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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 随叫随到的瘾君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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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特街布满雪花。十二月初的暴风雪已经来临,天气预报说积雪厚达25厘米。这时下的是那种潮湿的融雪,分量十足,铲雪的时候得一小块一小块挖,否则很容易闪到腰。拉马尔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喝着速溶咖啡,把手边的工作放到一边。

刚和孩子们漆完帕特里斯的旧房子,拉马尔就打了通电话给谢伦娜,她马上赶来验收。扫视了公寓一遍后,她摇摇头,给出评价:“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做这他妈的什么烂工作来敷衍我!”

“我做这工肯定不止260元,”拉马尔不甘示弱地拉高嗓门,“为了帮你油漆我可是跪在地上爬来爬去!现在你这样搞我?”

谢伦娜火大得掉头就走。几个小时后,拉马尔主动拨了她的电话号码。他求谢伦娜让他把工作做完,让他把孩子们没涂到的墙面补好。“拜托,”他在电话上说,“我不喜欢欠人东西。”听他这么说,谢伦娜决定给他机会。拉马尔若想保住现在的公寓,就只能靠这次了。

拉马尔喝完咖啡,扣上义肢。他拿起拐杖,开门踏上前廊,眼前的雪让他表情变得有点狰狞,他得紧抓着阶梯栏杆,否则很有可能会跌倒。外头的人行道上,米奇正卖力地铲雪。看到拉马尔在前廊阶梯上举步维艰,米奇停下手上的工作,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最后米奇并没有伸出手,所幸拉马尔没事,他还顺势帮忙米奇推了几下雪铲。

等拉马尔说要回楼上的时候,米奇问他需不需要搭把手。

“来吧。”拉马尔欣然接受米奇的协助。

到了二楼,米奇看着自己跟家人被驱逐前的旧家。

“你们今天不用上学吗?”拉马尔会这么问,是因为这天是周二。

“我睡过头了。”米奇答道。他正在读小学四年级。

“啊,小朋友,没读到书很可惜喔。”

米奇低头。“我们今天是美术课啦。”他说。

“可是美术可以让你赚大钱啊,你不知道吗?你长大可以当个……嗯……那个叫什么,艺术家?还是建筑师?”

米奇露出灿烂的笑容,拉马尔则开始拿刷子粉刷食物储藏室。为了要刷到底下的部分,拉马尔解开了义肢,好方便在地板上爬行。米奇尽力帮忙,他会递抹布跟滚筒给拉马尔;态度之积极,仿佛他正在一份工作的试用期。拉马尔在地板上动弹不得的时候,米奇会帮他把拐杖取来。

“弟弟,你妈妈跟其他家人在哪儿?”拉马尔问。

“妈妈?她去找达斯(dace)拿她的食物券,”米奇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帕特里斯的食物券跟男朋友,“达斯把她手头的食物券都拿走了,害她没东西可吃。所以啊,然后她的券……”

“米奇,好,可以了,”拉马尔尽可能温柔地打断他,“其实你说她出门了就好。妈妈的事不要到处跟人讲,知道吗?你要知道我是你们的朋友,但其实我也不想知道太多。”

虽然似懂非懂,但米奇还是缓缓点头。

拉马尔在地板上挪动着身体,然后暗暗地咬着牙,举起油漆刷。时间越来越接近中午,拉马尔满头大汗,呼吸也越来越沉重。他祈祷着自己能再挤出点气力:“上帝啊,拜托你今天要让我撑过去。”

“这太夸张了,拉马尔。”米奇想说点什么来安慰拉马尔。

“不,社会就是这样,人们能压榨你多少就压榨你多少,没有在客气的,米奇。”

工作完成后,拉马尔把脚装回去,折返到自己的公寓。他从家里拨了通电话给谢伦娜,通知她房子漆好了。谢伦娜没有给他任何承诺,只是说晚点会过去看。她最后还补了一句要拉马尔把地板拖干净。

到了傍晚,拉马尔家附近的孩子王巴克来了。他注意到拉马尔浑身都是油漆的痕迹,有点疑惑地问:“我们不是把楼上都刷好了吗?”

“她要我去把上头的食物储藏室给漆一漆。人就是爱贪小便宜啊。”

“好耶,老爹!”巴克笑着说。他以为拉马尔跟他儿子可以继续住下去了,觉得很开心。

拉马尔叹了口气,然后按按膝盖下方,像在揉擦一块旧伤。“不过他们不会付我钱的。”拉马尔说。

“这怎么能不付钱!”

“算了吧,他们找瘾君子来干一样的事情,根本花不到什么钱。”

拉马尔知道自己的辛苦被便宜卖给了谢伦娜,但他也知道,更廉价的人力比比皆是。旧城区的房子遇到管道坏了,屋顶漏了,房间需要粉刷了,聪明的房东不会拨电话给专业的修理师傅,他们的口袋里有两种什么都愿意做而且不用白不用的人选:房客和找不到工作的人。菜鸟房东会嚷嚷着他们“认识某个很厉害的管道师傅”,但有经验的房东会说他们“知道可以找谁来”。拉马尔知道谢伦娜“有一堆可以找的人”,所以他心里有数,她不太可能让自己续住。他之所以接着把油漆活儿做完,是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巴克皱起眉头,看着外头的雪说:“不会吧,老爹。”听他的口气有些不可置信。

“瘾君子!”拉马尔吼出口,“瘾君子把整个市场都破坏了。现在就算把公交车月拿去变现,都卖不到好价钱了……我跟谢伦娜争好久才争到260元的价码。但她肯定觉得有人100元就愿意做,而且是做全套喔,从裸墙开始弄到漆面漂漂亮亮。”

隔周周二,拉马尔醒来时屋子是暖的。冬天为了御寒,他一整晚让燃气炉嘴开着不关,这是密尔沃基北部常见的做法。对像拉马尔这样住在漏风的双联式公寓、暖炉又老旧的人,这算是一种变通之道。已经过了一周,但谢伦娜完全没有动静。

拉马尔最习惯的早餐组合是速溶咖啡配烟。但因为卢克和埃迪留在家里没去上学,所以他充当家庭煮夫,做了煎蛋跟热玉米粥。培根的香气能唤醒两名孩子。隔一会儿,巴克也加入早餐的行列,好像他从街尾就能闻到拉马尔下厨的香味似的。

后门被轻轻敲着,其中一个孩子跑去开门,门后是新搬来的邻居卡玛拉(kaa)——短短五个月内,卡玛拉已经是第三个搬来的房客。要是从远处看,你会以为卡玛拉是个才七年级或八年级的小女生。她身材娇小,肤色“比紫色还深”,一件白色背心贴着她瘦小的骨架。她既没有化妆,也没有在指甲上搞任何花样。要说她仅有的打扮,就是细细金链子上垂着的锁盒了吧。她的目光深沉,整个人透露着某种沉重的气场。这样的卡玛拉,一开口便先向拉马尔讨了根烟。

“喏,拿去,亲爱的。”拉马尔把烟递给卡玛拉,他很开心能见到她。

卡玛拉道谢,转身要离开。“我得上去顾孩子,没人看着我怕他们会把房顶掀开。”卡玛拉是三个小女孩的妈妈,她们的年龄分别是三岁、两岁跟八个月。

“让她们下来吧,来掀我的房子。你打不打扑克牌啊?”

卡玛拉露出浅浅的笑容,准备要回楼上,但她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家里那个两岁孩子已经跑下来会合。

拉马尔滚着轮椅来到小女生面前。“有没有人想当我的干女儿啊?哈啰!你今天好不好啊?”

小女孩稀里糊涂地说了些话,但咬字不清的她讲话像一团棉花,完全听不懂。她连说了好几遍,拉马尔才听懂她说的是“肚子痛”。

“你饿不饿?”拉马尔这么问她。“我们得想办法让这小家伙长点肉。你家昨天有开伙吗?”拉马尔会这么问是真的想知道答案,没有任何弦外之音,也没有其他拐弯抹角的意思。

“有是有,但楼上就只有一台微波炉能用。”卡玛拉看似心平气和地说着。

和很多旧城区的房东一样,谢伦娜跟昆汀尽可能不让房客在屋内摆太多电器。少一样东西在用,未来就少一样东西要修。所以无论是燃气炉或冰箱,房东大多都能免则免。

“是喔。”拉马尔把轮椅转个方向,把自己推向食物储藏室。再度出现时,他大腿上多了台电磁炉。前几天跟卡玛拉初见面,拉马尔对她说不会跟他们“混得太熟”。“我不来‘可以借我杯糖吗?’那一套,我们这儿不搞敦亲睦邻……我只管自己,这样对大家都好。”但明明才撂过狠话,他现在却又拿出比一杯糖贵很多的东西送卡玛拉,感觉有点自打嘴巴。 1

“这原本是我妈在用的,”拉马尔说,“火力很强喔。”

“不会搞出火灾来吧?”卡玛拉问。

“不会。”

“好,我会好好珍惜,谢谢。”

“不客气,亲爱的。你们今天就都下来吃晚饭吧。”

卡玛拉拿着电磁炉,带着小女儿回到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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