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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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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一位代理妻子的丈夫起诉了马斯特斯和约翰森中心,公共媒体对性交机器的性能也多有诟病,研究者便决定不再继续此类实验研究;不过由于马斯特斯和约翰森的功成名就,美国又开了几家性治疗诊所,代理妻子们并不会失业。有些诊所里,会给情侣提供如何互相爱抚的教学,还有指导影片表现不同技巧带来的快乐,这些影片比第四十二街的影院里放的色情片更露骨。

美国换妻人士大多是已婚已育的中产阶级,据某个波段交易的期刊统计,全国交换伴侣的夫妻数量超过1万对;而且在一次对美国心理协会的演讲中,心理学家、作家阿尔伯特·埃利斯博士说婚姻可由“健康的通奸”而得到改善。据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说,集体裸体对个人的身心也有益,他认为在裸体露营和裸体公园里,人们可以从层层包裹的衣装和盔甲下解放出来,更加接受自我,坦白真诚。

60年代期间,盛行裸体混浴和按摩,在北加利福尼亚的艾莎林治疗中心就有这种“成长中心”。这是个豪华的疗养院,藏在俯瞰太平洋的悬崖峭壁之间。在这里,赖希的精神依旧活跃,工作人员负责举办许多性感的讨论会,几千对中产夫妻都来参与,这里成了一家年入上百万美元的企业。大多数的新式疗法都多少源自赖希的作品——生物能学、相遇疗法、敏感度训练、原始疗法、罗尔芬健身法 [65] 、按摩疗法,这些在艾莎林都能见到。中心最出名的治疗师是弗里德里希·s佩尔斯医生 [66] ,他是德国难民,“二战”之前是赖希的病人。

像赖希一样,佩尔斯也对弗洛伊德的“谈话疗法”不满意,有许多刻板遵循弗洛伊德教诲的医生,在佩尔斯的眼里,都是“自缚手脚”——就像是“越南伪善的天主教徒攻击犹太科学”。佩尔斯的疗法强调用新方法获得更自由的身体运动,更多自我意识,更完整的表达,以及“生命感受”。佩尔斯认为,很多人对头脑太执着,却疏远了身体,他补充道:“我们需要放下思考,诉诸感受。”

艾莎林这类机构信奉的思想和约翰·威廉森的态度是相通的,不过威廉森比赖希的追随者走得更远,想用性试验改变社会与政治的结构——为了那些愿意追随他的夫妻,他想尽快建立自己理想中的社区,消灭双重标准,消除女性的从属地位,营造性爱自由和彼此信任的气氛,人们不再需要占有欲、嫉妒、罪恶感和谎言。威廉森感觉,现在正是干一番事业的大好时机;社会不停动荡,人们愿意接受新思想,尤其是在加利福尼亚,无数趋势和风格从这里风行至全美。

如果成功,他的项目也可以赚钱——就像艾莎林,或是那个由前酒鬼成立的西纳农戒毒所一样;或者至少能得到大笔的投资,使社区具有偿还能力,像金赛机构和马斯特斯及约翰逊性诊所一样——同时也能帮助建立健康、平等的社会。不过当务之急是要组织起核心成员,几个能帮助他开展工作、最终能在人们生活中成为“改变因子”的亲信。他已经想好了几个人选,三年前他来加州时就认识的朋友。他们大多二十七八岁,要么是三十出头,在大公司上班,婚姻不幸或是已经离婚,不安于现状,喜欢冒险。他考虑的几个男人里有工程师,是靠着加州的国防工业谋生的保守人物,他们极度厌倦了目前的工作和生活,似乎可以接受剧烈的改变。

威廉森想到的女人里有阿琳·高夫,之前在休斯航空两人有一次短暂的偷情,之后关系也不错。他也和自己公司里两个女同事关系很近,其中一个还是特别漂亮的空姐。不过,在他看来,项目里最重要的人——后来他将其命名为“协同计划”,就是芭芭拉·克拉默。

旧金山之旅后的几个月里,威廉森慢慢意识到,芭芭拉身上有许多品质,其实就是协同计划希望女性达到的目标:她事业成功,个性独立自信,践行性爱自由,依心情有时还富有侵略性,而且不怕被拒绝。她有些像《阿特拉斯耸耸肩》的女主角达格妮·塔格特,不过还好,她不是女性精英主义者,所以很适合做中产阶级年轻女性的榜样,帮助威廉森吸引这些人加入协同计划。他把芭芭拉看作中产阶级变革中的新女性原型;而且,从相互促进的角度来看,芭芭拉也恰好适合他——她的长处弥补了他的缺点,反之亦然。她善于言辞、有行动力,而他擅长论理、孤独内省;她也许头脑没那么精明,眼光没那么长远,可是做事直接,效率高。她从不拖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27岁她就打定主意不要孩子,原因是看到她不幸的母亲,和离开密苏里州乡下后见到的养孩子的女人。可芭芭拉依然想变得更女性化,更温柔,更敏感,她向威廉森承认,自己有时会对某些女人产生性冲动。威廉森劝她不要压抑这种感受,要带着自我觉醒的目的来探究它;1966年夏天,他们结婚不久——两人商量好要举办婚礼这种传统的仪式,为非传统的生活方式营造社会可以接受的伪装——约翰·威廉森决定全面考验一下芭芭拉对于婚姻性多元的接受程度。

他们离开洛杉矶,去阿罗黑德湖过周末的几小时之前,他告诉芭芭拉会有个年轻女人同行,是他办公室里的职员,叫卡罗尔,以前是空姐,他在认识芭芭拉之前和她约会过。芭芭拉看起来热情不高,他便安慰她说卡罗尔特别有女人味、有魅力,又说,芭芭拉和她做朋友一定有益有趣。

芭芭拉以前听他说过卡罗尔。他的口气总是很怜爱,可从没透露出现在还和她认真交往的意思,也看不出以前两人有什么严肃的关系。芭芭拉的想象里,卡罗尔就像自己做前台时那样,是平庸企业的漂亮门脸,年轻又天真,把约翰看作父亲一般的角色;她和无数别的女人一样,被他吸引,因为他不像无数别的男人:他会认真听她说话。

那天傍晚,见到卡罗尔之后,芭芭拉修正了自己的想象。她是个又高又瘦的金发美女,一对黑眼睛,身段优雅,怎么看也不像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她态度相当镇静,不过既不傲慢,也不矫情。她好像真的很高兴见到芭芭拉,说从约翰那听到芭芭拉是职业女性,十分佩服;三个人驱车去阿罗黑德湖的路上,卡罗尔同约翰谈起公司的事和两人共同的朋友时,都不忘让芭芭拉参与谈话。

可是,尽管卡罗尔做了这么多努力,芭芭拉仍然觉得不舒服,她在社交场合碰到女人就总有这种感觉;虽然她内心里恋慕她们,却不能自如地和她们交往,她自己十几岁时是个假小子,后来也很少和女性打交道,所以没什么经验。她唯一一次交上的女性朋友,就是弗朗西丝,而那段友谊以悲伤和痛苦收场,直到现在,想起弗朗西丝宣布要结婚、搬出公寓的那刻,芭芭拉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有那样奇怪、充满敌意的反应。

芭芭拉坐在车里,觉得有些惊慌,她感到在约翰、卡罗尔和她这三个人中,自己格格不入;还感到他们俩已经背着她商量好了周末的计划。丈夫一提起卡罗尔要来,她就开始琢磨他的意图,现在呢,她觉得马上就要面临是否接受卡罗尔当床伴的选择题,也可能没得选,只能旁观丈夫拥抱着卡罗尔,证明他平时常说的观点:朋友间完整、公开的性不会干扰婚姻的深层意义。

夜幕降临,他们来到了阿罗黑德湖。芭芭拉看到房子里有两间分开的卧室,松了一口气。行李还没收拾好,约翰就说要赶在餐厅关门前去吃晚饭。三人喝了几杯酒,吃过可口的晚饭,轻松愉快地聊了会儿天,芭芭拉觉得放松了一些;但吃过饭、回到住处,她看到卡罗尔和约翰把行李放在了一间房里,开始轻松地脱衣服。

芭芭拉留在起居室,惊呆了,沉默着,徒劳地等着有人向她解释。她太骄傲,绝不开口说自己不舒服,又太震惊,连想法都理不清,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卧室敞开的门。她听到他们把衣服挂进衣柜里,轻声交谈。门是敞开的,约翰无疑在说随时欢迎她加入,可他也不来哄她进去,怎么做完全看她自己。

这是个迷惑、艰难、让人害怕的时刻,从结婚起约翰就一直对她讲开放性关系的好处,可芭芭拉此时的不确定感丝毫没有减轻;同意约翰说的理论是一回事,现在和刚认识的女人把这理论付诸实践可大不一样。芭芭拉犹豫得越久,越感到自己不能、不愿意走近那扇门。

她感到麻木、眩晕,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站起来,走进了另一间卧室。她关上了门。这会儿已经过了午夜,她又累又冷。她想起行李箱还在起居室里,可不想去拿。她慢慢脱掉衣服,搭在椅背上,爬上床,想要睡觉;可是含着泪,听着那两人做爱的声音,到天亮也没睡。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丈夫用轻轻的触碰和温柔的吻叫醒了她。卡罗尔在他身后微笑着,端着早餐盘,很快,两人都在床边坐下,抚摸着芭芭拉,安慰她,好像她是大病初愈的小女孩一样。芭芭拉觉得既奇特,又尴尬。约翰说爱她、需要她;芭芭拉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提议吃过早饭一起去湖上游泳、滑水,可芭芭拉说想在床上多待一会儿,让他们先走,之后再会合。

下午,她在木屋里待了一阵,又出门在阳光和新鲜空气里散了很久的步,恢复了冷静。她并不生卡罗尔和约翰的气,不过这个周末确实开启了她婚姻的新阶段;奇怪的是,她没有惊慌和受威胁的感觉,反而觉得更满意,更自由。对性爱和身体快感,丈夫帮她去除了某些不可名状的恐惧和浪漫幻想,也把快感和婚姻之爱的意义区别开来。她丈夫昨夜和另一个女人有了性关系,芭芭拉从震惊中恢复之后,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今天早上约翰当着卡罗尔的面说了他爱她,芭芭拉相信他,因为事到如今,没有撒谎的必要。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坦诚开放,不仅扩展了他的世界,也让她见识到更多。她知道现在可以随自己的愿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必担心他有敌意。她觉得他应该没有。他厌恶私下偷情、无意义的占有欲和嫉妒心,昨晚,他就激烈反抗了几百年来财产与欺骗的古老传统。她承认,感到震惊的同时也感到了刺激。她与一个不同寻常的男人结了婚,这个人神秘、有趣、无法预测、性格沉静;他说爱她,需要她。

她散过步,平静了许多,回到木屋里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她就去餐吧找约翰和卡罗尔。约翰看到她,微笑着挥了挥手,她走近了,两人都站起来拥抱了她。很快,芭芭拉就感到,和卡罗尔在一起轻松自在,与和丈夫在一起时没多大区别。虽然餐吧里人很多,又吵闹,三个人坐在一起喝酒谈话,却感到一阵特别的温暖。这顿有红酒的晚餐对于芭芭拉来说,是几小时愤怒和焦虑的欢乐收尾;这时她绝不会料想到,生活的复杂程度会成倍增加。

快11点钟,晚餐结束了,突然有个男人来到了他们桌旁,是芭芭拉过去喜欢的男人。这人是她丈夫的朋友,叫戴维·施温登,是个工程师;他是约翰在洛杉矶认识的少数几个未婚男人之一。今年早些时候,芭芭拉和约翰去弗雷斯诺附近的派恩弗拉特湖滑水时见过他,注意到他强壮而优美的线条、运动员般的体格,以及有些害羞、冷淡的个性。戴维·施温登在道格拉斯飞机公司工作,某个周末,他很快修好了一台坏掉的快艇发动机,约翰便看出他机械手艺不错。从那时起,约翰就和戴维熟络起来,带他吃午饭,下班后也时常见面。现在,在阿罗黑德湖,戴维坐到了芭芭拉身边,没有打招呼,可从她丈夫毫不吃惊的神情看,一定是知道他要来。虽然还不太明白戴维来这里的意图,但凭着对丈夫的了解,她知道这次造访一定有目的,到了时候就会显现出来。

与此同时,芭芭拉有一种无忧无虑的顺从心情,和戴维亲切地聊着天,虽然也察觉到他有点儿不舒服,话不多。他呷着杯里的酒,说话很少,听得也漫不经心,大部分时间都是约翰和卡罗尔在说话,周六晚上人多,越来越吵,很难听见在说什么。戴维好像在心里斗争要不要留在这里。半小时之后,约翰买了单,要起身离开,戴维便说自己该走了;可约翰劝他和大家一起回木屋去,芭芭拉也对戴维笑着,希望自己的笑容有安抚的效果。

几个人回到木屋,早就过了午夜;在起居室坐了一会儿以后,芭芭拉说要去煮咖啡,让戴维帮忙把角落里的小炉子点上。等着水烧开的时候,两人就站着聊天,身心都被对方吸引了,完全没注意到约翰和卡罗尔悄悄离开了房间。戴维转过身,发现沙发上没人,好像吓了一跳。

“约翰哪儿去了?”他问。

芭芭拉看到卧室门关上了,便用新学会的无所谓口气说:“他跟卡罗尔在一块。”戴维询问地看着她,她又匆忙补充道,“没事的。不用担心。”

“可我该走了吧?”

“别,不要走,”她很快地说,“我想要你留下。”她走近他,用双臂环住他,说丈夫想让他晚上住在这儿,她自己也想。她的手伸到他身后,关上了起居室的灯,她拉住他的手,带他进了自己的卧室。她关上门,立即就开始脱衣服。

那晚和戴维做爱,清晨又做了一次,芭芭拉感到了极大的放松和毫无顾忌的快乐;她对这事既没有罪恶感,同丈夫的爱情也没有产生隔阂,她觉得正相反。和约翰一起,她收获了更高层次的亲密感情,她也相信,前一晚她和约翰在不同的房间、与不同的人一起分享了爱与信任。

与另一个男人睡过以后,她对约翰的爱非但没有减少,她还确信自己更加爱他。她起床吃早餐、离开熟睡的戴维时,在起居室里迎来了丈夫赞许的微笑和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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