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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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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消逝在山后的时候,几十辆汽车爬上山路向砂岩驰去——开着外国轿车和敞篷车的贝弗利山探险家们,身着古驰鞋和裁剪合体的细帆布衣裤;旅行车和私家车载着发型时髦的情侣们从山谷和奥兰治县绝尘而来;大众牌巴士和丰田牌轿车从托潘加下区和威尼斯海滩运来长头发的年轻人,他们将车停在砂岩地产西角之后,不忘拿下悬挂在烟蒂夹上的大麻烟,吸了最后一口。

到访者即便在进主屋之前,从正门旁巨大的落地窗中已能看出派对开始的迹象:马车轮形的吊灯悬挂在屋梁上,灯下大家庭的成员和早到的客人们手拿饮料站着聊天;巨大的砖石壁炉中火焰熊熊;而在屋正中惯常的位置上,扈从环绕之中,安坐着那位壮硕、金发的君王,全身赤裸。

约翰·威廉森点点头,向新到者中的熟人轻轻微笑;但他们得先获得芭芭拉允许才能进入屋子接近约翰。芭芭拉站在一张登记桌后,手里拿着笔,浑身上下只戴着一副眼镜——这副平常的金边眼镜和她书记员般的面容很相配,却愈发反差衬托出她小巧坚定的下巴下,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如繁花盛开般迷人的身体。

芭芭拉并不乐意做守门人的工作;她更想做适合她砂岩第一夫人身份的轻松点的事——但没人能像她那样高效地完成这微妙的任务:她需要巧妙而坚决地挡下非成员和徘徊的不速之客,拖欠会费的、没带异性同伴的,以及因违反俱乐部规定被暂停身份的成员也被她拒之门外。要是换一个男性家庭成员来拦,被拒的人可能会暴烈地反抗,要是换奥拉利亚这样不那么令人生畏的角色,又可能遭受花言巧语以求通过。芭芭拉简明务实的风范似乎把门口的冲突减到了最少。她虽然一直很礼貌,但明显不会为心口不一的奉承、男子气概的显扬、暗示的威胁,甚至是公然挑衅所动。有一件轶事把她镇定自若的天性彰显无遗,尽管可能被夸大了,但这故事被砂岩成员们愉快地传唱。一次,芭芭拉开车经过峡谷的时候,看见一个挣扎的女人被推到路边一辆车上骚扰,那男人显然是想强奸她。芭芭拉把车停在路边,跳出来,无畏地走近喊道:“放开她!你要是想操谁,可以操我。”那男人大吃一惊,迅速就畏服撤退了。

但芭芭拉要是愿意,也可以非常妩媚娇柔,尽管她在门口时是个严厉的哨兵,也并非毫不通融:她有直觉,欢迎那些虽是不请自来却可能对砂岩有用的人,或至少是身份体面能被介绍给她丈夫的人。砂岩越来越富庶、越来越放宽俱乐部经营方式后,很多只身前来的被偏爱的人也可以入内,成为荣誉会员,因为他们的到来,意味着其在智识方面认可威廉森夫妇的研究方法和目标,就算不是认可,至少也是饶有兴趣。

有几个晚上他们围聚在壁炉边交谈,穿着或多或少,有的时候全裸。这里有英国生物学家亚历克斯·康福特,他之后写了《性的愉悦》;心理学家和作家菲莉丝和埃伯哈特·克龙豪森,他们将在旧金山创立色情艺术博物馆,展示其广泛收藏中的精品;婚姻咨询师威廉·哈特曼和玛丽莲·菲西安,经常被称作西海岸的马斯特斯和约翰逊;纽约邮报集团的专栏作家麦克斯·勒纳;曾是洛杉矶公羊队橄榄球明星,现在是诗人和演员的伯尼·凯西;兰德公司前任雇员丹尼尔·埃尔斯伯格和安东尼·拉索,他们已经复印了五角大楼文件,正被联邦调查局秘密调查;艺术家、女性主义者贝蒂·多德森,在纽约威克沙姆美术馆的个人展上,她描绘情欲的壮美画卷令参观者眼花缭乱、惊叹不已;格罗夫出版社的编辑肯特·卡罗尔,正计划拍摄和发行关于砂岩的纪录片;性学研究的专业作家爱德华·布雷赫尔,马斯特斯和约翰逊的密友;洛杉矶《自由报》主编和前业主亚特·昆金,1969年他吃了官司,被罚53万美元,因为他刊印洛杉矶毒品贩子的姓名住址,这件事导致他将报纸卖给了马文·米勒,一个性文学出版商,后来米勒自己在一个色情读物官司中被定罪,这案子上诉到了联邦最高法院,以里程碑式的1973年“米勒判决”告终。就是这案子中的观念威胁到全国所有自由的性表达,取代了1957年反对考姆斯托克且广受赞扬的“罗思意见书”。

尽管砂岩的起居室有时像个文学沙龙,楼下却仍旧是寻欢作乐者的欢场,那里的景象和声响,就算很多访客熟谙性爱艺术和文学之道,也从没想象过会在同一个晚上同一屋檐下遍览。

走下铺着红毯的楼梯,访客进入一个半明半暗的大房间,在那里会看见,斜倚在有垫褥的地板上、沐浴在壁炉橘黄色光晕里的满是阴影覆盖的面庞、交缠的四肢、丰满的乳房、张开的手指、上下移动的臀部、闪光的后背、肩膀、乳头、肚脐、金色长发散开在枕头上,粗黑的手臂抱紧软白的屁股。叹息、极乐的叫喊、交合的肉体相互撞击和吸入的声音、笑声、喃喃低语、立体声音乐、燃烧的黑炭木噼啪作响。

访客的眼睛适应黑暗后会更清楚地看到众多形态、尺寸、质地、色调:有些伴侣盘腿坐成一圈休憩闲聊,仿佛在沙滩上野餐;其他的以各种体位抱在一起……

屋子一角,在墙壁上急流而过的旋转光线中,点缀着裸体迪斯科舞者黑色的剪影。……有各种各样的身体,像高级时装模特那样的,像橄榄球后卫的,像瓦格纳歌剧女高音的,速泳运动员的,或者肌肉松弛的学者的;文了刺青的胳膊,平安珠,足镯,生命之符 [111] ,细小的金腰链……美国再没有其他房间有这样的景象,仿佛一剂视听催情剂,耶罗尼米斯·博斯画作的活人展现。

所有美国清教徒想判为非法,想审查,想藏在反锁的卧室门后的一切,都在这间成人游戏室里展览,那里很多男人第一次看到其他男人勃起,很多夫妇看到自己的配偶与新情人交缠在一起,被刺激、震惊、愉悦、悲伤等情绪交替占据。就是在这儿,一天晚上约翰·威廉森看到芭芭拉被一个英俊健壮的黑人满足,有那么焦虑不安的一会儿,他沉浸在少年时期对南方乡下人的情绪里。

生物学家亚历克斯·康福特医生常常全身赤裸,挥舞着雪茄,穿过整间屋子在俯卧的身体间闲逛,那专业的神态仿佛鳞翅目昆虫学家挥舞着捕虫网在田野上漫步,又或鸟类学者在海浪间追踪一种稀有的燕鸥。康福特医生头发灰白,戴着眼镜,面孔像猫头鹰般严肃精明,身体保养得很好,他不怕羞地被情侣交合的场景和他们的柔情低语深深吸引,认为那既迷人又充满无穷教益;只需稍加鼓舞,在把雪茄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后,他就会加入一群友善的身体,为这欢愉添砖加瓦。

康福特有个好姓 [112] ,在人群中怡然自得,也能让初次接触聚众裸体和性交而紧张局促的人舒缓下来。在医学同行中他是稀有的能把对病人亲切的临床态度带到纵欲聚会中去的人。安抚人心、诙谐幽默、博学广知但从不自命不凡,康福特博士的镇静和愉悦对身边人产生的影响体现在几乎没人注意到他用来熟练地做群体按摩的左手上其实只有一根健壮的大拇指。30年代只有14岁时,他在英格兰家中的实验室里,一次过于热切的火药实验,炸掉了他的其他四根手指。尽管失去这些手指最初令他消沉压抑,“罪的错觉”久久缠扰,令他寝食难安,也严重限制了他演奏钢琴的精湛技艺(虽然如此他仍旧会弹),却不妨碍他未来成为一位产科医师、诗人、小说家、丈夫、父亲、bbc的战时无政府和平主义哲学家、老年学家,以及身体力行的性学研究者。

事实上,那场事故之后的十年中他出版了十本书。第一本从15岁时开始写,是描述他乘坐一艘希腊船游历南美洲的游记;第十本是关于“二战”时法国陷落的小说,写于24岁,那时他已经在名人录上榜上有名。其时他也作为医学学生从剑桥毕业;几年后成为执业产科医师,他发现,自己受伤的手和灵活的大拇指在施行子宫内翻修复术时倒颇有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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