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正面交锋(2/2)
我一边跟在她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边不无讽刺地说道:“这公寓真漂亮啊!”她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没什么”。
我刚跟着她走进客厅,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高雅的香气,是白檀的香气!
妻子终于进入了诗织的公寓,并且第一时间判断出白檀的香气。
那时候,诗织是多么心惊胆战、忐忑不安啊!省吾只是在一味地担心诗织,并没有将妻子的心情放在心上。
我讽刺地问:“你点的香是白檀吧?”
“不是,是sandalwood的芳香精油。”她说着,朝桌子上放的小壶状的蜡烛看了一眼。
果然是白檀!不过是将白檀用英语重说了一遍而已。可是,点的不是线香,而是芳香精油,从这里也能感觉到我和她之间的年龄差距。
现在想起来,结婚不久,我每天在丈夫回家前都要点上一支白檀线香。可是不久孩子出生,考虑到烟雾对新生婴儿的健康有害,不知不觉就戒掉了这个习惯。
丈夫在这间公寓里闻着白檀的香气,回想起我们的新婚时期了吗?
客厅的面积大概有八叠大小,地上铺着明亮的浅驼色地毯,窗户上挂着苔绿色的窗帘。
我移动着视线将房间里里外外观察了一番。桌子上架着熨衣板,旁边堆着洗好晾干的衣物。
“啊,对不起。太乱了。”随着我的眼光,她迅速察觉到衣物的存在,慌忙开始收拾。我对着她的背影说:“别麻烦了,没关系!”
大概现今的年轻女子,只是一周熨烫一次衣物,而且是攒到星期天来做吧。
我忽然想到刚才那堆衣物里面说不定有丈夫的内衣。
在这里,有另外一个女人为同一个男人做我每天做的事。这样一想,忽然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唯一的贵重物品在和陌生人互相借贷一样。倒不是对这个借走贵重物品的女人感到忌妒和厌恶,而是一种恶心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私有物品被别人玷污了。
我知道丈夫在外面乱搞,连他要洗的内衣都不想碰。这个女人强行借走了别人的最贵重的东西,却能够心安理得、优哉游哉地过日子?!
这个一直以来作为“我丈夫”的人,忽然变得很陌生,让我捉摸不透。
诗织不论做什么事,都会引起妻子的不快吧。省吾一行行地读着日记,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星期天,我没通知她就直接闯上门,突然造访,她有些慌手慌脚也在情理之中。我继续观察房间里的摆设。
“我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当然,那个,在那边……”
她指着走廊靠近入口处的一扇门。
我点点头站起身,走过去打开门一看,正对着一个粉红色的陶瓷洗脸台。
我走过去,拧开水龙头,看到右边摆着两只牙刷,一支是红色,一支是绿色,肩并肩摆在那里。
其中一支一定是丈夫用的。一想到这儿,冲动地想拿起来摔在地上。
洗脸台的右边挂着刺绣毛巾,上面绣着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往上放一瞅,半透明的玻璃橱架上摆着丈夫爱用的发胶。
没错!丈夫在这间公寓里——丈夫的痕迹无处不在。
我清楚地知道这里是丈夫的爱巢,他经常出入这里也是理所当然。以前封存起来的事实,一下子全拥到我面前。丈夫在这里生活的痕迹历历在目,让人不得不信。
我感到一阵让人窒息的眩晕,双手按住额头,闭上双眼。
“没关系,你一定挺得住!”我多次给自己打气。
回到客厅,她殷勤地让座,我就势坐在沙发上。
刚才还堆在那里的衣物已经收拾干净。取而代之的是米老鼠和米妮的毛绒玩具,肩并肩地摆在带褶边的心形抱枕前边。在这种甜腻的气氛中,丈夫坐在这儿感到很是受用吧。
比起我们家来,这间客厅要窄小得多,家具和日用品也不多。可是这里有谢绝第三个人进入的浓情蜜意,塞得整个房间没有一点空隙,让人透不过气来。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向我这个弃妇示威。我好像是不应该闯入的入侵者,粗暴地惊扰了两个人的秘密世界。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过了一会儿,她用托盘端着红茶从客厅尽头的厨房出来。
她为我端过茶杯,说:“请用茶。”她手指上那枚宝石戒指不见了。
妻子贸然闯入诗织的住处,又用妒忌恶毒的目光四处巡视。
诗织一个人面对神经质的妻子,是多么的无助。省吾想到这里,恨不得现在立刻跑到诗织的身边,抱紧她,安抚她。
她在我对面的小椅子上坐下,我们中间隔着桌子。
“你收拾得很干净啊!”
“哪里。”她避开我的目光,嘴角略微浮现微笑。这张脸还非常年轻,眼珠黑白分明,圆圆的,又大又亮,像法国洋娃娃。
即使从女人的角度来看,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我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得承认了解了一点丈夫迷恋她的原因。
不过,为什么我要跟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去争一个男人?这难道不可笑吗?这难道不可悲吗?
我也实在很难想象,丈夫和这样年轻的女人除了工作有什么共同语言?不会是为了迎合她的兴趣,一起观看低俗的搞笑节目吧。
话说回来,丈夫既然肯花费那么多钱为这个女人买戒指,就说明不仅仅迷恋她的青春。这里虽然是单身女性的公寓,但家用电器和家具都是上等货,看起来更像新婚夫妇的住宅。
当然,这些东西一定都是丈夫掏的腰包。因此,这里不但是她自己的住所,更是她和丈夫的爱巢。
我观察到这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红茶,开始进攻。
“川岛跟你交往的事,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这间公寓的房租也是我丈夫在支付吧?”
我故意在“我丈夫”一词上加重语气。她不承认也不否认,还是一味地沉默。
沉默就等于承认我说的是事实。
“让他这么做,你不觉得丢脸吗?”
我紧跟上一句,她抬起脸,轻轻晃了晃脑袋。
是吗?妻子原来是这样对诗织步步紧逼的。
可是,把没有任何过错的诗织说成以金钱为目的的勾引男人的坏女人,真是太过分了。
我要是在场的话,一定会大喝一声“闭嘴”,呵止妻子。
她用沉静的语调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不是的,夫人,这间公寓的房租不是我要求他付的。省吾——不,院长他 ——”
一瞬间,她慌忙改口。
她口中的“省吾”,是多么令人怀念的称呼啊。在夏美出生之前,我也是那样称呼丈夫的。现在,眼前这个女人竟然也叫他“省吾”!
虽然她慌忙改称“院长”,也为时已晚。
是吗,这个女人是用这样的爱称来称呼丈夫,与他调情的!我不由得握紧拳头,继续说道:
“不过,香田小姐,不管我丈夫多么想付房租,你如果觉得不合适的话,拒绝不就行了吗?”
“话是那么说,但我的工资住不起那么高级的公寓……”
这话听起来跟从丈夫那里捞钱没什么两样。
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对她怒斥:“你太不自量力了!”
身为一名被雇佣的普通员工,竟让院长为自己付房租。撒娇撒到如此程度,真是人不可貌相,实在太厚颜无耻了!
可是,我也不能世俗地光盯着钱不放,下面我要改换心情,从另一个方向进攻。
“香田小姐,我并不是光说钱的事情。你现在就是我丈夫包养的情人,你父母会怎么想呢?”
她有点困惑的样子,不一会儿,说了一句:“我父母住在埼玉县,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语调还很轻松,我更加恼火了。
“要是你父母知道了,会很伤心的。你过着这样见不得人的日子,不觉得羞耻吗?”
我一边瞄准,给她致命猛击,一边等着她受伤倒地。
有必要这么对待诗织吗?
就像诗织说的,她是无辜的。搬出父母来打击她,妻子的做法太卑鄙了。
她低头不语,我于是乘胜追击。
“你将来总要跟人结婚吧。你未来的丈夫要是知道你现在的事,会怎么想呢?过着这样寄生虫一样的日子,你不觉得可耻吗?”
我把话说到如此地步,她也该知道羞耻了吧。可没想到她稍微歪着头,说了下面这句话。
“没……我还没考虑到将来的事情……”
跟这个女人讲正经体面或社会伦理的常识,等于对牛弹琴。她的态度简直就像在讨论别人的事情一样,说话根本不负责任。我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怒火又一下子高涨起来。
“你要是没想过,现在就好好想想吧。”我更进一步严厉地对她说,“你自己不觉得害羞吗?”
我话说得这么直白,想必她也承受不住。这时,她慢慢地抬起头,瞥了我一眼,回答道:
“我……我只是服从院长的安排而已。院长要是打算跟我分手,我马上就跟他分手。我从没想过给夫人添麻烦……”
真没见过这样顽固的女人,表面上像洋娃娃一样可爱温顺,实际上顽固不化,没有丝毫低头认错的迹象。
非但如此,她竟然敢把矛头指向我。她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丈夫身上,自己落得一身轻。这种卑劣的逃避手段,我坚决不容许!
“香田小姐,你说不给我添麻烦,可是我已经感觉很麻烦了,因为你做的事情违背社会常理,是不被容许的。”
看来,即使对这个年轻女人说教,也是对牛弹琴。她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正是乳臭未干、思想不成熟造成的。
不过,可能是我紧锣密鼓的进攻奏了效,她将两手放在膝头,低着头不再吭声了。
可是我能看出来,她只是表面上像是在反省,实际上是在做无言的抵抗。这从她低着头、摆弄着涂着指甲油的指甲的动作中也可以推测。
如何才能彻底打倒这个外表看起来柔弱、实际上内心很倔强的女人呢?我有些着急,搜肠刮肚地寻找接下来的话。
这是血淋淋的女人和女人决斗的场面。
坦白地说,男人们不会把话说到这种决然的地步。但是妻子的——女人的语言,是残酷无情的。
我深呼吸了一下,重新追问下去。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的?”
这个女人到现在还装作满脸天真地反问,可以说到了令人生厌的地步。我断然猛击:
“你如果需要大笔的钱,我可以想法筹措,多少都可以。”
话音刚落,那个女人抬起头,迅速地回答:
“什么?我不求钱财之类。”
“你说你不要钱,可实际上我们的钱已经被你花了不少,从这间公寓的房租,到你身上穿戴的各种各样的东西……”
我故意盯着她刚才还戴着戒指的左手无名指,继续说道:
“我们也只是看起来挺富裕的,实际上哪有闲钱来供你花销?请你搞清楚这一点。”
接连不断的攻击有点奏效了吧。她垂下目光,不敢抬头看我。这时我再给她致命一击。
“只要你同意从医院辞职,你可以到巴黎或其他地方去。所需要的费用全部由我来准备。”
我放出这么大的香饵,一般的年轻姑娘都会上钩。可是这个女人给了我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不要钱。我只是……”
她被逼到绝境,也许会说出那句话。与其从她口里说出,还不如我先发制人地说出来。
“你不会是要说爱着我丈夫什么的吧。即使你说了,我也不会像我丈夫那么傻,我不会轻易上当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连串的交手,妻子太不人道。利用对方是地位比自己低的工作人员的优势,来彻底打倒对方。
像后宫里的老女人欺负年轻姑娘的手段一样,钝刀子割肉,毫不留情。诗织太可怜了。
“钱财什么的”这种轻视金钱的说法,证明这种人还完全不明世相,就像青涩的瓜果,明显带有期待他人关爱的幼稚思想。
可是,若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为了爱情吗?对我丈夫的爱就等于一切吗?
这个小丫头还不知道爱情是随时可以消失的。爱情里常有的轻声细语和疯狂激情会在漫长的婚姻生活中消失殆尽,不留一丝痕迹。这个冷酷的事实,我得告诉这个丫头,让她不要试图编织绚丽的爱情玫瑰梦了。
“你听着,香田小姐,我来告诉你,喜欢啦讨厌啦,这些都是一时的恋情。你如果被它左右的话,你的人生将一塌糊涂。你应该在事态没有变得不可收拾的时候悬崖勒马。”
说话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左边的陈列架上摆着几台精巧的汽车模型。
丈夫原本就喜欢汽车,年轻的时候曾说过想当赛车手。后来,可能是因为没当上赛车手,转而收集汽车模型。不过,在家里没有摆设这些收集品,可能是怕我或者孩子们笑话,只有一些汽车图片和月刊杂志。
可是这里竟然摆着他说过的那些汽车模型。是丈夫拿过来的,还是他们两个一起收集的?光想想就让人怒火难抑。
这么说,丈夫完完全全是过着同时拥有妻子和情人的双重生活。我是为了督促她早日认清事实才来这里的,来了以后却真正认清了这个事实。对丈夫来说,这间公寓无疑比自己家要舒服。在这里他只是一个纯粹的男人,既不是医院的经营者,也不是一家之主,没有任何过多的责任。也许这才是能让他在精神上彻底放松的场所。
丈夫拥有另外一个新天地,这个天地是我和孩子都无法介入的。在这个天地里,丈夫和他的情人再一次重温甜蜜的新婚生活。只有在这间屋子里,她和丈夫才是真正的一对,相亲相爱,相濡以沫。
我对丈夫来说,已经成了没用的废物。我被这种遭到排挤的孤独和绝望紧紧包围。
妻子闯入诗织的公寓,亲眼看到我和诗织一起甜蜜生活的痕迹,心里感到不快,进而情绪跌至低谷。这些都可以理解,毕竟那都是我亲手造成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不去不就行了吗?强行闯入,结果搞得两败俱伤。
而且,就像妻子受到伤害一样,诗织的心灵也受到重创,就连我也不能幸免。
省吾不由得仰头长叹。
现在,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与做丈夫情人的小丫头片子相比,作为妻子的我要悲惨可怜得多。
不过,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能就这么在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面前退却。现在我如果不将这个女人打败,让她有自知之明,我作为妻子又有什么意义?
“香田小姐,你为什么非缠着川岛不可?”
我再一次问她。
“像你这样既年轻又可爱,优秀的单身男人想找多少就有多少。为什么偏偏接近大你二十多岁并且又有家小的男人?”
实际上,我想说“为什么是我丈夫”。我丈夫正是掉进了这个姓香田的女人设下的甜蜜陷阱里。
对这个瘟神,我再一次说道:
“我说得再明白一点。你现在做的事情,是不被社会容许的,是被众人指责的,是犯罪。你知道吗?”
可是她不回答。不好回答的时候,就装哑巴。我知道这是她惯用的伎俩。我再瞅她一眼,发现她睫毛上挂着泪珠。
我刚才说的“犯罪”这个词终于奏效了吗?从她眼角溢出的泪珠,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滴落。
这时她要是敢还嘴的话,我准备破口大骂:“当第三者还不知廉耻!”不过,既然她不还嘴,我也只好咽下准备要说的话。
你想哭就尽情地哭吧。我至今为止咽到肚子里的苦水都泛滥得快要溢出来。你也该好好尝尝这苦涩的滋味。
我心里的怨恨,她也许了解,也许不了解。她吸着鼻子啜泣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滑落。
可能是因为身材苗条的缘故,她低着头痛哭的样子还真有些梨花带雨。她这种可怜无助的姿态,旁人还真是想装也装不出来。
假如我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也一定会伸出手来,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吧。
诗织终于哭了,不,是被妻子弄哭的。
所以那天才哭着打电话来,一看到我,就扑进我怀里痛哭。
当时那一瞬间的不舍和怜惜,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她还在哭,她用手绢捂着眼睛,一个劲儿地哭。她以为只要张开嘴哭,自己做的一切就可以被原谅吗?
别再装模作样了,我心里想。同时,又有些羡慕她能这样无所顾忌地让眼泪飞溅。
不过,我可不能被她那几滴眼泪打动。我振作最后的精神,对她说道:
“我再说一遍,为了你的将来,像一般的姑娘那样正常生活吧。这么做可以吧?不管我丈夫说什么,请你辞掉医院的工作。”
我掷地有声地说完最后几句话,站起身来。
可是她依旧低着头,用手绢捂着眼睛。
“那我就告辞了……”
不等她回答,我就拿起手提包,离开了客厅,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门口。放拖鞋的地方有一双像是丈夫穿的蓝色大码拖鞋。我有种冲动想把它一脚踢飞,但还是忍住了,穿上鞋离开。
她可能还在哭,没有跟过来。
好吧,你继续哭好了。那是插足他人的第三者唯一的抵抗手段。
我关上门出来,快步走向电梯间,乘电梯下到一楼,离开了公寓。
外面好像刚下过小雨,气温有些下降,路面湿漉漉的。一阵深秋的冷风迎面吹来,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和她见面前的怒气就像被这秋风刮掉了一样,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定,人也恢复了冷静,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同时,寂寞和空虚也从内心的某个角落一点点扩散开来。
我也曾经像她一样,对丈夫一往情深吗?
我好像也不曾体验过“非君莫嫁、非卿莫娶”那样炽热的爱情,浑浑噩噩地度日,不知不觉就人到中年。
回到车上坐下来的一瞬间,一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我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
那一天我赶到诗织的公寓,她冲进我怀里,抱住我时说过:“我不用从医院辞职吧?”她说这句话的原因,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当然,妻子要求诗织辞职,诗织根本没有必要听从。辞不辞职这种事,妻子根本就没有权利干预。
可是妻子好像也有点反省,她也在检讨夫妇之间的感情联系薄弱,自己对丈夫的爱不够深厚。那么我是怎样的呢?我对妻子的爱是怎样的呢?好像也说不清道不明。
我一边开车一边考虑。
我虽然把话说到那种地步,她大概也不会跟丈夫分手。不但如此,现在这会儿她一定是一边哭着一边给丈夫打电话。就像跟我说话时一样,把自己扮作可怜的受害者。接电话的丈夫大概正手足无措吧。
而且,丈夫这会儿正在向她那里飞奔,今天一定会到凌晨才回家。不,也许今天晚上根本就回不了家,会为了安慰她,和她一起过夜。
也许我和那个女人见面,非但没能让他们分开,反而更促成了他们在一起。
现今我们夫妻的关系就像这萧瑟的秋天一样,细小的枝头上附着的黄叶正一枚一枚飘落。这些落叶又被人践踏,碾碎在脚下,化作泥土。秋风猛烈地吹着,树枝上尚未飘落的叶子拼命地揪住树枝,不让自己被吹落。可是它依赖的小树枝是那么脆弱,在秋风里摇曳动荡,不久连树枝都会被秋风一起刮落在地。
我今天第一次认清了一个事实:我迄今为了守护家庭而倾注的热情都是没有结果的,是白费劲,只是我自欺欺人的自我满足罢了。
我猛地摇晃脑袋,哭着想让自己认清这个事实,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丈夫大概在认识那个女人之前,心里就已经不把我当女人来看了。所以他在外面追求年轻女人,沉浸在对私欲的满足之中。
而我作为他的妻子,被人尊称为夫人,表面上保持着地位,受人尊敬。实际上只是照顾孩子和丈夫、负责家务的比较体面的女佣罢了。
我开着车往家赶,透过车子的前挡风玻璃,可以看到通红的夕阳落在楼宇中间,又大又红,让人不敢相信。