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太宗拳毛騧 ——唐与突厥的骏马制名传统(1/2)
昔日太宗拳毛騧,
近时郭家师子花。
——杜甫《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
南宋李石《续博物志》卷四有一条:
(唐)天宝中,大宛进汗血马六匹,一曰红叱拨,二曰紫叱拨,三曰青叱拨,四曰黄叱拨,五曰丁香叱拨,六曰桃花叱拨。上乃制名,曰红辇,曰紫玉辇,曰平山辇,曰凌云辇,曰飞香辇,曰百花辇。后幸蜀,以平山、凌云为谶。(巴蜀书社,1991年)
北宋秦再思《洛中纪异录》也有这条记事。[1]李石和秦再思应该都是录自唐人笔记,《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所谓“剽掇说部以为之”,尽管文字微有不同。《续博物志》记唐玄宗所改马名中的红辇和紫玉辇,在《洛中纪异录》中作红玉犀、紫玉犀。《洛中纪异录》没有末尾幸蜀应谶那一句,“制名”作“改名”,而在改了马名之后还有一句“命图于瑶光殿”,是很重要的内容。“犀”应是“辇”字之误,因形近致讹,这样才与其余四马命名的形式相一致。“红辇”当作“红玉辇”,夺了一个“玉”字,因为“红玉辇”才对得上“紫玉辇”,也才符合唐玄宗华丽的制名风格。可见李石与秦再思两书所录此条各有所得,互勘之后庶几近于原本。
昭陵六骏之拳毛騧
昭陵六骏之飒露紫。拳毛騧与飒露紫原石现藏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
大宛是唐人用汉代地名称呼当时中亚的拔汗那(ferghana,今译费尔干纳)。白鸟库吉早在1906年就在《大宛国の汗血马》一文中考订叱拨一词的语源(etyy),认为与大夏(bactria)语的ashpa,波斯语的asp/asb,梵文的a&347;va,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极可能就是费尔干纳地区(粟特语)的āspah的略译。[2]原田淑人接受了白鸟的说法,称叱拨的语源应该是伊朗语的aspa。[3]
美国学者薛爱华(edward h schafer,又译谢弗)是从原田的著作获知这一语源讨论的,但他在其名著《撒马尔罕的金桃》[4]的一条注释里,否定了这一见解,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他根据费耐生(richard n frye)提供的线索,把叱拨的语源考订为粟特语的&269;&601;rθpāδ,意为“四足动物”,可用来指马。费耐生的意见仅见于此,应该只是私下的提示或建议,并非出自严肃的讨论。
我认为薛爱华的这个说法是迂曲不通的,因为粟特语中有关马名的用例,绝大多数还是和波斯语一样的通用词汇,即asp/&477;sp。萨珊波斯的巴列维语(pahvi),即中古波斯语(iddle persian),和粟特语一样,表“马”的词都是asp/&477;sp。不仅伊朗语,可能整个印伊语(do-iranian)都是如此,古代译经有阿湿婆、阿舍婆,都是梵文中马这个词的音译。例如《翻译名义集》(《大正新修大藏经》第54册第2131号)卷二:“阿湿婆,此云马。”《大唐西域记》卷九有“阿湿婆恃”,原附注曰“唐言马胜”,即是以阿湿婆对译马。季羡林等校注者认为,阿湿婆恃即梵文a&347;vajit,巴利文作ssaji,即以a&347;va对译为“马”。[5]《翻梵语》(《大正新修大藏经》第54册第2130号)卷九:“阿舍婆者,马。”薛爱华可能对叱拨缺少asp/&477;sp词首元音的译法不能理解,其实中国中古时代这种省略词首元音的译法是十分常见的,比如始波罗(又译沙钵略)就省去了i&353;bara的词首元音。
根据《续博物志》和《洛中纪异录》,来自费尔干纳的这六匹汗血马在进献给唐玄宗之前,本已各有名号,只是极为朴素。这六匹马的原名分别相当于汉语的红马、紫马、青马、黄马、丁香马、桃花马,但是汉语译名里保留了原文的叱拨,予以音译而不是意译,大概之前这个音译词汇已经流行,在汉语中的新词义超越了asp/&477;sp语源的本义,与中亚名马早已紧密链接。岑参《玉门关盖将军歌》有句“枥上昂昂皆骏驹,桃花叱拨价最殊”,可见叱拨作为外来语借入词在唐代是很流行的。这个音译词在汉语词汇里具有专名性质,带有异域风情,因而常见于后来的文学作品,如白居易《和张十八秘书谢裴相公寄马》有“齿齐膘足毛头腻,秘阁张郎叱拨驹”,韦庄《长安清明》有“紫陌乱嘶红叱拨,绿杨高映画鞦韆”,陆游《闻蝉思南郑》则有“金羁叱拨驹,玉盌蒲萄酒”,等等。研究者摘出已多[6],兹不赘举。
叱拨进入汉语之后,不仅专指骏马,而且似乎也渐渐缩小范围,特指某种毛色的骏马。《宋史·兵志》马政部称,如果按马的毛色划分,“毛物之种九十有二”,其中“叱拨之别八”,把叱拨与青、白、乌、赤等并列,显然指一种花色(杂色)。《宋史》这一划分的依据大概是今已不存的《群牧故事》。杨慎《丹铅总录》卷五有“叱拨”条,称“《群牧故事》六卷,中载九龙十骥之名称,西河东门之骨法,无不具焉,其说马之毛色九十一种”,“又云叱拨之别有八,曰红耳叱拨,曰鸳鸯叱拨,曰桃花叱拨,曰丁香叱拨”等,“又曰北方马以叱拨及青白紫纯色绿鬃骝为上”。叱拨的义项从唐初广义的马到宋元狭义的花马,经历了一个很大的变化。元代耶律铸《双溪醉隐集》卷六有《红叱拨赞》,序称“余有良马曰红叱拨,取韦庄‘紫陌乱嘶红叱拨’之语名之”,又说“诸突厥部遗俗,呼今之诸色桃花马为叱拨”。按照耶律铸这个说法,印伊语的asp/&477;sp一词缩小义项,用以专指杂色花马,这个变化也发生在突厥社会。或者进一步推想,汉语里的叱拨一词,并非直接来自印伊语,却是从突厥语各人群转贩而来的。我对此还是有一点怀疑,从耶律铸的许多写作来看,他有时似乎故意掩盖他从唐宋文学汲取的营养,把中原流行的似是而非的想象解说成中亚或草原的真实知识。
不过,按照印伊语的修饰词序,红叱拨、紫叱拨这类名字,应该是被修饰词叱拨在前,表颜色的修饰词在后,也就是说,当作叱拨红、叱拨紫、叱拨桃花等。据波斯语大百科词典《徳胡达词典》[7],萨珊波斯巴列维语文献uye kherad提到“白马为众马之王”,其语序就是“asp(马)ar(白色的)aspan(诸马)rad(首领,王)”(在asp和ar之间还有一个表示修饰关系的附加元音i)。成书于萨珊时期的巴列维语文献《怀念扎里尔》(yadgar-i zariran),记载波斯人与所谓匈奴人(khiun)作战的传说,提到很多马,如asp-i ahan-sub(蹄子如铁一般的马),asp-i asuda-yi tizro (轻快迅捷的马),aspān-ē nēv(好马,骏马),构词法都是asp在前,修饰语在后(本文涉及中古波斯语asp/&477;sp的所有用例,都得自北大王一丹教授的指导,谨此致谢)。
《史记》卷二四《乐书》:“后伐大宛得千里马,马名蒲梢。”可见汉武帝时得自大宛的“蒲梢(蒲骚)”,似乎是一个以asp/&477;sp(蒲)前置、毛色修饰词(梢/骚)后置的硬译,多少反映了大宛马名的本来形态。不过,出现在唐玄宗面前的红叱拨、紫叱拨这种马名,是翻译之后的汉语形式,经历了一番文化间的过渡与转换,不仅意译了表毛色的词,还遵守了汉语修饰词前置的词序规则,而叱拨也可以视为外来借入词。这种遵循汉语修饰词序的翻译方式,可以说是汉语翻译的一个主流传统。
唐玄宗所制马名不仅华丽,而且还看不出是马,字面上似乎只是一种皇家辇乘。六马本来一律以毛色为名,丁香、桃花都是描述毛色的词汇。比如桃花马,古又称赤骠马,是一种杂有红白浅黄毛色的花马。岑参《卫节度赤骠马歌》:“君家赤骠画不得,一团旋风桃花色。”许慎《说文解字》马部释骠“黄马,发白色”,可见是一种浅黄间白的毛色。马祖常《桃花马》诗曰:“白毛红点巧安排,勾引春风上背来”(《石田先生文集》卷四)。玄宗改名之后,红玉辇、紫玉辇、百花辇还保留了原名中描述毛色的部分,而平山辇、凌云辇和飞香辇就不再能反映毛色了。
唐玄宗这种不求表达毛色而着意强调其品质德性的命名方式,也源自一种古老的传统。《西京杂记》卷二说汉文帝从代国到长安即位时,带有九匹骏马,合称“九逸”:浮云、赤电、绝群、逸骠、紫燕骝、绿螭骢、龙子、麟驹、绝尘。《西京杂记》虽非信史,但这条记事多少反映了汉晋之际“代马”的美誉。《文选》收曹植《朔风诗》有句“愿骋代马,倏忽北徂”,鱼豢《典略》也说“代马,阴之精也”,可见汉晋之际代北地区的骏马是颇受赞誉的。值得注意的是,“九逸”的名字中,只有逸骠、紫燕骝、绿螭骢和麟驹大致上看得出是马,而所有的名字都在强调骏马迅奔之能,并且也只有逸骠、紫燕骝、绿螭骢点明了马的毛色。
《太平御览》卷八九七引崔豹《古今注》曰:“秦始皇有七名马,一曰追风,二曰逐兔,三曰蹑影,四曰追电,五曰飞翮,六曰铜雀,七曰晨凫。”这条记事虽然不能当作秦汉史的材料来使用,但大致可以认为反映了魏晋时人对名马命名原则的某种理解:这七个名字在字面上全都与马无涉,成为马名只是因为描述了马的速度。汉末曹操有马名“绝影”,见《三国志》卷一《魏书·太祖本纪》注引《魏书》:“公所乘马名绝影,为流矢所中。”“绝影”同样是表彰奔跑迅捷。《太平御览》引崔豹《古今注》还记曹真有马“名惊帆,言其驰骤如烈风之举帆也”。《三国志》卷九《魏书·曹洪传》记曹操为董卓将徐荣所败,因为“失马”而一度陷于危境,曹洪把自己的坐骑让给了曹操。曹洪救助曹操的这匹马,到了王子年《拾遗记》里,还得到一个名字“白鹤”(据《太平御览》卷八九七所引),虽不可信,却同样可以反映魏晋时人对马名的理解和预期,其重点就在速度。
汉末魏晋描述骏马,大都侧重其迅捷快速。《文选》卷四十收陈琳《答东阿王笺》,有“飞兔流星,超山越海”的句子。众所周知,吕布坐骑有著名的赤兔,赤兔的命名规则显而易见与白鹤一样。《太平御览》卷八九七引王子年《拾遗记》,还有一条是周穆王“八龙之骏”的名字,“曰绝地、翻羽、奔霄、越影、逾晖、超光、腾雾、挟翼”。基本上都是汉晋之际的命名风格。据《隋书》卷七六《文学传》,隋代的诸葛颍著有《马名录》二卷,可惜早已不传,否则我们对古代和中古的马名就会有多得多的知识。
魏晋及之前马名多为双音节,即两个字(如所周知,项羽有爱马名骓,是单音节马名,这种单音节命名方式,是否反映战国和秦代的习惯,还有待研究)。双音节马名的传统,与那时人的双音节姓名(姓+名)之间是否有关联?汉晋时期人名流行单名,加上姓氏即为双音节。这与汉语及汉语文化自身的发展应该是有关系的,那么马名的双音节大概也可以从中获得部分的解释。值得注意的变化是,南北朝以后的马名则流行三音节,即三个字,这和人名双名的流行是否有关系,还需要今后进一步研究。
这里要关注的是,南北朝以后的马名,通常会反映毛色。马名中包含有表毛色的部分,本是一个普遍现象。《说文解字》马部共收字一百一十五个,其中描述马毛色的就有二十三个,后世常用的如骝、骠、骓、骢、骊、騧、驳等,俱以毛色状马。汉晋时期的马名虽然有时候字面上看不出是马,但也有一些是可以表达毛色的,比如白鹤、赤兔、紫燕骝、绿螭骢等。刘备“马跃檀溪”时所乘的“的卢”,一般认为是“馰颅”的讹写,而馰颅,是指“马白额入口至齿”的一种马。《说文解字》释“馰”字曰:“马白额也。”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卷上之上德行篇“庾公乘马有的卢”条,笺疏引《伯乐相马经》云:“马白额入口至齿者,名曰榆雁,一名的卢。奴乘客死,主乘弃市,凶马也。”
以毛色特征而为马名,古今中外都是最为常见的。《晋书·慕容儁载记》记西晋时期鲜卑慕容廆有马名“赭白”,这应该是来自内亚鲜卑人群的一个例证。不过,用“赭白”双音节(两个汉字)来翻译慕容廆的这一马名,只是反映了那个时期汉语马名的一般习惯,并不代表该马鲜卑语名字的音节长短。在赤兔、白鹤这类汉晋之际常见的双音节马名中,除了表毛色的部分(赤、白、紫)外,另一个部分是表“德行”(马的德行就是迅捷),通常用另一种动物来比类(兔、鹤、燕),或以星云雷电之类的自然风物来譬喻。应该注意的是,在这个偏正结构中,表颜色的修饰词居前,表德行的被修饰词在后。
可是隋唐以后的马名则以三音节为多。而且在三音节马名中,表毛色的词和状德行形貌的词还发生了颠倒,即颜色词居末而德行形貌词在前。《旧唐书·铁勒传》载草原北部的骨利干部于贞观中“献良马十匹”,“太宗奇其骏异,为之制名,号为十骥:一曰腾霜白,二曰皎雪骢,三曰凝露骢,四曰悬光骢,五曰决波騟,六曰飞霞骠,七曰发电赤,八曰流金騧,九曰翺麟紫,十曰奔虹赤”。唐太宗所制十骥之名,都是三音节,都是毛色词在后而德行形貌词在前。唐诗中常见的照夜白、玉花骢等马名,也都属于同样的结构。由于骢、骠、騟、騧这些词既表毛色又含有马的意思,居于词尾是符合汉语语序传统的,但白、赤、紫这类纯粹的颜色词出现在词末,显然并不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
更著名的例子是唐太宗的昭陵六骏。按照宋敏求《长安志》卷中《昭陵图说》所记的顺序,六骏分别是青骓、什伐赤、特勤骠、飒露紫、拳毛騧、白蹄乌。其中五个名字是三音节,而什伐赤、飒露紫、白蹄乌则都是以纯粹的颜色词作为词尾。也许可以这样理解,这些颜色词后面省略了最核心的被修饰词“马”,而这种省略是因为要遵循三音节的要求。后世黄骠马、枣红马、黑骏马这类名称,就是既满足了三音节的要求,又没有省略被修饰词“马”。
《长安志》说唐太宗“刻蕃酋之形,琢六骏之像,以旌武功,列于北阙”。在陵墓前雕刻六骏,其实是要表彰自己的辉煌武功,因为六骏分别亲历了太宗指挥和参与过的重大战事,既是历史的见证者,又足以承担纪念碑的职责。可是,唐太宗骑过的战马何止六匹,他特别挑出这六骏,据我理解,是因为他要匹配“天子六龙”的传统说法。《周易》乾卦有“时乘六龙以御天”,太阳所乘的日车也是“驾六龙”,故西晋傅玄《日升歌》有句“羲和初揽辔,六龙并腾骧”。六龙因而指代天子座驾,李白《上皇西巡南京歌》亦有句“谁道君王行路难,六龙西幸万人欢”。唐太宗在昭陵雕刻的六骏,大概就是他要垂之永久的六龙。值得注意的是,唐玄宗隆重对待西域所进的六匹“汗血”叱拨,亲为制名,统以“辇”为称,是为六辇,也是模拟“天子六龙”。
唐韩幹《照夜白图卷》
六骏之中的特勤骠和什伐赤,一看就知道与内亚有关,确切地说,是与突厥有关。有学者认为什伐赤之什伐,即前所举的叱拨。据我所知,中古音译北族名号时,不会用叱与什音译同一个外语辅音。《北史》记柔然使者有“乌勾兰树升伐”,《魏书》作“乌句兰树什伐”。勾、句同字,升当作什,形近致讹。不管这是一组还是多组名号,其中“什伐”与什伐赤的什伐,是同一个名号,确切地说,是同一个名号组合。什,和俟、涉、始等中古音译常用汉字一样,常用来音译el/il这个词,而伐对译的则是常见的b&228;g一词。因此,这组名号组合,其实就是elb&228;g/ilb&228;g。在这组名号中,el/il是官号,b&228;g是官称。
同一组名号,中古又写作俟力发或俟力伐,还有俟匿伐、俟利发、颉利发等其他多种译法,过去一般认为对应的是突厥文碑铭里的elt&228;b&228;r,而我认为其实是elb&228;g/ilb&228;g。东突厥第一汗国的始毕可汗,其可汗号始毕,也是同一组名号。什伐赤,是指一匹获得了什伐荣誉名号的红马。什伐本是北族用作军政人物头衔的众多名号之一,现在用在一匹马的身上。因此什伐赤就是一匹获得了什伐荣誉称号的战马。按照唐代突厥文碑铭的习惯,什伐赤可以还原为elb&228;g q&239;z&239;l,如果要把中文名省略了的“马(at)”再给添加上,就是elb&228;g q&239;z&239;l at&239;。同理,特勤骠就是一匹拥有特勤(teg)称号的浅黄色战马,还原为突厥文,可写作teg sar&239;,或teg sar&239; at&239;。
什伐赤和特勤骠可能本来就是突厥马,这两个名字也是从原名直译过来的。这就涉及突厥给马命名的传统。幸运的是,阙特勤碑文有十五处提到阙特勤生前所骑战马的名字,共涉及九匹战马。九个马名有些附有“马(at)”,有些不写,两种情况都有。可以这样理解,明确加上了中心词“马(at)”的地方,是为了应对后面的动词“骑(b)”,当然即使后面有动词“骑”,也可以省略“马”。因此,按照省略“马”的形式,即去掉马名中的语法性后缀,把阙特勤这九匹马的名字列在下面[8]:
1 tad&239;q &269;or boz
见阙特勤碑东面第32行,tad&239;q是官号,&269;or是官称(通常音译为“啜”),boz是灰色。
2 i&353;bara yatar boz
见阙特勤碑东面第33行,i&353;bara是官号,通常音译为始波罗或沙钵略,yatar是官称,boz是灰色。
3 yeg&228;n silig b&228;g k&228;di toru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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