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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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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应该紧张,因为我正想问你对其他女人有没有过遐想。”

“你只是在想,还是你真的要问?”

“我要问。”

“好吧。”哈利的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照片中是警察署长米凯·贝尔曼偕同妻子出席一场电影首映礼,米凯戴着最近刚开始戴上的单边黑眼罩。那黑眼罩很适合他,哈利知道米凯很有这点自知之明。这位十分年轻的警察署长接受访问时说,媒体和这部犯罪电影给奥斯陆塑造了一个错误的形象,在他担任警察署长期间,奥斯陆比以往都来得安全,数据显示这段时间的自杀率比他杀率还要高。

“怎么样啊?”萝凯说,哈利感觉她靠近了些,“你对其他女人有过遐想吗?”

“有啊。”哈利说,捂嘴打了个哈欠。

“常常有吗?”她问道。

他从报纸上抬起头来,蹙起眉头,凝视前方,思索这个问题。“没有,不是常常。”他又低下头去继续看报。歌剧院旁兴建中的新蒙克博物馆和公共图书馆正逐渐成形。挪威这个属于渔夫和农夫的国度,过去两百年来总是让那些怀有艺术野心的社会边缘人投奔哥本哈根和欧洲,如今首都奥斯陆终于要有点文化之都的气息了。但这些鬼话究竟谁会相信?或者应该说,到底是谁相信了这些鬼话?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萝凯开玩笑似的说,“如果不会导致任何后果的话,今天晚上你是会想跟我同床,还是跟你梦想中的女人同床?”

“你不是跟医生约诊了吗?”

“只有一个晚上,完全不会有任何后果。”

“你是要我说出你就是我梦想中的女人吗?”

“快点嘛。”

“你得给我一些选项才行。”

“奥黛丽·赫本。”

“你以为我有恋尸癖啊?”

“你少岔开话题,哈利。”

“好吧,我想你故意选择一个已经作古的女人,是因为你认为我会觉得如果是个我在现实中无法共度良宵的女人,你会觉得比较不受威胁。既然这样,为了感谢你操弄人心的选项和《蒂凡尼的早餐》,我要明确且大声地回答你,答案是梦想中的女人。”

萝凯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去做?为什么不去搞个外遇?”

“首先呢,我不知道我梦想中的女人会不会答应,而且我不善于应付拒绝。其次呢,根本不可能有‘不会有后果’这回事。”

“真的吗?”

哈利又把目光移到报纸上。“你可能会离开我,就算你没离开,你看我的眼光也会不再相同。”

“你可以秘密进行啊。”

“我才没那个力气。”前社会事务议员伊莎贝尔·斯科延批评市议会并未预先做好应变计划,以对付气象预报所说的下星期三前可能会袭击西岸的所谓的热带气旋,其强度对挪威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更不寻常的是,预报说该气旋在登陆数小时后会在强度稍减的状态下直扑奥斯陆。伊莎贝尔宣称市议会议长的回应是:“我们不住在热带,所以不会为了热带气旋挪出预算。”透露出议长的傲慢和不负责任,简直接近精神失常的边缘。“反正他认为气候变迁只会影响其他国家。”伊莎贝尔如此说道,旁边还登出了她摆出招牌姿势的照片,这告诉哈利她正在为了回归政坛做准备。

“你说你没力气搞秘密外遇,意思是不是说‘你没办法假装’?”萝凯问道。

“意思是说‘我才懒得去做’。保守秘密是件很累人的事,而且我会有罪恶感。”他翻动报纸,已经没有下一页了。“一直怀着罪恶感是件很累人的事。”

“对你来说当然累人,那我呢?难道你没想过我会有多难过吗?”

哈利看了一眼填字游戏,把报纸放在棉被上,转头看向萝凯。“如果你对外遇一无所知,那就什么感觉都不会有啦,是不是啊,亲爱的?”

萝凯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手玩弄他的眉毛。“那如果我发现了呢?或你发现我跟别的男人睡过,难道你不会难过吗?”

他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原来是萝凯拔掉了他一根散乱的白眉毛。

“当然会,”他说,“所以如果有外遇的人是我,我当然会有罪恶感。”

她放开他的下巴。“讨厌啦,哈利,你说话的口气好像是在厘清命案,难道你都没有任何感觉吗?”

“讨厌啦?”哈利歪嘴一笑,从眼镜上方望着萝凯,“现在还有人会说‘讨厌啦’?”

“回答我,讨……哦,去死啦!”

哈利哈哈大笑。“我是在尽量诚实地回答你啊,可是为了这么回答你,我必须实际地去想象。要是跟随我最初的直觉,我会说出你想听的话。所以我要警告你,我是个不诚实的大滑头,我的诚实只是对我自己可信度的长期投资,因为如果哪天我真的需要说谎,你才会认为我说的是实话。”

“收起你嘴边的笑容,哈利。所以你是说如果不那么麻烦的话,你会是个偷吃的浑蛋吗?”

“看来是这样。”

萝凯推了他一下,双腿一晃下了床,穿上拖鞋,哼了一声,拖着脚步走出房门。

她走下楼梯时,哈利又听见她哼了一声。

“你可以按下电热水壶的开关吗?”哈利大喊。

“加里·格兰特,”她喊了回来,“还有科特·柯本,你根本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综合体。”

哈利听见她往楼下移动,又听见电热水壶发出滚沸的声音。他把报纸放到床边桌上,双手枕在脑后,嘴角上扬,十分开心。下床时他看见了萝凯那份报纸的一角,报纸还放在她枕头上。他看见一张照片,拍的是警方封锁线内的犯罪现场。他闭上眼睛,走到窗前,再张开眼睛,看着那棵冷杉。他觉得现在自己可以办到了,他可以忘记脱逃的那人叫什么名字了。

他醒了过来。他又梦见了他的母亲,还梦见了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他心想这是哪一种醒来?他获得了充分休息,觉得很冷静、很满足,而导致这些的主要原因就躺在他的身旁。他转过身看着她。昨天他又进入了狩猎模式,他并不是有意的,但当他看见她,看见那个女警察在酒吧里,他感觉就像是命运之轮转动了一般。奥斯陆是个小城市,人与人总是撞见彼此。不过他并未当场发狂,他已学会自我控制。他仔细观察她的面部线条、她的头发、她稍微以不自然角度平放的手臂。她全身冰冷,没有呼吸。薰衣草的香味已经几乎散去,但没关系,她已经完成了她的工作。

他把她盖上,走到衣柜前,拿出那套制服,拍去灰尘,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今天会是另一个美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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