,他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老猫吩咐几个小弟把周越彬锁住,拿出了事先已经准备好的塑料绳把他绑了个严严实实,然后跟老钱商量起从哪个关节开始截的问题。

“说实话,难道真的不能把他丢到海里去吗?那样的话,我才放心啊。”

“妈的,那是杀人,你给我的钱只够做这些。”

周越彬听到他们说着这样的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希望不要扔到海里去吧,他希望自己的结局至少跟老王有些区别。

正在老钱决定完毕,老猫砍断周越彬左手食指第二个关节,而小千叫了一声:搞到外面去弄,老猫提着他准备开门的时候。门反而被人撞开了。

进来的是阿乐,以及包括肥田在内东哥的几个手下……

3

阿乐的车把少了一个指头的周越彬放在了西湾大桥的桥墩底下。

离去之前,阿乐说:“是伊妍告诉我你在老猫手里的。我没有办法,只能跟东哥坦白了这段时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想,他以后应该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我不知道你会谢谢我还是骂我,但是,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伊妍呢?”

“她趁我找东哥,威胁东哥说要报警,东哥放她回内地了,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她呢,报了仇,又从你身上拿回了她的钱,跟罗萨分完赃,还留在这里干嘛呢。”

“哦。”

周越彬心想,能够做到全身而退,伊妍的算计还挺严密的。

阿乐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忽然去拧车钥匙,又忽然停下来。终于对周越彬说:“东哥找到阿莲了。她应该听你的话去菲律宾的。”

“她没去?”

“没去,东哥没怎么找她,自己逃到路上,被撞死了,奶奶个大三巴。”

周越彬并没有接着往下问,只是颓然地站在草地上,湿漉漉的草叶在海风的吹拂下扫荡着他的裤脚,让他感觉自己也在跟着海风摇晃。

沉默了片刻。

“对了。”阿乐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东西塞到周越彬的手上:“这是伊妍叫我留给你的。”

周越彬摊开手掌一看,是一块红色的筹码,面值10000。他茫然地看着阿乐:“什么意思?”

“这她送给你的礼物,说是给你吃蛋挞的。”

“她还挺会讽刺人。”

阿乐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告诉你,先拿在手上,一定要想好往后的路怎么走,再下注。希望你不要做那个最坏的决定。”

其实每个人都有欲望,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个筹码,只是有的人能够保持理智,看清楚眼前的形势,一辈子都没有把这个注下下去。而有的人,随手一丢,就失去了全世界。

周越彬忽然笑了笑,扬了扬手让阿乐走。

阿乐想了想,从自己裤兜里拿出钱包,把里面的照片、剪发卡、美食卡等等这些对周越彬来说毫无用处的东西都抽了出来,然后把几千块现金以及几张储蓄卡连带钱包都塞到了周越彬的手上。

“彬哥,去买张飞机票吧,这些钱还可以帮你安家。今天晚上,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查到你的出境记录,但就只有今天晚上。”

周越彬端着钱包,抬头正视了阿乐的双眼良久,又低下头去,抬手扬了扬。

阿乐的车终于驶离了周越彬的视线。

眼前这条在夜色下看起来仿佛是盖了一床黑纱的西湾,是周越彬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赌台。

他手里捏着的这枚来自新葡京的红色筹码,面值10000元,色泽陈旧,面目斑驳,看样子是在几百个贵客厅里、几千张赌台上以及几十万个赌客手中流转过一遍才到了周越彬这儿的。这枚筹码,也是周越彬作为叠码仔在澳门这个小岛上跌宕了十多年奉献了十多年之后,澳门留给他的唯一的遣散费。

此时正值新年,周越彬身后不远处,澳门本岛上,莲花盛放状的新葡京娱乐场、神似三色筹码堆垒在一起的美高梅娱乐场,后面的永利、银河以及金沙娱乐场,一个赛一个灯光辉煌,流金溢彩。这些澳门的地标好像是赌场里围在周越彬身后的看客,他们借助一波高上一波的新年焰火,一声紧过一声地催促周越彬下注。

作为一个混迹赌场多年的叠码仔,周越彬知道此时自己的状态是一个赌徒所能具有的最差状态:西装上衣在逃跑过程中,不知道落到了哪里,所以他只穿了一件红色的衬衫,下摆不仅没塞进皮带,而且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什么东西挂走了一片布。皮鞋有好长时间没有上油,在此前的几番挣扎中,好几处皮面被磨开了花;他的左手食指从第二个关节处断掉了,剩余一个关节被他的另外几个手指紧紧窝在手心里,可还是止不住血,一滴一滴顺着他手掌的生命线流出来,掉落在他所站的防洪水泥墩上;再有,就是他红彤彤的双眼,那种红,好像是有人刚用金刚顶挤压过他的脑袋,眼球要接近爆裂时才能呈现出来的那种红。他这样的状态,要在一般的赌局,别说是贵宾厅了,就是中厅,甚至是角子机,保安都未必允许他近身。可今晚,谁都没资格阻止他玩下这一局。

周越彬战战巍巍站在澳门的冷风里,对面是珠海,脚下是他考虑投身其中的西湾的黑色海水。他这一局要下下去的,不是筹码,而是自己的命。

他已经无路可逃,也无路可返。他身后的居民楼栋栋灯火阑珊,看起来温馨感人,实则危机四伏,那万千窗户其中的某一扇里面可能关押着一个身败名裂无力偿还赌债的赌徒,那扇窗户照耀出来的灯光不是住户为晚归的家人所点亮,而是逼债的人为了让赌徒看清楚他们把刀尖插进他指缝的全过程而亮。周越彬几乎不敢数,到底有几扇那样的窗户是罗萨那帮菲律宾叠码仔为他准备的。身后的马路,也退不回去半步,因为根本不知道“老爵士”的打手们都埋伏在哪棵发财树下面。叠码仔的圈子?他更回不去了,想都不用想,离了东哥那里,不会有赌厅收留一个把事情搞砸的叠码仔的。

而内地,家乡,他为自己往后离开澳门所做的准备,也已落入他人之手。现在,恐怕已经被变卖了吧。

思来想去,就只能效仿那些被扔在赌桌上之后一去不复返的筹码,让自己也像它们一样被投进这黑色的、深不可测的海水里了吗?周越彬让那枚红色筹码从他手心里滑落,筹码跌在水泥墩子上,没有停止动弹,晃了几晃,居然又立了起来,一路沿着斜坡往下滚了去……

筹码一直滚到海岸边,倏然被一卷从黑暗里疾驰而来的海浪裹挟而去。

果然,投了个下下注。周越彬摇了摇头。既然伊妍让他做出选择,那他的选择就是这枚筹码的选择——如果在岸上再也没有机会立住,宁愿投身大海去做一具无根却醒目的尸体。

这么想着,周越彬沿着刚才筹码滚去的方向迈了几步,这期间,有关澳门的一切在他脑海里快速闪现,金银流光,好像头顶一座金山融化了,滚烫的岩浆在他眼前流坠而下。过往的风光种种,照得此刻的他面红耳赤。

又迈下去一脚,脚趾头已经被海水打湿了。周越彬一个激灵,他突然想到,老王当年在坠海的瞬间,脑海里必定也闪现过那些空中花园兔女郎。尽管周越彬在走到这一步之前,做过很多努力,包括戒赌,包括在内地投资,来避免步上老王的后尘,但是挡不住半路杀出来一个伊妍,她就像一颗掉到他生活中的催化剂,没怎么费劲就再次勾起了他的赌瘾,点燃了他自毁的引子。到头来,他最终还是要变成另一个老王,永远走不出澳门吗?

即便是在结果上相差无二,但在形式上,周越彬总可以与老王有所区别的。

此时,海浪又涌了回来。那枚已经消失了的筹码从黑暗中折返,被浪头拍在了砂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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